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慧
“如果我一个人自杀了,这样对父母亲很残忍,我不希望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计划把父母亲杀掉,然后再自杀,一家三口都死掉,每个人都轻松,谁都不会痛苦”
1月30日,马年除夕的前一天,早上刚过8点,江苏省扬州市邗江区林桥村村民就被一件从天而降的血案震惊。村西一幢二层民居的后院里,一对老夫妻躺在血泊之中,老头已经不能动弹,老妇大声喊叫着救命。出人意料的是,凶手竟是他们留美7年、刚从国外回来不到10天的儿子——王勇。
博士海归,尝不到优越感
王勇是1月20日回国的。他已经4年没回来过,算上读书的日子,他在美国已独自生活了7年,现在是美国英特尔公司的员工,工作了1年。
这次回家,王勇有两个原因。首先是想换个环境。他在美国生活久了,连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家里座机号码都记不清了。他使用美国发给外籍专业人士的H-1B工作签证,在英特尔公司位于俄勒冈州波特兰市的芯片制造工厂从事芯片生产维修工作,博士毕业的他完全能胜任这项活儿,“但需要24小时随时待命,有时候夜里还要被叫起来工作”。长时间受工作所累,王勇想回国过年,调整一下自己。
其次,自从4年前还在读博的王勇回过一次家后,他的父母每近春节都盼着他回乡。随着王勇学业生涯的结束,这份期待更加急切。去年11月,王勇的母亲还在电话中告诉他,亲戚们给他物色了个合适的女孩,只等王勇回来相亲。
王勇的心情很矛盾,彼时在美国的他正为自己的感情苦恼。在母亲提到相亲的那段时间,他正开始跟一个台湾女孩交往,她是王勇在参加一个美国朋友的聚会时认识的。王勇觉得如果未来在美国发展,那台湾女孩是不错的选择。但王勇母亲却想他回家找个女孩,所以,他自己“很纠结,两头为难”,这是一个度过长时间感情空窗期后突然桃花运连连的十字路口,王勇从来没遭遇过。
其实,早在读博士期间,他就追求过一个女孩子,但失败了,曾经郁闷了三个月。自那次情感受挫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心情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低落一次,特别是压力大的时候。他没有像美国人一样去看心理医生,因为他总是发现“睡一觉,醒来似乎又好了”。
1月20日,王勇乘坐的飞机降落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迎接他的是大学同学张龄。此前,他用QQ向国内的同学告知了自己回家的打算,张龄是其中一名,他是河北沧州人,现在上海做化学药品销售。
当天晚上,张龄开车将王勇接到上海一家酒店住下,稍后,张龄还带来女朋友一起请王勇吃了顿饭。饭后,王勇独自回到宾馆的客房内,他想到自己还是单身,“突然覺得很孤单,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这种失落的情绪一夜也没有舒缓过来。第二天,王勇拖着两个旅行箱奔向上海长途汽车站,心口压抑的感觉更加强烈,“4年没回家,我对国内赶春运的现象很不适应,人太多。”王勇说,那迎来送往的人群,他在美国从来没有见过。
王勇坐汽车从上海到扬州大概4个多小时,抵达扬州汽车西站时天色已黑。他的二堂哥王杰开车来此等候多时,他把王勇送回了家。
当时,王勇父亲因为前几天的感冒未康复正卧床休息,而王勇母亲还没下班,因此家里没人做晚饭,王杰决定带堂弟到镇上吃顿饭,他到隔壁四叔家喊来堂妹王婷和她丈夫,还打电话招呼自己的舅舅作陪。一行人到酒甸镇的宏达酒店吃饭,那里离王勇母亲工作的厂子也近。
4年没见面,亲戚们自然对王勇在美国的生活比较好奇。有人问王勇在美国能挣多少,王勇说每年能拿30多万元。接着话题又转到婚姻、房子、车子上面,有人说“扬州每50个人就有一个开宝马”。在亲戚们互相攀比的谈话中,王勇越发觉得自己作为一名留美博士也毫无优越感。几番敬酒下,王勇喝吐了。
在家一周,母亲发现不太对劲
对于一个仅有4000多人口,每年出产个位数大学生的林桥村来说,村里出个留洋博士简直是鲤鱼跳龙门般的故事。
王勇家在林桥村西边,二层楼房,是20世纪90年代末他的父母王安民夫妇辛苦攒钱建起来的。屋北侧有一庭院,庭院北侧有一排平房,平房由东向西依次为一间小屋、杂物间及猪圈,西墙中间开有一扇对开铁门,大门朝南,进门的左手边一层小屋是厨房,院内有一口手摇式抽水井。正屋的中央是客厅、两边是东西卧室,王勇回家时就住在西卧室,父母在东边。
论格局,这栋房子比村里面大多数房屋显得有层次,但建成后,家里没有余钱将其全部装修,以至今天墙面斑驳,显得不够敞亮。
王勇的父亲王安民已年过六旬,小学文化,身体瘦弱,以前做瓦工,农闲时到建筑工地打零工补贴家用。2001年,王勇考上高中那年,王安民经人介绍到槐泗橡胶厂打工,一年后,因操作机器失当,双手部分手指被压断,被鉴定为4级伤残。事后拿到一次性的11万元赔偿金。这笔钱后来主要用在王勇大学期间的费用和日常家庭开支。那次工伤事故过后,王安民一直在邻近的几个村庄收鹅毛。“但钱还不够生活费。”妻子王秀恩说,每到端午、中秋、春节前后,丈夫都去附近村民家收零星的鹅毛,然后晒干卖出。
王秀恩今年56岁,初中文化程度,在槐泗镇个体服装厂做缝纫工,需要加班且承担大部分家务,所以常常忙到深夜。他们家主要的收入靠王秀恩,一年毛收入不超过3万元。
虽然并不富裕,但儿子出息,这是林桥村村民对王勇家的一致印象。对于王安民和王秀恩来说,儿子发展不错,他们也从未有所担心。
然而,1月22日,王勇在家的第一天,王秀恩就发现儿子这次回来有点不太对劲。早上6点,王秀恩起床后发现王勇坐在床上发呆,她问儿子为何起这么早,王勇说自己睡不着觉,烦神。问他烦什么,王勇说“我不如人家”,在美国工作压力很大,工资没有同事高,等等。“没让你和爸爸过上好日子。”王勇讲话时不停地摇头。
王秀恩劝他不要跟别人比。但王勇依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以前看到我和他爸爸就没完没了地讲话。这次回来从不主动跟我们讲话,只有问他,他应答。”王秀恩回忆。
吃过早饭后,王秀恩骑着电动车去上班了,中午回家时,她看到王勇还在家里,就提出带他出去散散心,顺便去探望二堂姐王芳家生病的小孩。
王勇是第一次去堂姐家,堂姐家比预想的敞亮很多,装修堪称豪华。下午回家路过金店,王勇想给母亲王秀恩买条金项链,但一看价格都在几万元以上,超出他的承受范围,只好作罢。
当天晚上,王秀恩又发现王勇在床上发呆,問他吃过晚饭没,他说吃了一点。王秀恩见儿子表情阴郁,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就倚在床边开导他。王勇就跟母亲讲在美国谈了个女朋友,台湾人,结果遭到王秀恩反对,因那个女孩属蛇,而王勇属鼠,两人属相上不合。
第二天早上,当王秀恩再次去王勇房间时,儿子还是呆坐在床上,这次王秀恩问儿子夜里睡了多长时间,王勇说睡了个把小时就睡不着了。
王秀恩开始怀疑儿子得了抑郁症,但她又不好跟别人说,只悄悄对丈夫提起,但王安民不仅不担心,反而骂她乱想。
在家里待了3天后,王勇想出去找同学和校友玩玩。1月23日,王勇到昆山和上海玩了一圈,翌日,他又去美国驻上海领事馆办了签证事项,晚上去了海门。他见的几位同学包括王磊、王鑫、虞洋、杨军,都是扬州邗江人。王磊在海门的一家银行工作;王鑫是王磊的弟弟,在上海工作;虞洋在上海一家军工船舶厂里做办公室的工作;杨军在南京的苏宁电器工作……眼见一度成绩不如自己的同学都开着车载着漂亮的女朋友来参加饭局,王勇心情十分不是滋味。
救命的稻草还是压倒骆驼的稻草
从1月20日到1月27日,回家一周以来,王勇每次去亲戚或者同学的家时,都会暗自将自己的家拿来比较一番,而结果总是让他不满意。
27日下午,王勇的母亲叫他去叔叔王安雷家洗澡,本意是想让他洗得舒服点,但王勇看到叔叔家装潢很好,再次心生愧疚,觉得对不起父母。
回到家后,王勇坐在床上越想越不舒服,转念想到自杀。但自杀后父母将怎么办?“不能让他们承受伤害,索性带父母一块走吧!”他当时把这个疯狂的想法写在了笔记本电脑里,“当时没有下决心,只是个念头。”
1月28日,王勇的四姨娘给王勇介绍了一名女孩相亲,王勇推托不过,悻然赴约,刚到公道镇舅舅家,就被四姨娘笑话“马上要相亲了,怎么还穿这个衣服”。王勇悄悄地问一旁的表妹,是不是自己犯了很大的错。“他说自己回来时间不长,但把所有人都得罪了。”表妹王霞事后回忆说,她还借给王勇一部白色华为手机,让他相亲时用。
四姨娘介绍的女孩是公道镇一名北大毕业的女孩,那天下午,王勇给女孩发去短信,随后两人约在镇上一个卖甜点的店里见了面。
“我们比较有话题,她名字记不清了,好像姓袁(记者翻阅案卷发现其实是姓何),二十七八岁,在深圳的腾讯公司工作。”王勇在看守所回忆说,他感觉女孩比自己优秀,怕追不到人家,就想干脆主动放弃。当时王勇对女孩说了句“我这个人有病”,然后用手指着脑袋比画了一下。在随后的聊天中,王勇将自己的失落感、不成功感一股脑地向女孩倾诉,聊到最后,王勇说不想跟她谈了。
其实,王勇突如其来的自卑感,令所有跟他接触的亲戚都感到惊讶。凶案发生后王勇受伤住院时,大堂哥王涛来看望,王勇说自己在医院打个饭都办不到。他问王涛:“我聪明吗?”堂哥安慰道,你都考上博士了,怎么会不聪明。他说:“你错了,我现在很笨,记不住东西,也写不出东西了,以目前的状况,这份工作甚至都不能保住,连简单的生存能力都没有。”
当四姨娘得知王勇主动不想跟女孩谈了,就跟他母亲商量,一起劝说让他珍惜。晚上,王勇的母亲也责备他。面对母亲几日来的劝解、开导,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该要振作一下,“当时,我把这个女孩当做救命稻草。”王勇觉得不该就这么放弃,就主动找女孩挽回,但遗憾的是,这根稻草不是救命的,而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
王勇给女孩发第一条短信的时间在晚上八点钟左右,短信原文是:“何,能不能给你发条跟(应该是‘更,拼错,下同)正短信。回来这两天,我心情很不好,所以看事情比较悲观。才说了刚才那些神经病的话,呵呵。如果可能的话,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如果你觉的(得)行的话。”
接着,他又发了一条:“哈哈,正好工作也稍微有点不顺心。请求您的原谅。”
女孩的回复是:“没关系,但是谈恋爱应该是顺其自然的事,不是像这样要反复考虑说服自己要做的决定。所以还是算了吧,祝你好(笑脸表情)。”
王勇回复道:“不是说服自己,而是我这几天比较自卑,看家乡发展得这么快,自己却没有特别的厉害,而是在做普通的工作,有点怀疑自己。所以才说出那些话。但自己回来想一想,真的很浑蛋,男生怎么能因为自卑,而放弃喜欢的。”
女孩没回复。
王勇接着发过去:“所以,有可能的话,请原谅我一次。”
等了几个小时,女孩依然没有回复。那天夜里凌晨两点左右天开始下起雨,王勇睡不着,依靠在床头,给女孩又发了条短信,就三个字“对不起”,然后才睡了。
早上,王勇从床上起来时“发现手在抖”,他给女孩又发去一条短信“早上好啊”。依旧是没有回复。
悲观、失落、自卑各种心情都错综交杂在一起,王勇又想到这天亲戚们中午要来家里祭祖吃饭,他担心被问到和公道镇女孩相处的进展。“我越想越钻进了一个死胡同”,两天前那个疯狂的想法再次浮现在王勇脑子里:自杀,把父母一起带走。王勇说,他对自杀后的家庭状态做了一番考虑:“如果我一个人自杀了,这样对父母亲很残忍,我不希望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计划把父母亲杀掉,然后再自杀,一家三口都死掉,每个人都轻松,谁都不会痛苦。”
父亲的死亡,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根据王家的习俗,每年除夕前一天的腊月二十九,王家的父辈(安字辈)就要轮流办团圆饭,按顺序,今年本该轮到王杰的父亲王安农家。但是考虑到王勇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王安民跟兄弟商量调换一下,让他来操办今年的聚餐。
由于前晚的雨,早上院子里和墙面上都是湿漉漉的,觉得公道镇女孩不会再回复短信的王勇开始起床,洗漱完之后走到堂屋门口,在桌旁吃了一碗粥。吃完后,他拿着碗到厨房去洗,他的父亲王安民正站在靠近灶台的位置洗菜,旁边的鱼、鸭、肉都是提前一天准备好的。按照计划,王安民为了招待好整个家族的兄弟侄子们,至少要在上午烧好二十几个菜。
王勇看到这场景,又走回院子门口,站了大概3分钟,脑子一片混乱,“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觉得有了想法之后,就一定要去做掉”。他看大門口正好有一块挡风用的红色砖头,就去捡了起来,走到厨房里父亲背后,用砖头朝父亲后脑猛拍下去,还没等王安民反应过来,王勇又是三下,砖头断成半截,王安民已瘫倒在地上。王勇捡起砧板上一把菜刀,往王安民的颈部割了一刀,鲜血顿时流到地上。
接着,王勇拿起刀和半块砖头,穿过堂屋,想用同样的方法结束母亲的性命。王秀恩还不知道厨房里发生的惨剧,自从早上6点钟起床后,她就开始忙碌着收拾整个大院,丈夫负责洗菜做饭,她处理完走廊间的漏雨后,到后院去给煤炉生火去了。
当时王秀恩背对着堂屋,王勇走上前说了句“妈,对不起,我活不下去了”。王秀恩说“做甚”,回头看着儿子拿着砖头,以为是用来垫煤炉的。当砖头碰到王秀恩的左脑时,她感觉“嗡嗡作响”,就用胳膊反抗,一边喊“救命”。王勇拍了几下丢下砖头,用刀去割母亲王秀恩的左边颈部。王秀恩被儿子拍倒后坐在地上,王勇担心邻里赶来,心想自己得赶紧死掉,为避开母亲视线,他跳进猪圈,朝自己脖子的左侧划了几刀,但刀不够锋利,血缓慢渗出,他嫌流得不够快,开始疯狂地喊叫并用手撕刀口,直到神志模糊。
王秀恩逐渐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开始担心儿子会在猪圈里自寻短见,她想进猪圈但始终站不起来,只得回头朝堂屋大声地喊“救命啊,安民”,但是丈夫王安民一直没出来。
34岁的王宏亮是王安民的邻居,他家离王家后院十几米,两家中间还隔着一条水泥路和一小块菜畦地。那天早上7点半左右,他正准备去酒甸镇区买菜,才要出门,他就听到前面王秀恩家喊救命,接连好几声,“很凄惨的样子”。王宏亮赶紧叫上父亲王德寿一起去看个究竟。
等王宏亮父子绕到前院门口时,正遇到应声而来的王安农,正门有一个旧铜锁挂着推不开,王安农用力一脚踹开,三人赶紧跑进后院。
冲到后院时,王秀恩头上全是血,坐在地上,说:“大勇还在猪圈里面。”王安农发现王勇后抱住他往外拖,王宏亮当时以为他们家遭了贼,立刻报了警。这时候,村里人开始不断往王勇家门口聚集。有人说,王安民家不在村主干道上,救护车可能不认识路。王德寿就到林桥村村委会门口等救护车。
不久,又听见有人在堂屋喊说王安民还躺在厨房里。王宏亮跑到厨房透过西边的窗户一看,果然王安民正躺在地上,面朝上,人已经不动弹,地上一摊血。他随即又拨打120,说一辆救护车可能不够,让医院多派点来。王宏亮手机上显示通话时间是7点57分。
林桥村村委会会计王跃凤住在王安民家前面,那天早上她吃过早饭后,披着雨衣,正要骑电动车去村委会处理事情,听到喊救命声后赶过去,院门已经打开,地上全是血还有卫生纸,王秀恩坐在猪圈前面,王德寿站在院门外,王宏亮正焦急地在路边打报警电话。而这时,王安农夫妻正把王勇朝堂屋里抬,王勇的脚一直蹬着,嘴里还喊着放开,我不想活了。
同时有人打通了还在睡梦中的王杰的电话,他被告知三叔王安民一家三口受伤,让他赶紧来救人。一刻钟后,当王杰开车从酒甸镇赶到三叔家时,院门口已聚集了几十位围观的村民,有的还打着雨伞。
几个村民帮忙把王勇的父母抬上了王杰的车,接着,王杰的父亲王安农和他的四婶罗永菊跟上车。一车人驶往扬州,心急如焚。开了两公里左右,到酒甸镇附近,王杰等人遇到一辆救护车,就拦了下来,把王安民夫妇送上救护车。
接着,王杰赶紧掉头去拉王勇。在路上,他听说王勇也被送去了医院。
围观的村民当时不知道内情,纷纷猜测,有人认为是王安民一家因为矛盾而引发斗殴;还有人根据王勇当时神志不清的样子怀疑他吸毒;再有就是说王勇在国外读书,家里不肯寄钱,以至报复父母。作为王氏家族主事的两个青壮年,王杰和王涛那时只顾忙着照顾王安民夫妇看病。直到2月4日,在扬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病床上,王勇才坦白他父母的刀伤是自己所为。
随后的几天里,林桥村的村民逐渐从王杰、王宏云等在医院陪同的亲戚口中得知王勇伤害父母的事件起因。王安民经救护车送往医院时,已是被王勇袭击一个多小时以后,当时他虽无昏迷,但神志模糊,颈部大量出血,急诊科以“左颈部刀砍伤”收治,一直到下午18时,当患者瞳孔放大,医生们才意识到王安民伤情最重的地方是颅脑内,随后再做开颅手术,已是回天乏术。
“王勇醒悟过来知道他爸爸死亡的消息,我想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王秀恩说着,掩面而泣。
无精神病性症状的抑郁症
2月14日,正是中国传统的元宵佳节,也是西方的情人节,王勇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扬州市邗江区检察院批准逮捕。该院办案检察官偰锦良告诉记者,公安机关已委托扬州市五台山医院对王勇作了精神病鉴定,王勇被判定为无精神病性症状的抑郁症,属于刑法第十八条中提到的限制刑事责任能力行为人,对他的刑事责任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
2月15日,王秀恩出院后,在侄子王涛的陪同下向公安局信访办递交了刑事谅解书,在村委会里,亲属和邻居等50多人联名签字按了手印。
记者去王涛家走访时,他的父亲王安农跟村里一位老年人正坐在门口晒太阳聊天。见记者上来搭讪,他客气地从堂屋内搬来一条板凳。王安农的妻子多年前已经过世,女儿嫁到外地,小儿子王杰也在扬州买了房子。目前他一个人住的老房子是1988年盖的,房子前面没有围栏,草坪绕着芍药、芭蕉和油菜。
谈到侄子王勇,67岁的王安农并没有太多关于他的记忆,他已经很多年没跟这个侄子聊过几句话了,只知道侄子是“国家培养的公费生”,很有出息。
记者在林桥村北边一个鱼塘附近碰到56岁的吴承国,他是为数不多跟王安民家接触较多的人,年轻时跟王安民一起干过活。吴承国对王安民一家的日常印象是:王秀恩每天起得很早,7点钟不到就骑着电瓶车去镇里的工厂上班,她的丈夫王安民中午自己在家里吃个饭,晚上两口一起弄点晚饭,简简单单的日子。
“我们村的老人都觉得很遗憾,(王勇)这么高的文凭,不应该啊。”吴承国叉着腰不无惋惜地对记者说。十几年前,王安民家和吴承国家常走动,两人同属于一个生产大队的,吴承国的儿子吴亮跟王勇俩人是自小一起玩的伙伴。王勇2012年博士毕业回国的一段时间,见过吴承国一面,“他喊我叔叔,我问他,现在还可以吗?他只说,怎么说呢……”这次王勇回来,吴承国都没来得及问问他在美国的事情,即使是出事那天,他都没来得及去围观,“人就抬走了”。
“幸亏没去看他们三人,否则,我晚上就不敢在这里看鱼塘了,这片鱼塘周围的坟墓都埋着胜利组生产队的人。”吴承国指着几米外的墓碑处,他说,王勇父亲王安民将来也会安葬在此处。目前,他的遗体还陈放在在邗江殡仪馆。(文中除王勇外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