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伊斯坦布尔

2014-05-22 23:53偶然
中学生天地(B版) 2014年4期
关键词:大巴扎艾哈迈德索菲亚

偶然

夜班飞机于深夜抵达机场,城市轻轨把我们送到苏丹艾哈迈德电车站,下车,抬眼间,蓝色清真寺在墨色的天幕下熠熠生辉。于是恍然醒悟,伊斯坦布尔,我们来了。

蓝色清真寺

吃过早餐,直奔距客栈咫尺之遥的蓝色清真寺。土耳其虽然是个世俗国家,但90%的人民信仰伊斯兰教,伊斯坦布尔更是拥有500多座大大小小的清真寺,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这座位于苏丹艾哈迈德广场的蓝色清真寺。

清真寺刚刚开门,还没有太多游人,可以好好观赏著名的六根宣礼塔。关于六根宣礼塔,还有一段来历。据说土耳其苏丹艾哈迈德一世决心修建一座可以和圣索菲亚大教堂媲美的清真寺,他对建筑师说,要在寺外树立“黄金的”宣礼塔,谁知建筑师听成了“六根”(应该是土耳其语中两者发音相似吧),于是六根直指苍穹的宣礼塔就这样建成了。这在当时的伊斯兰世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圣地麦加的大清真寺也只有六根宣礼塔,别的清真寺怎么能够达到它的规模?最后皇帝出资给麦加大清真寺修建了第七根宣礼塔,总算是皆大欢喜。于是,蓝色清真寺成了世界上唯一一座拥有六根宣礼塔的清真寺。

这座清真寺本名“苏丹艾哈迈德清真寺”,但寺内上万片蓝色瓷砖的装饰非常有名,最后反而是“蓝色清真寺”的绰号压倒了真名。我觉得蓝色清真寺并不太蓝,倒是有些红——巨大的穹顶下,一眼望不到边的红色地毯让人印象深刻,据说都是信徒捐献的。而我觉得最美丽的还是几十个圆形吊灯,从高高的穹顶一直垂坠到游客头顶,不像西方宫廷吊灯那么繁琐,线条简洁流畅,一圈一圈的光环荡漾在半空中,流光溢彩,让人目眩神迷。

参观清真寺,除了脱鞋,对于女士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包头。我们早有准备,自备宽大纱巾,没想到色彩鲜艳的头巾居然成了一道小小的风景线,不但收获各种注目,更有从头到脚裹着布卡的当地妇女主动过来合影,真让我们受宠若惊呢。

圣索菲亚大教堂

作家莫言评价帕慕克的《伊斯坦布尔》时说:“在天空中冷空气跟热空气交融的地方,必然会降下雨露;海洋里寒流和暖流交汇的地方会繁衍鱼类;人类社会多种文化碰撞,总是能产生出优秀的作家和优秀的作品。”

在伊斯坦布尔,这种文化交融碰撞最鲜明的体现,大概就属苏丹艾哈迈德广场了。与伊斯兰世界最杰出的清真寺之一蓝色清真寺面对面的,正是基督文明最宏伟的教堂之一圣索菲亚大教堂。这样的格局仿佛在提醒着远道而来的人们,别忘记两千年来这片土地上曾经诞生过西方和东方两个伟大的帝国。

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建造时间比蓝色清真寺早了将近一千年,由君士坦丁大帝始建于公元325年,两百年后由查士丁尼大帝重建,在长达一千年的历史里(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落成之前)都是世界上最大的教堂。

作为伊斯兰世界里的基督教文明象征,圣索菲亚大教堂见证了政治兴衰与宗教斗争。15世纪,奥斯曼帝国苏丹穆罕默德攻入君士坦丁堡,把大教堂内的壁画用灰浆覆盖,搬走所有雕像,还把它改名为阿雅索菲亚清真寺……今天,这座建筑被改建为博物馆,那些被遮盖的壁画终于可以重见天日。

圣索菲亚大教堂最初吸引我的是一张照片:那绝顶华美的吊灯漂浮在半空,置身其间仿佛来到了《星球大战》里阿米达女王的宫殿,星辰大海,如梦似幻。然而,旅途中总会有各种遗憾:我们遇上了大教堂维修,巨大的钢铁脚手架占据了大殿一半的空间,多数吊灯没有点亮,梦幻般的效果打了大大的折扣。

土耳其的“清明上河图”

从苏丹艾哈迈德广场的人潮中挤出来,我们乘坐有轨电车前往金角湾的Eminonu码头。伊斯坦布尔被雄伟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分割为欧洲区和亚洲区,而欧洲区又被金角湾分为老城区(苏丹艾哈迈德区)和新区(贝伊奥卢区)。金角湾上有一座著名的大桥,连接着新老城区,它就是加拉太大桥。

初上加拉太大桥,我们一下子被这里的“脏乱差”惊呆了:城市最重要的大桥,居然允许人们挤挤挨挨地在桥上钓鱼,桥下各色小餐馆林立,钓上来的鱼马上就有餐馆接手,码头上排满了各种小摊贩,络绎不绝的无照经营者叫卖着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每一分钟都有轮船拉响汽笛,每一秒钟都有小贩热情的叫卖声。著名的耶尼清真寺矗立在大桥一端,它有着将近400年历史,算是城市里最“年轻”的清真寺了。不远处是著名的香料市场和大巴扎,衣着开放的游客和从头包到脚的穆斯林妇女穿梭其间。更远一点,还有无数清真寺的圆形穹顶,丰富着这个城市的层次感……各种声音,各种形象,各种气息,铺天盖地向你袭来,让你从应接不暇到眼花缭乱,最后迷醉于其中——这就是土耳其版的“清明上河图”。

巴扎,起源于波斯语,其意为“有顶的集市”,世界上最大的巴扎据说是乌鲁木齐的国际大巴扎,而伊斯坦布尔的大巴扎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距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跟乌鲁木齐大巴扎(建成于2003年)相比,这里的大巴扎显得十分陈旧,狭小的巷弄仿佛迷宫般杂乱,墙角屋顶还有些残损,充满了历史的沧桑感,却更能寻觅到古典的市井风情。游荡在这些杂货铺之间的不只是外来游客,还有更多的本地居民,在这里,你会觉得离伊斯坦布尔的生活更近了。

逛大巴扎需要三个条件:体力、眼力和口才,缺一不可。想一想,要在4000多家商铺里挑选到合意又不贵的好东东,可不得走断腿、挑花眼、讲价讲个口干舌燥吗!当然还有一个不可或缺的,那就是荷包。大巴扎里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漂亮养眼的艺术品、可口的土耳其食品都在向你的荷包招手呢,更别说还有那些舌绽莲花的小贩了。最终我们都没有空手而返,或多或少为大巴扎的繁荣昌盛作出了一份小小的贡献。

伊斯坦布尔的第一天,在回旋舞中结束。春晚小彩旗的不停旋转“火了”,也许其灵感来自土耳其的回旋舞?伊斯兰的回旋舞其实是一种祈祷仪式,形式很简单,就是以左脚为支撑点,不停地逆时针旋转。近些年,随着土耳其旅游业的高速发展,回旋舞已经成为一种旅游文化的点缀,某种程度上就像川剧里的变脸。

苏丹艾哈迈德广场上有家花园餐厅,每晚提供回旋舞表演。年轻的舞者走上舞台,这是一个长得很纯净的男孩,穿着长长的白袍,头戴驼色帽子,他微微垂着头和眼睑,居然有一种静默的力量。音乐起,男孩双手抱胸,深深鞠躬,让嘈杂的露天餐厅都为他安静下来。旋转,旋转,一直旋转,缓慢、优雅,带着观众一起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神奇境界。endprint

博斯普鲁斯海峡之旅

如果说在伊斯坦布尔必须要做一件事,那一定就是乘船游览博斯普鲁斯海峡了。这是一个出现在教科书里的重要名词,我们一般都说它是欧亚大陆的天然分界线,是东西方文化的分水岭,其实它还是沟通南北海域的重要连接点——博斯普鲁斯海峡勾连起了北方寒冷深邃的黑海和南方温暖明媚的地中海,可谓是世界上最具有战略价值的水道之一,许多国家的商船(甚至军舰)都会长年穿行在这里。这样一个传说级别的世界坐标,亲身去体验它观赏它,需要理由吗?

我们乘坐的渡海游轮从Eminonu码头出发,为了挑个好位置,我们早早就跑上船,后来发现这真没有必要,船行海峡间,两岸风光如画卷般迤逦展开,我们一会儿跑到船头一会儿跑到船尾,一会儿奔向左舷一会儿奔向右舷,哪有坐下来安安稳稳隔着玻璃窗看风景的时候啊。

船过跨海大桥是全程最高潮之一。博斯普鲁斯海峡最窄处只有800米,两座并肩而立的斜拉式跨海大桥连接着欧亚大陆。左欧洲,右亚洲,不得不感叹伊斯坦布尔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大桥欧洲一侧是著名的鲁梅利城堡,15世纪时奥斯曼帝国军队藉此封锁博斯普鲁斯海峡,完成了对君士坦丁堡的包围,最终东罗马帝国灭亡,土耳其进入奥斯曼时代,欧洲的中世纪彻底寿终正寝。我们从游轮上远眺这座城堡倒没有多少幽思,只觉得古典风的城堡与现代感的跨海大桥一起,构成了一道美丽的海上风景线。

大约两小时后,游轮抵达终点站Anadolu小镇。说实话,第一眼看到码头熙熙攘攘的人潮和密密匝匝的海鲜餐馆,真心有点失望,这哪里是想象中荒凉而神秘的黑海之滨。我们开始向山上攀登,渐渐远离码头的喧嚣,游人也越来越少,修葺整齐的山路变成了狭窄荒芜的土路,斜斜延伸向天边。接近山顶时,Anadolu古堡的废墟展现在眼前,古堡脚下有个黑衣的老妇独坐在锈迹斑斑的铁栅栏边,旁边卧着一条老狗,不知怎的,这情景竟让我有一种置身中世纪的神秘之感。

此时,连续晴朗了十多天的老天忽然变了脸,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出现了一朵朵淡墨色的乌云。站在古堡上俯瞰黑海,来时还是蔚蓝的大海不再明亮,变成了更显深邃的灰蓝,这灰色在逐渐向黑色加深,慢慢地,黑海看起来真的是“黑”海了!就是从这里,黑海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勾连了马尔马拉海、地中海,最后汇入大西洋……这里,就是俄罗斯梦寐以求的黑海入海口。

下午,游轮开始返航。由于天气的变化,博斯普鲁斯海峡呈现了与来时不一样的风情,来时是诗歌和油画一般的风情,同时是高尔基曾歌颂过的风情:“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美景在翻卷的阴霾中渐行渐远,隐于虚无。忽然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忧伤——在土耳其游走了15天,走过安纳托利亚高原,走过地中海和爱琴海岸,在千年古城里徜徉过,在清真寺和教堂间迷醉过,每一天都是新鲜、惊喜、震撼和愉快的,从来没有体会到帕慕克笔下那种帝国斜阳般的“呼愁”,唯有这一刻,倏忽间有一种陌生的忧伤在胸臆间渐渐升起,终于明白,美景之美,在其忧伤。

(全文完)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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