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中字母词使用态度调查研究──以扬州大学在读学生为例

柏程伟

(扬州大学， 江苏扬州 225009)

外来词也叫借词，指从外族语言中借来的词，从其吸收方式和构造大致可分为音译、部分音译、部分意译或者音意兼译，音译后加注汉语语素、借形。其中，字母式借形词，又叫字母词。如MTV,CT,CD,VS,WHO等。

1994年，刘涌泉最早提出了字母词这一概念，即“字母词是指汉语中带外文字母( 主要是拉丁字母) 或完全用外文字母表达的词，前者如B 超，卡拉OK；后者如CD，UFO。它是一种新型的外来语。”[1]

早在五四时期，字母词就已出现在日常语言交流之中, 如三K党。这一时期, 字母词的使用特点是外文字母在汉字间或是汉字前, 而且在当时的语言中所见字母词数量极少。自从改革开放以后, 汉语中才出现了大量新形式的字母词。

关于对字母词的研究，学界存在着不同的观点。主要集中在汉语应不应接纳字母词的讨论上,并形成了两种激烈争论。一种观点赞成字母词的出现, 它主要从社会发展、交际需要等方面出发, 提出要接纳字母词。 如刘涌泉提出：“字母词是一种表达新事物的好办法, 应该承认它们, 允许它们发展。”[1]还有的学者如周晓林在对待字母词的过程中看到了《通用语言文字法》的作用。他认为在使用字母词的问题上“有《通用语言文字法》为我们保驾护航。”[2]

反对者从字母词的各种局限性出发也提出了种种理由。比如胡明扬认为：“直接使用原装的外国语这种现象却不是一种正常的语言现象, 只是一种殖民地才有的文化现象。”[3]

当然, 对待汉语字母词, 许多人的态度更加辨证。刘云汉认为：“不过我们应该对这一现象有个清醒的认识, 这一现象的出现既有其必然因素, 也有人为因素在起作用。我们不必大惊小怪, 一概排斥, 也不能任其泛滥, 盲目接受。”[4]郑献芹认为在公开出版物上使用字母词必须谨慎, 既要考虑读者的层次和素质, 又要区分不同的交际环境。[5]

本次调查是针对汉语中的外来词：字母式借形词，即字母词。主要探讨的是字母词在大学生中的使用态度，属于语言文字使用情况调查的一种。

一、大学生字母词使用态度调查

(一)调查方法设计

本次调查的是扬州大学在读本科生和部分研究生对字母词的使用态度。关于字母词的总态度为三个等级：赞成、反对、中立。

由于三个等级较为抽象，所以本次调查问卷的问题设计采用具体的9个指标来表现说明，分别是：

(1)字母词的醒目性；(2)字母词简洁，书写方便，有利于表达；(3)字母词的专业用途；(4)字母词的发展前景；(5)字母词与汉语词使用之间的关系；(6)字母词破坏汉语纯洁性，不伦不类的缺点；(7)字母词利于国际间沟通；(8)字母词会产生歧义；(9)个人对于字母词使用的感受。

正是通过这9个指标设计出问卷的内容来考察被试对字母词的使用态度。每个指标涉及2-3个问题，由浅入深。其中，(1)(2)(3)(4)(5)(7)为积极态度性指标，(6)(8)为消极态度性指标，(9)为开放性指标。通过这9个指标逐一排查出大学生对于字母词使用是趋向于正面还是负面，或是中立。所以选项设置也只提供了3个。

(二)调查对象选择

现代科技的发展，网络媒体的盛行，这是导致字母词流行起来的很重要原因。所以调查对象应该定位在与字母词有接触较多的人群。本调查选取扬州大学“大学生”作为主要调查对象，这是因为“大学生”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群体，缘于：(1)大学生追求时髦，乐于创造，喜欢标新立异；(2)他们交际面广，交往频繁，生活、工作和学习压力大，容易产生群体认同价值的交际符号，而字母词作为一种新型的外来词，很容易在大学生的交际中体现出来。

在所抽样的大学生群体中包括了部分研究生，是因为: (1)研究生这一群体，相比较而言有一定的知识储备，同时，他们又具备大学生群体追求时髦，乐于创造的特点，但又不同于本科生，因为他们社会阅历更加丰富，思考问题相对更深入。(2)他们在两三年内将步入社会，且研究生阶段与社会的联系较为密切，所以他们的使用态度可能代表着一定社会趋势。

调查地点选定扬州大学，缘自它是一所地方综合性大学，专业门类比较齐全，有着悠久的办学历史与经验，是办学层次较高的重点大学，是江苏地区培养高素质人才的模范性学校，有一定的代表性。

鉴于以上综合考虑，本研究最终将调查对象限定为扬州大学的在读本科生和部分在读研究生，而选取不同专业的学生作为调查对象，是因为各个专业所掌握的字母词词汇量各有不同，使用态度自然也会有所差异。

(三)抽样与调查问卷设计

本研究采取了按比例分类分层调查的方法，首先在本科生专业目录中抽取了12个专业。发放问卷150 份，最终收回有效样本131份。具体分布为: 软件工程专业16人，动物医学专业12人，医学专业7人，对外汉语专业10人，商务英语专业10人，汉语言文学文秘专业7人，应用化学专业7人，农学专业10人，经济学专业10人，室内设计专业14人，社会体育专业18人，水利工程专业10人。

研究生专业目录中抽取了3个专业，发放问卷30份，最终收回有效样本27份。具体分布为：现当代文学专业9人，古代文学专业7人，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专业11人。调查问卷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为字母词使用态度调查，另一部分为个人基本信息。在整个过程中，问卷调查采用网上电子档发放调查和纸质调查问卷发放的调查方法。

本调查共发放问卷180份，收回问卷175 份，问卷回收率为97.22%。在回收的问卷中，22份问卷因为选项不明等原因作为废卷处理，可用的问卷158 份，有效问卷率为87.78%。

二、调查结果分析

(一)总体调查结果

调查数据显示，多数人支持使用字母词，中立及反对占少数。本次调查结果表明，支持者占总体测试人数的57.12%，反对者占总体测试人数的13.77%,中立者占总体测试人数的29.11%。就所调查的人群而言，字母词的支持率还是比较高的，超过半数的人支持在汉语中使用字母词。在某些问题的回答方面，如“您认为您的生活离得开字母词吗”，支持者占了75.95%，反对者则只占0.63%，保持中立的占了23.42%，可以明显看出大部分被调查大学生对使用字母词的态度还是支持的。

在所调查的本科生及研究生群体中，超过半数的人支持使用字母词，同时也存在反对及中立的现象。

(二)问卷调查结果

9个指标中分为三个方面，积极、消极及开放性指标。从以下数据可以看到，大部分被试对字母词使用持积极态度，消极占少数。

表1 九项指标调查结果表

(三)分析与讨论

1.字母词的醒目性

在字母词的醒目度问题上，67.09%的被试认为字母词相较于汉字来说，更容易被发现或记住。笔者认为，这重要缘于大学生追求时尚新潮的心理。字母词的流行，属于年轻人猎新求异的心理，凸显了个性与潜能，以字母为载体的字母词，往往成为青年文化圈的象征。另外，这也与字母词的形体构造有关，汉字是方块形的表意文字，字母词则是拼音文字，学生一次记住字母词的字形比汉字字形更容易些，但是字母词的意义则需要进一步去理解和探究。

2.字母词的简洁性及其与汉语词的关系

在字母词书写方便与有利于表达这一问题上，则有49.37%的被试选择“字母词书写方便”，而也有48.10%的被试认为应该“视情况而定”。一方面，这也反映出了字母词并不是在所有情况下都是书写方便，有利于表达的。如“C4ISR”这个词，词义是“军队自动化指挥系统”，如果在被试不理解词义的情况下，反复提及该字母词，则是不利于表达的。另一方面，笔者也发现，有些字母词找不到合适的意译词或音译词, 如把“GPRS”译成“通用分组无线业务”译名太长。所以说字母词在表达上最大的优势就是简洁和表意准确。

3.字母词的专业用途

在使用字母词对专业是否有帮助的问题上，29.75% 的被试认为对专业学习“有很大帮助”；有51.90%的被试认为使用字母词对专业学习“有帮助，但不明显”；有18.35%的被试认为使用字母词对专业学习“没有帮助”。可以看出字母词在大学生学习专业方面，有一定促进作用。

表2 字母词是否利于专业学习数据统计表

调查发现在经济学、软件工程、医学、室内设计、社会体育、水利工程这些学科的学习上比较明显，专业学习的针对性较强。同时，除了专业学习以外，大学生的英语水平也是影响大学生使用字母词的一个主要原因。这与当前许多高校要求大学生在本科期间必须通过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并且在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中英语也要达到一定的水平有关。

4.字母词的发展前景及规范化

在字母词的发展前景问题上，64.56%的被试希望“字母词在一定范围内发展”，22.15%的被试认为“可任由其发展”，13.29%的被试选择“无所谓，无影响”，在对字母词规范化的问题上，则有44.94%的被试选择“有进行规范化处理的必要”，8.86%的被试选择“没有必要对字母词进行规范化”，46.20%的被试认为“无所谓”。

这两个问题说明，调查对象中大多数人对字母词的发展持中立且偏积极的态度，认为有必要对字母词的发展进行规范化，如制定“字母词规范化表”，使其更好的发展，同时也反映了人们语言观念的变化，也从侧面反映了人们心态的开放和认识的提高。这一态度反映的也正是当今社会环境的影响。这是字母词在社会上得以流传的最主要原因。社会环境对大学生的影响愈加强烈，大学生的态度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社会群体的态度。

5.字母词破坏汉语纯洁性

在消极性指标中，认为字母词破坏了汉语的纯洁性这个问题上，5.7%的被试选择“字母词是破坏了汉语的纯洁性”，44.30%的被试选择“字母词没有破坏汉语的纯洁性”，仍有50%的被试选择了“对于这一问题无所谓”，再看字母词的出现是否是外文对于中文的殖民入侵这一问题，有6.33%的被试选择“是”，80.38%的被试选择“不是”，13.29%的被试选择“无所谓”。

从这一数据可以看出，大部分大学生认为字母词的流行并不会影响到汉语的纯洁性，所谓纯洁性，即是保持汉语表意文字的特色，而不至于被同化为表音拼音文字。当代大学生还是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在时代发展，各种文化语言冲击碰撞的国际化潮流中，能够清醒地认识到字母词作为一种外来词，是语言交流，新词出现，旧词消亡的一个过程。只要不是盲目过度使用，辩证地看待字母词的流行与发展，这样汉语才能发展的更好。

6.字母词是否有利于国际沟通

对于字母词的使用是否有利于国际间沟通，91.14%的被试选择了“有利于”这一项，可以明显看出，字母词作为一种外来词，其国际影响力十分凸显。在指标5中，笔者已经谈及社会环境的影响，是导致大学生积极使用字母词的一个因素。同时，在指标8中，我们依然可以看到，中国与世界联系交流频繁，如加入APEC、金砖四国等等，英语使用越来越广泛。大学生在学习英语的同时，也就不自觉地接受了字母词。所以，大部分被试群体认为字母词的使用是有利于国际间沟通的。

7.字母词是否产生歧义

另一个消极指标，认为字母词是否会产生歧义，15.82%的被试选择“经常在报纸杂志上遭遇字母词不理解所造成的误区”，而有72.15%的被试选择了“很少”，在问题“您有因字母词使用不当而对您造成不便的情况吗？”中，则有75.32%的被试选择“很少遇到由于字母词使用不当而导致的不便”，只有8.23%的被试选择“经常”这一项。

同上文笔者所引用的例子，如“C4ISR”“NC条约”等等，这些生僻的字母词如果出现在日常生活中，大多数人不一定能够知晓其含义，继而会造成理解上的障碍。但通常，这类词出现的时候会在词后附着中文解释(一般出现在报纸电视上较多)。因此，可以看出，大部分字母词都是以简单易懂，方便容易使用的特点出现的，在被试的学习生活中并不会造成很大的困难。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部分生僻的字母词，如军用、国际会议等使用的字母词，还是需要特定人群才可以理解，其出现时一般都要附着中文解释，否则会引起歧义与不便。

8.对于字母词的其他感受

对开放性指标“就您实际情况而言，您对字母词的使用还有什么其他感受？”大部分被试选择了“字母词方便实用，易读易记”,其次是“适度使用，对于专业学习有一定帮助”，另外还有“字母词使用起来方便快捷，但是需要花时间去了解每个字母词所代表的意义”，“一般来说字母词年轻人使用得多一些，有些口语化的字母词上了年纪的人会有些不理解”，“字母词使用有时会很方便 ，但对于有些文化水平低的人可能就不适用。所以我们应该视情况而定”，“适度使用。不支持，不提倡，但不过分排斥”等等。从这些个人感受中明显看出，同样是支持的较多, 反对的较少。但具体指标的填写也反映出字母词使用中存在的一些问题, 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字母词在汉语中的存在和发展。

另一个开放性指标是写出自己最熟悉的五个字母词，根据统计整理，在158份问卷中收集到312个字母词，下表为调查中出现次数最多的前20个字母词。

表3 扬州大学学生最熟悉的前20个字母词表(总数312个字母词)

排列在前20的字母词都是与日常生活联系非常密切的词语,它们绝大部分是当代人生活或娱乐中经常接触到的事物或现象,如“CCTV,GPRS,CBA,OK,QQ,BBC,CD”所指都是电视、电子、网络科技产品、体育赛事等或与此有关的事物,这些字母词在大学生日常生活中经常出现，并活跃于学生的交谈、书信之中，所以会对这些词比较熟悉。而“GDP,WTO”是属于经济领域的词语，不排除有些学生的专业需求，但也从一个侧面表现出加入世贸组织等经济、外交领域的重大事件对当代人日常生活的语言交流有着深远而广泛的影响。

三、结 语

(一)本研究的结论

1.调查概述

对字母词的研究，学界还处于初始阶段，所以笔者选择对字母词的态度进行一个初步的研究，希望可以对未来这个方向上的研究提供一些数据支持。笔者本次调查以扬州大学大学生和部分研究生为调查对象，采用调查问卷的形式，对被试使用字母词的态度进行汇总，进而分析讨论。

2.调查结果

就本次调查的人群来看，关于字母词使用的总体态度明显，大多数人支持使用字母词，或保持中立态度，少数人持反对意见。

对于字母词的发展前景，大部分在读本科生及研究生是看好的，同时也认为应该制定相关文件来规范字母词的使用。大部分大学生接受支持使用字母词，并且认为字母词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及发展性，但是对字母词的使用能力有待进一步提高。

3.影响因素

笔者可以初步得出影响字母词使用态度的几个因素。

首先是社会环境的影响因素。这是字母词在社会上得以流传的最主要原因。第二，字母词自身的优点，使用简便。第三，大学生追求时尚新潮的心理。第四，学科专业,对英语的掌握程度是影响字母词使用态度的显著因素，大学生的英语水平也是影响大学生使用字母词的一个主要原因。

(二)有待进一步解决的问题

1.研究方法

限于篇幅和精力，笔者只选择了180名本科生和研究生进行考察，被试的数量并不十分充足。另外，也没有分年龄层次、分不同方言区块考察学生对字母词的使用态度的情况，结论的说服力还有待于今后的进一步检验。

2.研究内容

本次研究的内容主要是依据9个指标来调查被试对于字母词的使用持何种态度，从调查结果看，指标的全面性还有待进一步完善。另外，本次研究只针对字母词的使用态度，并没有加入字母词的其他方面进行比较讨论，如字母词的结构、字母词的语用理据分析等，研究内容有待进一步充实。

这些都是我们今后的研究中值得改进之处，以便更好地为词汇研究和语言教学服务。

[参 考 文 献]

[1] 刘涌泉.谈谈字母词[J].语文建设，1994(10)：7-8.

[2] 周晓林.外文字母词应规范使用[J].语言文字应用,2003(3)：126-127.

[3] 胡明扬.关于外文字母词和原装外文缩略语问题[J].语言文字应用,2002(2)：98-101.

[4] 刘云汉.正确对待汉语中的字母词[J].汉字文化,2001(1)：43-45.

[5] 郑献芹.慎用字母词[J].汉字文化,2004(1)：59-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