诡事

李诣凡

我是一名职业“猎鬼人”，专门抓鬼。这天，一位姓洪的客户找到我，说他老婆好像被脏东西给缠住了，现在整天整夜睡不好也吃不好，甚至连门都不敢出了。

据他说，半个月前的一天，他老婆在车子的副驾驶座位下发现了几颗苹果核，便质问平时喜欢吃苹果的他，为什么乱丢垃圾。他当即否认是自己丢的，两人还为此吵了一架。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他老婆开车出门。当开到收费处那里时，收费处的老头儿一边给她刷卡开门，一边说了一句：“哟，这么晚还出去玩呢？”当时他老婆也没在意，随便附和了几句，就开车走了。

从那天开始，他老婆就觉得身上不对劲儿。他问到底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她也答不上来，就说自己的右手臂膀感觉酸胀酸胀的，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或是冻了。他们觉得可能是肌肉疼痛或者风湿，就贴了块膏药，也没当回事。

又过了几天，他老婆买菜回家，等把菜提出车库的时候，手已经酸得不得了。于是，她就把菜放在收费处的小屋子里，打算歇歇再走。这时候，那个收费处的老头儿非常热心地来帮忙给她提菜，并把她送回家。

在路上，那个老头儿忽然说：“看你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了，还从来都不知道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呢。”他老婆心想，自己哪有什么妹妹，于是说：“我没有妹妹啊，你怎么说这个啊？”

老头儿回答：“那不是你妹妹吗？我经常看到你开车出去的时候，她都坐在副驾驶上，一边帮你拿包，一边吃苹果。”洪先生的老婆一听，顿时吓坏了。

他老婆回到家里后，越想越怕，短短几天就被折磨得非常憔悴。其间他们也找了个师傅来看，但是那个师傅第二天就借口说自己生病了，来不了了。迫于无奈，他们又八方打听，这才找到了我。

洪先生接着说，这还没完，前几天的一个晚上，他开车出去，收费处的老头儿也意味深长地笑着对他说：“老婆没在家呢，出去玩？”当时他不懂这个老头儿什么意思，事后想起来，他可能也遇到那个“妹妹”了！

我答应帮他，但到底能不能帮得到还真不好说。我俩打车来到了他家，我一进门就被一种压迫感笼罩着。进屋的隔断台上放了一个巨大的关公，电视墙上挂了把宝剑，宝剑的正上方还有个八卦镜。

我跟着他走进卧室，看到他老婆正蜷缩着腿坐在床的正中央。我告诉洪先生：“以你们家房屋朝向、摆设和物品属性来看，除非是大到不行的大鬼，一般的鬼怪是不敢进屋的。你不用这么害怕。”

因为我是专业人士，说话的语气也很坚定，他一下子安心了许多。我又向他老婆了解了一下情况，大概和洪先生说的差不多。接着，我对洪先生使了个眼色，出了门。

我们找到收费处的老头儿，洪先生问他，那次他开车出去的时候，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老头儿回忆了一下，说：“那天，我看你带着个小妹妹出门，以为你要出去玩，我看那女孩又不是你老婆，就跟你开开玩笑罢了。”

洪先生一惊，心想那天自己开车出去的时候，车上果然也有脏东西！他又问，那个小妹妹当时坐在哪里。老头儿说：“就坐在他身后的位置上啊，还用双手搂住你的脖子呢，人肉安全带，哈哈哈！”洪先生听了这话，顿时脸就白了。

我问老头儿记不记得前几天洪先生老婆车上的那个女的，是不是同一个人，长什么样？老头儿说，当然记得，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姑娘，穿着一件好像婚纱还是礼服一类的东西，头发很长很直，模样也很漂亮，很乖地在那里吃苹果。老头儿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害怕起来。我告诉他：“老人家，你看到的那个不是人！”

老头儿显然吓了一跳，不过他还是有点信了。我问他停车场有没有监控录像，他说有，进出杆有一个，车库门口还有一个。

我拜托他到监控室调一下录像，老头儿爽快地答应了，他来到监控室，找保安拷贝了几份监控录像。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我和洪先生还有老头儿一直坐在监控室，反复寻找着他们夫妻俩撞鬼的录像。最后，我们终于先找到那天洪先生老婆开车出门的录像。从录像里，我们看到了一个瘦小的女人坐在副驾驶上，但是由于角度的问题，只能拍到驾驶座这一侧，没有拍到副驾驶座上女人的脸。

老头儿指着屏幕说，就是她。我让洪先生回忆他出门的那一天是几月几日，他说了后，我们直接跳到当天的录像里寻找。这次，那份录像很快便被找到了，而且很清晰地拍下了那个女人的脸。看到女人脸的一刹那，洪先生嘴唇发乌，额头冒汗，颤抖着对我说：“我……我认识这个女人。”

监控室里，我们三个人突然鸦雀无声，安静得可怕。我问洪先生到底怎么回事。他死死盯住屏幕上的那个女人，然后告诉了我一件事。

这个女人是几年前和他在一次聚会上认识的，名字叫小美，是个大学生。他们在一起偷情了一年多时间，最终被洪先生的老婆发现了，洪太太大闹一场，要洪先生当着自己的面打小美，并且保证永不和她来往，事情这才平息下来。

两年前，小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到洪先生家门口，穿得漂漂亮亮的，用铁棍撬开了电梯门，于是电梯井就这么豁出来了。她纵身从电梯井跳了下去，重重摔在电梯的顶上，当场死亡。

当时就有人发现了，立刻报了警，警察很快找到了尸体，通知了死者家属，他们定性这是一起自杀事件，至于小美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要跑到这个小区里来自杀，除了洪先生夫妇俩，别人都不知道。他们俩当时也被这情况给吓到了，对外都是闭口不谈。

毕竟自己家养小三这种丑事，说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小美的家人在洪先生家楼道的电梯口烧了几天纸钱，就再也没来过了。夫妻俩打算就这么把这件事忘了，没承想小美又回来了……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晰了，我告诉洪先生，先前他老婆说的右手发酸，应该是受了坐在副驾驶上的小美的影响。我继续找录像，终于找到了他老婆出车库门时那一段，放慢速度看，发现小美正坐在副驾驶上，手里已经没有了苹果，而是从洪先生老婆的包里拿出口红，在自己的嘴唇上涂抹着，看着非常诡异。endprint

这时候，洪先生又跟我说了一件事，有好几次，他停车后从车库上电梯，自己手里正在打电话，直到电梯门关上了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按楼层。他家住在28楼，正醒悟过来想去按的时候，才发现28楼的灯是亮着的。好几次都这样，本来他也没在意，今天扯到这么多鬼事，他就不得不想想了。

我们找到洪先生说的那一段电梯监控录像，果然不出所料，监控里洪先生从进电梯前就开始打电话。电梯门关上以后，从摄像头下方的盲区里走出一个女人，按了28楼，然后紧紧贴在洪先生的背后，直到他下了电梯，她又倒退着回到了盲区里。

我和洪先生都看得毛骨悚然，但是我依然看不出这个小美是要害人还是怎么样。我想了想，打电话给一位同行高人黄婆婆，请她帮我走个阴，接着我把从洪先生那儿问到的小美的生日和全名告诉了她。

等到黄婆婆回电话之后，我才在电话里听到了小美死后的故事。小美在那次聚会上认识了洪先生后，两人在接触过程中互生好感。渐渐地小美爱上了洪先生。但是她心里知道，洪先生不可能给她幸福，所以她宁愿自己默默装傻，心想幸福一天就算一天，她甚至为了迎合洪先生的习惯，也开始吃他爱吃的苹果。

后来，当这件事情东窗事发后，洪先生为了保住自己的婚姻，最终选择了伤害小美。

小美被抛弃以后，心中痛苦难过，她很恨洪先生和他的老婆，但是她对洪先生的爱却大过于恨，两种极端的情感折磨着她，最终她选择了用死亡的方式来逃避，却又不甘心就这么独自死去。她想要让洪先生知道，我是小美，我死了，我死在你家附近，这样你今后能够常常想到我。

于是，自杀的当天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来到洪先生家门外，选择了从28楼跳下，因为她不希望自己死得很难看的样子被洪先生看到，所以选择了跳电梯井。

当她纵身跳下的时候，心里仍然提不起恨，仍然爱着洪先生。可是，自杀的人没有人带路，是无法离开的。这么长时间来，她的亡魂无法进到洪先生家里去，就一直跟着他们夫妻俩，也许跟着洪先生老婆是有点恶作剧的心态，因为黄婆婆告诉我，她并没有想要伤害她。

看到洪先生忙于电话而忘了按楼层，她也默默替他按了，或许是心存侥幸，她想在双方无法正面沟通的时候，给他一点讯息，告诉他，她还在他身边。黄婆婆还告诉我，当小美摔死以后，遗留了一只绿色的高跟鞋在电梯下面。

当我谢过黄婆婆，挂上电话，再原原本本把这些话转告给洪先生的时候，他内疚地蹲在地上，痛苦地哭着。我暗想，这样也好，他应该受到这样的精神折磨。

在收费处老头儿的协助下，我们找到了电梯井里的那只高跟鞋。有了实物，带路就容易了。

当小美的高跟鞋连同红绳一起被烧掉后，我知道她的灵魂也该安息了。洪先生连连道谢，我也顺利收到了钱，他送我到小区外打车的时候，我对他说：“有些事情我们玩不起，种了什么因，就会收到什么果，今后别一错再错了。”

我要他设法找到小美的坟墓，每年清明、春节、忌日和情人节，记得去给那个因为爱他而死的女人烧香谢罪。小美虽然爱错了人，但她的爱情本身是没错的。有句老话说，爱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但这个“爱”，一定要以爱对人为前提。否则，到最后，自己会为自己种的因，收到理该承受的恶果。

选自《今古传奇故事月末》2013.9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