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民族老家具

2014-05-24 15:52沈嘉禄
检察风云 2014年12期
关键词:蒙古家具西藏

文·图/沈嘉禄

少数民族老家具

文·图/沈嘉禄

在上海老家具商店里还可以看到少量来自青海、甘肃、宁夏等西北省份的家具,它们真实地留下了西藏与蒙古少数民族的生活印记,虽然看上去多少显得粗糙简单,但其中的精品也是值得收藏的。

沈嘉禄,上海报业集团《新民周刊》主笔、高级记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作家协会理事,小说创作委员会主任。出版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集、散文随笔集二十多部,并有多部艺术鉴赏类专著。

第一次见识西藏家具是在拉萨的布达拉宫前面一幢民宅里,四具西藏柜并排而卧,扁扁的,高不过50厘米,但四边都有1米来宽。正面有两扇门可开关,没有雕刻,却一览无余地描绘着鲜艳的花卉图案。西藏柜的强烈色彩和质朴造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我在八廊街上看到店里和街边也有售,不贵,大约四五百元一具。

由于西藏丰富的宗教资源和悠久历史,西藏同胞的生活都围绕着宗教展开,所有的藏式家具几乎都被绚丽的彩绘所覆盖,图案上以连环画的形式记录着宗教故事和历史传说,在宁静的雪域中具有相当丰厚的故事性,并一代代传给子孙。

西藏家具的材质多为雪松、桦木、杨木等,相对较软。也有些西藏柜有简单的雕刻,选用稀有的高原硬木,但比较少见。西藏的高原潮湿特性与虫害盛行,对木材的损害十分严重,使有些家具不能长久保留,这也是西藏家具存世量较少的原因。

在拉萨八廊街上,我看到了不少老旧的西藏柜和小盒子。包浆很亮的铜饰件、绘彩、浅浮雕,盒子上画着力大无比而又非常温顺的瑞兽,还有书写奇特的吉祥字符和充满佛意的花,端详着,抚摸着,心静如水。

后来在北京的潘家园和上海城隍庙也看到过西藏柜,但均为新仿,表面上故意弄得很脏,让人看着很不舒服。据内行人说,将老粉拌成糨糊状后灌进针筒里,如做裱花蛋糕那样“注射”在家具表面,勾勒出图案的轮廓,然后填色,打磨后像那么回事了。有个店主告诉我:用这种方法做的西藏柜都是新仿的,我们就是哄老外。

西藏家具大部分来自于寺院等宗教场所,少量来自民间,我们在上海虹桥一带能见到的,大多是老家具经营者从藏民手里收集来的。与生活在平原上的家庭不同,西藏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凳子、坐椅。大多藏民喜欢坐卧于地上或柴堆上,所以一个由软垫、毛毡或毯子组成的特定区域就此形成。

西藏家具可以分为箱子、柜子和桌子三大类。无论贵族还是平民的家中,桌子可谓是最为普遍的家具,吃饭、写字,存放茶具碗具等杂物。有些较低的桌子其实就是经桌,专门存放经书,法器。一些家庭用品或橱具常被挂在墙上,不常用的大多被存储在羊毛编织的袋子里,而不是放在箱子里。

西藏家具在装饰手法上大体包括:彩绘、珠宝镶嵌、铁尖钉封边、围上裙边及雕刻、兽皮覆盖或镶嵌等。最具民族特色的装饰手法当数兽皮镶嵌。西藏的兄弟常用豹皮或牦牛皮制成面积占箱柜正面1/3到1/5的方形皮块,镶嵌在深红色或黑色的箱柜表面,但这种装饰手法制作的家具现在非常罕见了。现在能看到在卯榫对接部位,用兽皮镶包或用动物的筋当做绳子穿插后绷紧,用于增加牢度。有些家具商不懂,将它们一律拆除,那是非常笨的。

藏式家具装饰纹样博采众长,常见的有螭龙纹、瑞兽纹、植物纹、雷云纹、几何纹等,纹样大都与财富和珠宝有关。在描绘技法上富有层次,色彩鲜艳,民间意趣浓厚,有些图案构思大胆,意象诡谲,极具现代感。

我在上海虹桥一带的老家具店还看到过几件西藏柜上描绘着汉人的形象,他们个个长袍宽袖,还戴着布帽兜,背景的山水与中国画的构图原理相通,近浓远淡。店主告诉我,这可能是来自青海、甘肃一带的西藏柜,它们是汉藏文化交融的产物。

蒙古家具的装饰风格与西藏家具有一定相同之处,但汉化的程度更大些。这里所说的汉化,是因为蒙古家具的图案更多地受到汉族文化的影响,比如黑与红的色彩对比和方与圆的构图,还有四周的回纹、雷云纹等。其次,虽然它的型制保留着千百年来的宽大厚重,但图案的内容记录了与汉民族和睦相处的历史事实。就我看到的而言,大柜的中心图案常常记录了战争、放牧和歌舞,与西藏家具中常见的富有宗教意味的花卉不同,蒙古家具的图案更加细腻,在这一点上与山西的描金柜相似。

相对内蒙古而言,西藏由于地理、气候、经济、历史、宗教及生活习惯等因素的制约,与汉族的沟通更少些。而蒙古处于草原,在经济结构方面以畜牧业为主导,农业为副,形成了蒙古兄弟半定居半游牧的生活方式,除自给以自足之外,必须与外界贸易。游牧民族历史上与中原就有频繁的交往,加之内蒙古与甘肃、宁夏、陕西、山西、河北、东三省接壤,这也成了蒙古民族文化能够比较自觉地与中原文化相沟通、相融合的因素。

在吴中路的几家老家具商店里,还可以看到一些19世纪传诸今世的蒙古家具。蒙古家具一般以大柜居多,体量阔大,用于存放衣物被褥等用,顶板与侧板均施以黑漆,正面多描金绘彩,在大红的底色上绘图,装饰性极强。柜面披麻披灰,漆面很厚。有一次,我在一具蒙古柜里看到柜膛里,裱糊着从账本上撕下来的红线格子纸,虽然泛黄了,墨迹却乌亮如昨,写着“黑羔皮三十张、白羔皮五十张”之类,一行行,一字字,记载着那个年月的信息。

十年前,我在内蒙古的希拉穆仁草原,留意当地居民的室内陈设,一般来说都是大红大绿的新家具,蒙古包内的小柜子也散发着浓郁的民族气息,只是在草原深处,生活条件还比较差的土坯房里,有不少家具是用泥抹出来的,然后在表面糊了报纸。当地人说,像绘彩描金的蒙古柜,这样的大家伙过去是王爷家里用的。

蒙古家具除了定居所需的柜子、箱子、桌子等家具外,还有一部分出行家具。这种出行家具一般都可折叠,关节处镶包白铜皮,增加牢度和韧性。有一种箱子,可以放在马背上,为了出行时让人看见,箱面上的绘彩就安排在箱子侧面,一旦定居后放在蒙古包里,这些图案反而不明显了。

蒙古家具与西藏家具一样,由于材质较差,髹漆成了一种主要的装饰手段,故而存世的漆器居多。并且,为了给比较单调的生活增添色彩,髹漆鲜艳,图案也很夸张,还有少量描金的纹饰,显示出贵族阶层的富贵相。如果我们在这些家具上面搁一把来自西藏的满身油垢并有点点小凹坑的紫铜奶茶壶,还有黑漆漆的皮囊壶,再点上一盏酥油灯,或者在墙上挂一个羚羊头角,灯光荧荧的感觉中就会聚集起有关西藏与蒙古的经验,即使你没有到过那里,以往的阅读经验也会提供一个美丽的想象蓝本。

因为这些来自远方的家具,此刻在你眼中复活了。

编辑:沈海晨 mapwowo@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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