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延迟退休为何不挨骂

连宗

香港延迟退休反对声小，或许也是因为，在香港，官员在位不在位，差别没那么大。

4月3日，香港公务员事务局公布《延长公务员服务年期咨询文件》（以下简称咨询文件），建议将新入职的一般公务员延迟5年至65岁退休；纪律部队一律延长2年至57岁退休，若能通过每年评核，可延至60岁。

政令一出，引发各方热烈讨论。围绕咨询文件的内容，各利益相关方都提出了严肃真切的现实问题，并试图帮助政府找出解决问题的最优方案。反对声音有，但并不多。

香港公务员延迟退休，为何没有被骂？

过程放在阳光下检验

香港特区政府是香港就业市场最大的雇主，而公务员也是香港唯一享有退休金的群体。这一群体延长退休，关系到香港的公共服务质量、财政支出和总体就业形势的变化，因而舆论颇为关注，特区政府也很谨慎。

早在去年10月底，香港公布的《人口政策咨询文件》就透露，公务员事务局正研究将一般公务员的退休年龄由60岁延长至65岁，纪律部队由55岁延长至60岁，以此可避免部门青黄不接，出现断层。

特区政府同时认为，延迟退休要取得平衡，不可阻碍年轻一代的职业前途和存钱买楼的机会，建议延迟退休者可以以顾问等形式工作。

去年年底，香港劳工及福利局在立法会上进一步提出，可能延迟公务员退休年龄。

该局长张建宗表示，当局正联同有关部门，研究公务员未来的人力和退休情况，並就延长公务员的服务年期，及提高新入职公务员的退休年龄，探讨可行方案，预计研究会在明年初完成。

这个可行方案就是《延长公务员服务年期咨询文件》。

该咨询文件提出了几个建议方案：或者是提高新入职公务员的退休年龄；或者是优化公务员“退休后继续受雇”机制，让部门首长能灵活挽留具经验、年届退休年龄的人才；再或推出全新“退休后服务合约计划”，聘用有特定技能或经验的退休公务员。

在咨询文件中，政府还详细列出了未来几年内公务员系统预计退休人数和自然流失率，并解释某些特别岗位延揽人才难度极大，以公开的方式取得民众理解。

当然，这些都是建议。

在香港，政府做出重大决定或修改法例，必须先做公众咨询，听取各界人士的意见，总结后权衡利弊再做判断。有时一些牵动各方利益的修改甚至需要数年的讨论，讨论完的结论也很有可能是维系现状。

此次咨询文件的咨询期就是4个月。

在这4个月里，从草根阶层、政府管理学术界、公务员事务局前局长，直到现任港府高官，每个人都有平等发声的机会。不管4个月后的结果如何，至少过程是可以放在阳光下接受检阅的。

善抓“细节的魔鬼”

过去，公务员在香港被视为“铁饭碗”，但现在情况已经不同，每年在招聘上碰到不少困难。香港公务员总工会主席钟德长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多个部门已出现人手断层和青黄不接的现象。

一些香港媒体甚至以“大逃亡”來形容香港公务员人手流失的情况。如果公务员人数进一步减少的话，整体士气必将进一步下滑。

香港舆论普遍认为，延长公务员退休年龄是大势所趋，不过各界也对可能产生的问题提出疑虑。

有人担心，会出现提拔亲信的“马房文化”。对此，香港公务员事务局局长邓国威5日表示，各部门现在聘用的已退休员工均是按公开公正原则审批，并交公务员事务局审核。

在香港，公务员的表现评核不单由直属上司决定，上司以上人员及部门或职系主管亦有参与，晋升时更由委员会审视，公务员事务局亦作复审。不会因为只有一个人喜欢某一个公务员，这个公务员便一直晋升。

对于延长退休年龄可能会让特区政府开支增加。邓国威称，随着人口老化，人的寿命更长，65岁退休是大势所趋。延长公务员退休年龄的建议如果获得认同，政府不会因财政增加而不推行，而是会想法应对。

香港公务员事务局前局长王永平在受访时则说，原则上同意建议，但担心“魔鬼在细节”，建议港府在延任现职公务员时须指引清晰，确保没有徇私，设立上诉机制等。此外，为退休员工设立岗位时须小心处理，否则或会变成“制造职位安置退休人士”。

一个萝卜一个坑，年长的公务员继续守住高级职位，会否阻碍新一代的晋升？“我们会充分考虑平衡。”邓国威明白一些同事的担忧。他称咨询文件的初衷是应付中高层公务员青黄不接的问题，并尽量不影响正常的升职，比如采用合约制返聘已达退休年龄的公务员，既可满足人手要求，又不影响编制。

“我们希望政府的做法能为其他雇主起示范作用。”邓国威强调，新的建议并非“一刀切”地将所有公务员退休年龄延后，仍是以自愿为出发点，届时针对部门情况来决定。

官高不恋栈

延迟退休不是没有反对声。有趣的是，在香港，反对延迟退休年龄的群体，是特区政府中的一小部分高级公务员。

显然，特区政府希望资深公务员“老有所为”，但在任者怀揣不同想法。

在香港任职公务员，特别是首长级的高级公务员如同置身于“透明罩”中，一举一动都受市民监督。监察腐败的廉政公署2013年报告指，近年针对公务员滥用病假的投诉增多，可见公务员任何行为都必须严格自律，否则会被廉政公署请去“喝咖啡”。

火上浇油的是，近年楼价升得太急，贫富矛盾日渐激化，政府施政阻力重重，有如热气蒸腾的“热厨房”，令人不愿久待。今年已有三名首长级政务官选择跳槽或提早退休，分别为53岁的民政事务局常秘杨立门、54岁的运输及房屋局常秘栢志高，和55岁的财经事务及库务局常秘区璟智。三人都是在政府工作了30余年的资深公务员，且在官场口碑不错。

公务员内部另一个反对的理由是：在退休前若已达到公务员顶级收入水平，则可在正常退休年龄实现收益最大化，完全没必要多留几年——反正权力也没寻租空间，不可能带来更多收益。

现在香港特区政府对公务员公积金的供款，涵盖强制和自愿性两部分，且随着任职年份递增而递增。服务政府3年以下的公务员，每月政府会拨出基本薪金的5%到公务员的公积金账户，3年至15年的供款比率增至15%，其后每五年增加一次，30年年资或以上的公务员，每个月可获得基本薪金25%的政府供款。

举例，一位部门首长级的资深公务员，除了年薪100万外，账户里还可获得政府25万公积金，供退休使用。

对于这些资深公务员而言，工作30年就能达到公务员顶级收入水平，正常退休后，他们若跳槽至私营机构，可获得更高薪水。

如果现在延迟退休的话，他们跳槽进入特定职业的时间会往后推，利益受损。因为香港相关条例规定，第一标准薪级的公务员之外，其他公务员退休后，在法定期限内不得从事特定职业。

可见，香港公务员延迟退休不是特殊福利，而是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