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西曼
中国经济必须直面一个基本事实:中国的潜在增长率在不断下降。按照中央智囊、社科院蔡昉教授团队的研究,目前中国的长期增长潜力折合到GDP增速大约7.2%,未来3~5年可能下降到7%以下。主要的变数就在于人口红利的逐步减少、并变为负利。
在这种背景下,最近政府正在启动一次高等教育改革,这对于中国长期增长潜力的提升有重要的经济学层面的意义:教育部副部长鲁昕表示,中国高等教育将发生革命性调整,600多所地方本科院校将逐步转型职业技术学院,也就是说,有将近85%的高校将面向职业教育。这是一个向德国学习的路线,德国只有20%的大学入学率,其他中学毕业后主要进行职业教育;即使这20%之中,也还有1/3是专业教育,而不是综合研究性大学。
“数量型人口红利”拐点
为什么说人的素质提升将成为中国未来经济长期增长的第一推动力?这需要我们先来认识一下经济的潜在增长率。所谓经济潜在增长率,主要取决于几个关键要素:资源红利潜力、人口红利潜力和劳动生产率潜力,以及由这几方面共同作用,所得到的生产力提升。而其中的劳动生产率提升,进一步细分后,可以主要归于技术红利、制度红利。
早在十几年以前,中国的资源已经是“黑利”,大量的资源需要进口,就意味着国内创造的很多财富用来购买原材料,而不是消费,没有直接提升生活水平。好在,中国工业化进程迅猛,在生产加工环节创造的利润足以购买这些资源并形成顺差。否则,就会像印度一样,只有大量能源进口,而没有制造业环节的盈利,糟糕至极。
至于制度改革、技术进步,我们很难直接衡量其贡献率,假定未来中国的改革仍然会继续、技术进步依然会保持,但是,其速度也没有理由比过去30年更快,只是维系。
这种情况下,人口红利可能是决定性因素。2013年中国劳动总人口达到9.2亿,同比减少244万,很多学者将其视为刘易斯拐点;另一些学者则认为,农村劳动力转移仍然没有完成,每年可以提供1000万左右,减去退休人口之后,总劳动人口依然增长了273万,达到7.7亿,所以,数量红利将还会延续3~5年。但是,无论按照哪种说法,最迟2016年中国的人口数量型红利都会消失;即便是这几年看,其贡献率也在下降。
所以,在上世纪80年代,人口红利因素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一度高达20%~25%,相当于2个百分点甚至更高,而2013年预计这一比率仅为不足10%,相当于0.5~0.7个点的GDP,而且每年可能以0.05~0.1点GDP的速度在下降。
这种情况下,即使技术、制度红利仍然存在,中国的GDP也会因此逐年下降约0.1个百分点,况且在资源方面的负利也会逐步增大,中国的出口潜力已经逐步透支。
人口素质红利至关重要
这时候,放开二胎只是减缓之计,并不能导致人口的回升,毕竟日本、台湾、香港等地方并没有计划生育,生育率也同样很低。所以,关键是人口素质红利。素质红利体现在哪些方面?第一,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口总比重;第二,则是教育人口的结构问题了。
中国经过20年连续不断的大学扩招,当年入学人口从不足100万上升到700多万,大学毛入学率达到16%,应该说已经起到了很好的白领劳动力供给的问题。但是,早在2007~2008年,结构性就业难题就已经出现,蓝领工人、高级技术工人稀缺,白领大学毕业生逐步过剩,到2012~2013年已经严重过剩。
换句话说,大学教育提供了过多的所谓“高级人才”,但是根本与市场需求不匹配,很多是“伪人才”,原来的所谓市场化只是市场化收费,而没有适应市场化需求!这种结构性矛盾是非常严重的,以至于大众普遍对高校改革持有负面态度。
笔者的看法更为中性:早期的大学扩招,对于迅速补充中国的白领市场利大于弊,但是,在市场供需矛盾出现严重问题的时候,已经弊大于利,难以满足生产力提升的要求。严格来说,2008年前后就应该进行较大幅度的改革了,目前的改革至少晚了5年。大学教育已经成为中国教育最薄弱的环节,不得不改。
这次教育改革有两大潜在意义,不可偏废:对于85%的地方高校来说,主要面向校企对接,注重动手能力,以高级技工、工程师为诉求,主要面向的是德国、日本等竞争对手;而对于15%的研究型高校,应该更好地细分,将一般性研究和精英型研究分开,真正培育10~20所亚洲一流、3~5所全球一流的高校,向美国的产业链发起挑战。毕竟,中国要想向高端进军,美日欧已经是中国必须去面对的对手,人才不仅仅是红利,还是必不可少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