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辛妍
今天,全球有一半以上的人生活在城市中或城市附近。到本世纪中叶,城市地区将会是全球超过三分之二的人的家园,并且在全球经济活动中占相当大的份额。虽然城市可以产生集聚经济的正面影响,如更高的收入和生产力水平,但它们也同样易受消极集聚效应的攻击,如交通拥堵、环境污染和自然资源的压力等。
城市中环境与经济的潜在协同效应显而易见。例如,交通拥堵费和停车费可以帮助减少交通堵塞和污染,而减少拥堵和污染可以使城市有更高的效率,并能吸引更多的企业和高技能人才。经合组织的最新《城市绿色增长》的报告指出,城市可以创造经济增长和就业,同时变得更绿色、更环保。
为向绿色融资提供一个一致性的、有吸引力的环境,各国政府在设定定价信号和标准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国家、区域和地方政策制定者已经通过旨在减少温室气体排放、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同时引导经济走出全球金融危机的措施来追求绿色城市发展。例如自2005年排放量交易体系(限量及交易计划)实施以来,欧洲联盟已快速成为向绿色经济转移的全球领导者。例如德国,在2012年已经减少了25%的碳排放量,超过了其京都2012制定的21%的目标;与此同时,德国也是世界上最强的经济体之一。这一事实让我们相信,经济发展和可持续发展并不是对立的,它们可以同时实现。
绿色增长的含义与作用
在第一次里约首脑会议已经举行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世界依然面临着双重挑战:在全球人口日益增长的背景下扩大经济机会,同时要解决环境压力,因为如果得不到解决,它将可能破坏我们抓住机会的能力。尤其是自2008年的经济危机开始以来,“绿色刺激方案”和“绿色增长”等名词一直主导着公共政策。“绿色”一词成为任何会降低对环境的影响的技术、组织或行为干预的代名词。经济危机为将大比例的财政支出投资于绿色创新、技术、市场和就业机会提供了绿色机会,并有助于启动产生长期波浪式经济增长的绿色工业革命。绿色增长政策因而被看作是解决经济和气候变化危机的良方。
“绿色增长”是指在创造就业机会和经济增长的同时,在长远上降低成本和对环境的影响,其战略重点是确保自然资产在可持续的基础上充分提供其经济潜力。这种潜力包括提供重要的生命支持服务——清洁的空气和水,以及支持粮食生产和人类健康所需要的弹性的生物多样性。为此它必须促进投资和创新,而这将成为支持可持续增长的基础,并引发新的经济机会。
同时,绿色增长战略还认识到,只专注国内生产总值作为经济发展的主要测度通常会忽视自然资源对财富、健康和福祉的贡献。因此,需要依赖于更广泛的测度指标,包括经济增长的质量和组成,以及它们如何影响人们的财富和福利。
那么,绿色增长政策如何促进经济增长并减少环境影响?简单地讲,至少可以有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它们创造就业机会。合适的绿色增长政策可以包括改造现有的建筑以提高能源利用效率。例如芝加哥三州大都市区域(Chicago Tri-State metro-region)建立了区域性的专业绿色建筑设计和改造。2010 年,它为4.5万人提供了绿色就业机会,其中36%是在绿色建筑领域。
其次,可以吸引企业和人才。高效率的运输系统,特别是良好的公共交通网络,能帮助城市吸引投资者。例如在巴黎/法兰西区域的私营部门很早就认识到这一点,由于靠近运输系统而受益的公司为区域的融资作出了贡献。
再次,可以提高创新和企业家精神。城市可以通过在现有产业、服务、研究与创新中创建绿色区域集群来促进绿色技术行业的增长。例如日本北九州市(Kitakyush)曾经是一个污染严重的工业区,如今,那里建立了令人印象深刻的回收集群——生态镇,每天可以回收数百吨的工业废物,同时为住宅和商业街区生产能源。北九州市现在已经发展成为一个追求绿色增长的现代化工业城市。
最后,会提高城市土地的价值。重建、填实和生态区可以提高土地价值,同时增加密度,并减少居民对环境的影响。随着Hammarby Sj?stad生态区的成功,瑞典斯德哥尔摩正在与私营部门合作,发展斯德哥尔摩皇家海港生态区。那里的建筑物使用的能量将少于斯德哥尔摩其他地区,而且新的地区将有先进的智能电网和集中供热。
德国的绿色经济转型
过去40年来,德国的政策成功地鼓励了绿色创新和绿色基础设施,其经济繁荣与可持续增长的齐头并进已经赢得了广泛的认可,从而证明绿色转型不再只是一个理论概念。但是,如果没有政策的推动,我们不可能目睹德国的转型。
为推动绿色转型,德国政府出台一系列的支持政策,首当其冲的就是能源税制改革,其目的是为就业和资源保护进行能源定价。1993年到2003年间,德国的能源税改革导致能源成本逐渐增加。能源税改革以来,德国化石燃料的消耗不断下降,二氧化碳排放量的削减达到了每年3%,相当于2400万吨二氧化碳。同时,能源税改革收入已几乎完全交还纳税人,最大的份额被用于社会保障缴款的逐渐减少。
2010年9月,德国联邦政府通过了新的能源文件,设置了德国直到2050年的能源政策的广泛框架。由执政的中右联盟开发,该文件的目的是将德国变成全球最节能和最环保的经济体之一,同时享受具有竞争力的能源价格和较高的繁荣水平。
能源税制改革的积极成果是最令人信服的德国经验。与早期的恐惧相反,由于能源价格上升引起的行为改变和创新实际上增加了德国经济。由于雇用成本较低,能源税改革有助于促进就业,并已经创造了大约25万个新的职位。此外,节能技术已成为德国增长最快的出口产品,并且减少能源使用的激励帮助德国经济在全球石油和天然气的价格波动中变得更有弹性。尽管与美国相比,德国能源税的税率明显偏高,但其平均水电费和燃料支出却与美国趋于一致,甚至是偏低。总体而言,整个经济的更高效率已经转化为降低家庭和工业的能源成本。
其次,促进可再生能源的发展。在过去十年中,德国可再生能源显著扩张。德国政府预计,到2020年可再生能源发电份额将达38%,并继续推动向建立完全基于可再生能源的能源系统的转型。德国这种发展的经济效益相当可观。到2010年,可再生能源相关就业领域雇用约34万人,其中多数是在生物质能、风力发电和太阳能。与之相比,从采矿到发电厂,德国的褐煤行业仅雇用了5万人。而这一成功的关键是2000年4月首次颁布的可再生能源来源法案。
再次,鼓励绿色基础设施。在过去40年里,德国一直致力于绿色技术的创新和应用,以提升城市环境。这些技术包括屋顶绿化、外墙绿化以及透水路面等。屋顶绿化以及其他绿色基础设施在德国的扩散受到各级政府复杂的鼓励措施和需求的支持。屋顶绿色技术模仿土壤和植被的自然过程,支持专业化的、丰富的植被,即使是在人口稠密的城市地区也能提供环境服务,如雨水管理、城市热岛效应改善、城市野生动物栖息以及由于更好的绝缘而带来的能源节约。
最后,就是实施可持续发展的交通政策。在德国,联邦、州和地方各级政府均确定运输系统的可持续性。德国联邦政府提供专用的配套资金,用于当地的公共交通投资。而联邦汽油税、销售税和各种条例使得汽车的使用和拥有相对昂贵,同时也鼓励少污染和更小的汽车需求。
例如德国的Freiburg就通过成功地整合土地利用和运输规划、协调和整合区域一体化的公共交通、鼓励骑自行车、限制汽车使用和在整个过程中鼓励公民参与,实现了可持续的交通系统。在Freiburg,政府政策使得汽车通道和停车位有限,同时要求街道交通安静,限速每小时30公里,有的甚至是每小时7公里,并且要优先考虑行人、骑自行车者和玩耍的儿童。缓慢的汽车速度鼓励了自行车的使用,使之更安全。同时,独立的自行车基础设施和利于骑行的街道使自行车可以到达城市的各个角落。另外,很多政策提倡公共交通、骑自行车和步行,并且限制汽车使用,如设置无车区和街道交通安静区等,而停车政策的设计让汽车使用变得不方便,而且昂贵。
虽然各国都有自身的特点,绿色转型不可以完全照搬,但德国的一些成功经验仍相当有借鉴意义。
首先,政策要从小开始,并实施分阶段政策。在德国,许多绿色转型政策刚开始都是在规模较小的地域或范围实施,随着时间的推移再进行扩展。小规模试点项目允许决策者进行实验,并让公众体验方案在现实中的例子。不成功的项目可以被终止,成功的项目可以扩展。
例如,德国的许多城市最开始是在那些居民抱怨由汽车造成的交通安全、噪音和空气污染的街区开始实施交通安静政策。在一个街区的成功试点随即导致其他邻里要求降低交通流量,保持交通安静。同样,这种方法在其他规模和产业也有效。例如德国的可再生能源来源法案最初所涉及的仅是非常基本的技术,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涉及技术不断扩展,并且奖励创新和新方法。
分阶段执行的另一个方面是政治上的可接受性。例如德国的生态税收改革法案,其目的是增加对能源的税收以减少社会保障税。它的实施就是以5年为期分阶段进行的,每年增加一定能源税收。如果将5年的税收增加合并成一个,则数额相当巨大,在政治上不可行。而在5年时间内分阶段实施,并且降低社会保障税,能够让公民进行调整以适应新的税收。
第二,绿色转型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良方。政策应在各部门和各级政府协调,以取得最大成效。个别政策可以被纳入一个更大的政策框架中,并且最好这个框架是全面且具有长期导向的。
例如在运输方面,德国联邦政府增加对汽油的税收,同时地方政府改善步行、骑自行车和公共交通的条件,从而为汽车提供了一个可行的替代。这种方法可以增加政治与公众接受度,因为司机有两个选择,继续高成本驾驶,或者是转换到其他运输模式。
第三,促进公民参与,有效进行政策沟通。影响人们日常生活的政策的制订必须要有积极的公民参与。公民的信息输入减少了潜在的法律挑战,提高了公众接受度,并有可能改善项目和成果。
例如,在评估柏林的新雨水收费时,公众参与帮助公众了解他们的房产如何影响环境。此外,个人可以采取措施,通过在他们的房产中整合绿色基础设施技术来减少费用。
第四,找到创新的解决方案并欢迎合作。几个突出政策的实施在德国都引起了较大的政治争议。然而,政策都得以生存。因为随着时间推移,各政治派别的政党得益于此,或者已经无力扭转。
例如,可再生能源来源法案同时被左翼和右翼政党支持,因为渐进式的可再生能源产业和保守的德国农场社区都因其实施而受益。实施前和实施期间,德国的中间偏右政党反对改革,并承诺他们掌权后将重新运作。然而,在 2005年赢得选举之后, 保守党发现不可能放弃由于改革而产生的强大的税收。
其他绿色增长案例
哥本哈根
丹麦的绿色增长战略侧重于让能源系统远离化石燃料,而转向投资于绿色科技,同时限制温室气体(greenhouse gas(GHG) 排放量。丹麦首都哥本哈根以领先的绿色城市而享誉全球。哥本哈根引领欧洲的西门子绿色城市指数(Siemens Green City Index for Europe),同时被评选为2014年欧洲绿色之都。哥本哈根是全世界人均碳足迹最低的国家之一,人均不到两吨。同时,哥本哈根在世界主要城市中,拥有最雄心勃勃的碳减排计划,他们渴望在2025年实现碳中和。为实现这一目标,全市已建立起核心目标,包括能源效率和可再生能源的目标,绿色建筑标准(所有新建筑物已在2010年实现碳中和),并增加过渡通路等。另外,这座城市的自行车通勤率令人印象深刻,约有40%的交通依靠自行车。最近,该市与麻省理工学院联合开发了配有传感器的智能自行车,不仅能向骑手提供实时信息,还能为管理员提供空气污染和交通拥堵问题的公开数据汇总。
斯德哥尔摩
斯德哥尔摩具有当之无愧的绿色声誉,并于2010年成为第一个被授予欧洲绿色之都称号的城市。事实上,在这里约有40%的土地专门被用于绿色空间。在西门子绿色城市指数中,斯德哥尔摩排名第2,仅次于哥本哈根。由于包括城市收费和污染控制的拥塞管理,斯德哥尔摩是全球唯一一个满足世界卫生组织城市严格的建议空气污染标准的城市。并且,斯德哥尔摩渴望在2050年实现碳中和。斯德哥尔摩市在减少本地温室气体排放方面一直处于领导地位,最主要的是通过广泛的地区加热和冷却系统,以及通过应用车辆拥堵费。例如,斯德哥尔摩市通过从拥堵收费系统获取收入来绿色化其财政收入。此系统于2006年开始实施,随后二氧化碳排放量降低,交通拥堵状况得到改善,并且正在成为一个主要收入来源。
在北欧,住房和服务业的能源消费占能源消费总量的40%以上。减少消耗的方法之一是建立低能耗住宅无源房屋,它主要是通过使用在房屋中已经被找到的能源来给房屋加热,比如人身体、电器、照明及阳光等的能量。在瑞典各地都已经建成了这类无源房屋,包括斯德哥尔摩、哥德堡(G?teborg)、韦斯特罗斯(V?ster?s)和赫尔辛堡(Helsingborg)。2011年秋天,第一个北欧生态多户住宅落成于斯德哥尔摩。该建筑(有36个单位)产生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是普通单位的一半。根据建筑公司Veidekke的调查,每10个瑞典人中就有7个希望住在生态房屋中,并考虑为它支付更多。
巴黎
巴黎以广泛使用的自行车共享网络Vélib一直在世界领先。目前,该系统有2万多辆自行车,在整个城市有1800多辆。有证据表明,Vélib将城市的车辆拥堵减少了5%。为了不被淘汰,巴黎与Bolloré合作创建了世界上第一个也是最广泛的电动汽车共享项目Autolib。2011年推出后,该项目很快就拥有了3000辆电动汽车的车队。
美国
根据美国能源信息管理局的报告,2012年,美国国内生产总值上升了2.8%,但能源消费下跌了 2.4%,与能源相关的二氧化碳排放量下降了3.8%,达到18年来的最低水平。并且这是有记录以来,在非经济衰退年中最大的跌幅。大部分欧洲国家最近的排放量减少被归因于经济疲软,但美国的绿色成功源于其能解耦经济增长与能源消费(随之是碳排放量)的能力。通过降低经济的能源和碳排放强度(每1美元GDP的能源消耗和碳排放量),美国能够降低有害的温室气体的排放量,而无需像一些绿色主义者认为的那样强制禁止使用能源。
加利福尼亚州
加利福尼亚州是全美国人均电力消耗最低的州,全国15%的可再生能源产自该州,而且,它一直领导该国制定更严格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标准。加州在绿色增长方面的领导地位原因如下:
首先,加州有历史悠久的环境立法。早在1947年,加州就创建了全美第一个州级的空气污染控制区。而在1963年,加州首先在美国实施新汽车的排放控制。
其次,加州间接和直接的规定使其能源价格走高。目前,加州的居民用电价格是全美最贵的城市之一。较高的价格迫使消费者能够更高效地使用能源,从而降低电费。2008年,加利福尼亚州的电费占国内生产总值的百分比在全美第四低,排在犹他州、哥伦比亚特区和科罗拉多州之后。
再次,该州一直投资于绿色技术。2007~2009年,加州注册的绿色科技专利数在全美排第一。同时,立法和科学知识的结合有助于该州在能源效率方面处于领先地位。
最后,加州的环境政策一直是不变的承诺。加州一直致力于可持续的绿色增长,因为一个清洁的环境和高品质的生活是国家的资产,会鼓励人们搬到那里。此外,具有高科技产业而不是更多的碳密集型行业赋予加州一个重要优势,利于其行走在绿色增长的道路上。
芝加哥三州大都市地区
芝加哥三州大都市地区面临着可持续经济增长的挑战,同时也要应对紧迫的环境优先事项。更高的能源消耗,增加的温室气体排放量,道路挤塞和日益恶化的水的质量都是城市增长在此产生的负外部性影响。近年来,通过使用其消退的传统工业基地,并在其建设领域利用现有资产,芝加哥地区已成功地发展了其在风能领域的生产能力,阐释了如何在工业衰退地区使其传统的工业基地走向绿色再工业化。通过这种方式,该区域正在成为快速发展的绿色工业部门,具有良好的就业前景。
过渡已经成功的一个标志是芝加哥已成为13家国际风能公司的主要总部,这多于美国任何其他城市。所有这一切都应有助于满足美国在风力发电方面的强劲需求。虽然芝加哥地区本身缺乏具有强劲风能农业潜力的气候条件,但风能在这里的增长与该区域在中西部地区的战略地位密切相连,在那里,风电产业几年来已经历了大发展。联邦政策对该产业的税收实行抵免制度,加之该州谋求提升可再生能源在能源投资组合中所占的份额,使得这里有一个相当稳定的政策环境,助长了私人对风电产业的投资。虽然一开始没有任何主要与风电相关的生产,但通过转换其工业建筑和制造部门,并对其与研发和服务相关的物流资产给予优先权,芝加哥地区已经设法吸引了风组件生产商和供应商。2011年,该地区有超过150家公司专门从事风电组件,汇集了将近1万家建筑和制造业企业。目前,很多风能价值链中的公司已经将总部设在芝加哥,特别是那些专门从事发电机、塔架、齿轮和联轴器,以及工程、法律和财务顾问服务及诊断软件设计的公司。
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促进绿色增长的灵丹妙药。绿色化经济增长路径依赖于政策和体制设置、发展水平、社会结构、资源禀赋和特定环境压力点,因此需要进行调整,以适合具体国情。需要仔细考虑如何管理任何潜在的权衡,并最好地利用绿色增长与减少贫困之间的协同作用。为此,先进的、新兴的和发展中国家将面临不同的挑战和机会。但最终,世界上每个经济体都将受益于绿色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