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祥
发表于1951年的《麦田里的守望者》由以“遁世者”著称于世的美国作家J.D.塞林格创作,作品一经问世在读者中激起极大反响,历经半个多世纪持续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青年读者,许多青年读者也一度成为主人公霍尔顿的模仿者,街上随处可见倒戴鸭舌帽的青年,然而不仅从外在形象的认同,更多青年读者认同这部著作的原因在于对主人公所反映在文本中的精神世界的认同,他们所认同的不仅仅是霍尔顿对于青春、成长的生命体验,更是对一种个人理想的认同,并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践行这一理想。
一、喧嚣世界的孤独者与叛逆者
在现代西方社会,科技理性不断向宗教信仰进攻,整个西方文明赖以栖息的基督教价值体系被冲击的支离破碎。自尼采宣称“上帝死了”预示了传统宗教伦理价值体系的崩溃以来,不断走向,人在现代社会的生存际遇,由上帝的救赎转向了人类面对荒原时的自救。
塞林格继承了西方文学惯用的“流浪汉文学”的经典形式,借用人物行迹来追溯人物内心世界的变化,作家选择纽约这一现代西方文明的荒原之心作为主人公霍尔顿活动的场所,来观察来体会观代的荒原的支离破碎。在中学生霍尔顿眼里,西方文明外壳下所包裹呈现出的世界一切都是“假里假气”的,一切都是空洞浮夸的假象。在作品中借霍尔顿之口讲了40多个次“假里假气”来凸显与发泄他的不满。
每个民族在文化积淀历史中形成的文学传统,都有特定的一脉相承的主题,对于美国文学来说,这个主题就是在美国冒险精神文化土壤中孕育的梦想主题——美国梦,美国梦并不是特定的概念而是变动不居的理想信念,起源于第一代移民者拓荒的时代,逃避欧洲文化的陈腐、追求个人梦想实现的平等机遇,这些都深深植根于每一位美国人意识深处,形成一种集体无意识的文化情愫。然而,就美国梦的核心而言不是一个纯粹的梦想,而是对自由、平等、进取、自我实现以及人的创造性理念的肯定。在现代美国作家笔下对人类生存机遇的关注下,每个人都对美国梦有着独到的阐释。
在作品中,读者在阅读过程中随着霍尔顿游走于纽约各地的过程中,在意识与潜意识作用下听到他数次说出“假里假气”一词后,我们体会到的是霍尔顿对于这个虚伪世界的深刻失望之情,在霍尔顿心目中那个纯真的“美国梦”破灭了,继而形成的精神世界的崩溃,走向茫然的失落之旅。
二、从失路者到隐逸者
由于在现实世界与理想的巨大冲突中,霍尔顿感到个人力量的渺小与无力感,形成对现实世界的认识的偏差,导致了他将自我定位为瑟缩在角落里的弱小者。霍尔顿倒戴的鸭舌帽,实际上是其个人性格的象征,鸭舌朝前代表先锋与激进,而反戴则表示他性格中的懦弱和胆小。况且书中对帽子来历有所交代:霍尔顿在同学们嘲笑排斥他的时候将帽子买下,作用是带上帽子避开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接近于隐身衣的作用,这表明了他内心深处对于隐遁生活的渴望,当现实展现在他面前时,他无力面对这污浊的世界与残酷的现实,他有着逃避的诉求。霍尔顿认同自己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极端内敛造成的不自信,造成对自己能力的不确信,认同自己是一个弱小者,在平时与人相处中,总是压抑自己,避免与人争执,即使是室友斯特拉德莱塔公然与霍尔顿的女友约会,并让他代写作业,他虽然痛苦到“希望自己死了”但却还是无法鼓足勇气还击斯特拉德莱塔,每当遇到不如意事时,他都会想到死来寻求逃避与解脱,但是他没有勇气选择死亡这条道路以表达自己对现实遭遇的反抗,软弱无能的霍尔顿是无法成为叛逆思想的践行者。
当霍尔顿在遭遇到现实世界的一系列挫折与打击后发现自己理想中的世界并不存在,他放弃了与假模假式的社会所进行的抗争,而是选择隐遁起来,茫然无助中的霍尔顿在文本中多次流露自杀的欲念,像维特那样的失意青年的选择。死亡也是一种解脱方式,也是一种“永恒”存在的方式,他喜欢已经故去的弟弟艾里,同样他也赏识跳楼自杀的同学詹姆斯。对于一个夭折的生命是个属于过去的记忆,在霍尔顿看来不再受“假里假气”世界的威胁远比活人要强一千倍。尽管霍尔顿在理想遭受幻灭,在现实世界不断对其压迫下,他始终无法走向自杀作为对世界的最后还击,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塞林格揭示了现代人在美国梦破灭的同时,美国人也在生活重压下不再是美国梦感召下富有冒险精神,生命力饱满的生命体了,在精神危机下形成的懦弱性格,失去了行动能力的现代人。
三、纯真守望者
作为出身富裕的中产阶级家庭的霍尔顿,他不屑于完成家庭以及社会对其期待的目标。霍尔顿渴望的是对真正自我的追寻。霍尔顿正是出于对自由的向往,怀着极力摆脱外界对其限定,而年轻单纯的他对现实生活与社会缺乏深入的了解,导致了他在追寻途中不但没有获得自由,反而深陷于他一直都极力逃避的家庭、社会的角色中。
霍尔顿渴望做麦田里的守望者,一方面是为了悼念自己失去的纯真,但霍尔顿在残酷现实面前不断失掉纯真的信念,不断失掉原来对美好事物的期许时,纯真变成了对霍尔顿接受成人世界的阻碍之时,霍尔顿渴望保留那一份美好的生活信仰,对于自由、纯真的热爱,在成人世界是无法寻找到的,于是他期望在儿童身上找寻,并且怀着对美与爱的崇尚,他渴望对其保护,将这人间仅存的美好保护起来,不受到外界的干扰,但是像希腊神庙那样绝对纯净的世界已经不复存在,而儿童的成长也必须要经历从自然的素朴中脱离走出经历成人世界的感伤,而那种自然之素朴注定要走向失落,注定要成为成年人的怀想之地。霍尔顿试图重返纯真世界,或者阻止这纯真世界受到外界侵袭的想法无疑是主观臆想,他试图违反客观规律的“叛逆”思想也被成年世界视为异类,他无处可栖身的精神世界,在现实社会中唯一可被允许存在的地方是精神病院。
《麦田里的守望者》与其说是属于塞林格创造出来的少年孤独迷茫的精神世界,不如說是属于成年人的伤感童话,而这部小说被列为经典作品正是在于作家对成长、对人性的关照,在物欲横流的社会,能否为纯真保留一席之地,对于徘徊在理想与现实边缘的成长的生命来说,这是一种充满了人性的关照与理解,创造了霍尔顿这样的少年形象,一方面在于呈现他的精神世界以期求得成人世界的包容与谅解,另一方面更在于,对于同样深陷于此境的少年的一种声援与抚慰,他们的孤独体验并不是个人的而是群体的,既是时代的也是社会的,作家创作了霍尔顿,正是对这些数以万计的孤独少年,在孤立无援之时的精神抚慰。
参考文献:
[1]J. D. 塞林格. 麦田里的守望者[M]. 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7.
[2]玛格丽特•塞林格著,潘小松.刘晓洁译,梦幻守望者我的父亲——塞林格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3]保罗亚历山大著,孙仲旭译,守望者——塞林格传,江苏:译林出版社.
[4]宁云中.麦田里的守望者.主题探讨.邵阳学院学报.2006(2).
[5]王立宏. 霍尔顿:一位震撼人心的悲剧人物.学术交流. 2006(2).
[6]曾洪流,王静. 《麦田里的守望者》的悲剧性解读.安徽理工大学学报.20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