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城市转型路漫漫

2014-05-16 11:55刘津津|编
中国工业评论 2014年1期
关键词:石嘴山匹兹堡阜新

刘津津|编

已退休的河南籍老矿工段玉生说,他在1959年来到石炭井矿区挖煤,每天上班前,都可以看到不远处火车载着满满的煤离去,那是生产繁荣的象征。事实上,忧患就像煤炭一样深埋在地壳里,等待被一起挖出。

经过十几年甚至上百年开采,当赖以生存的资源逐渐枯竭,一些工厂被停工破拆,一些矿井被关停……

留给城市的,除了辉煌的回忆,还有无可回避的症结:产业结构过于单一,尾矿治理难,环境差,城市傻大黑粗,企业破产,就业压力大,大面积棚户区、沉陷区,机制体制转换难,经济发展弱,思想观念陈旧……

面对被污染的环境、斑驳的地壳、颓废的厂房和一大批下岗职工。这些资源城市将何去何从?

阜新,从试点到示范

阜新,中国第一个资源型城市转型试点市。

长年一边大面积开采乌金,一边冒着高高的烟柱为城市送电,让“煤电之城”阜新逐步走向衰老。至“九五”期间,阜新市GDP年均增幅仅为2.1%,2000年降至0.2%。尽管在辽宁省行政区号还排位第九,但阜新已成了省内兄弟市中经济排名最后的“十四阿哥”。阜新人自己也自嘲:“煤电之城”这回是“没电”了。

彼时的阜新,经济滑坡之下,社会危机四伏,80万城市人口中有15.6万人是下岗职工,108万农村人口中返贫人口达60万,大量历史遗留问题积重难返。有人想到了20世纪60年代的荷兰,天然气采没了,导致出口下滑、收入降低、失业陡增,阜新会重蹈覆辙吗?

2001年12月28日,国务院正式将阜新市确定为全国第一个资源型城市经济转型试点市。自此, “迟暮英雄”找到了扭转乾坤的突破口,它又能否“脱胎换骨”?

城市转型,经济为重。阜新转型突破口,首先由经济领域开启。

南资北移,阜新迅速行动,发挥后发优势,围绕发展液压、氟化工、皮革、林产品、煤化工、农产品加工、新能源、板材家居、新型材料、玛瑙等十个重点产业集群,摆脱了单一煤炭产业的困局。

阜新步入了大项目顶天立地、小项目铺天盖地的发展阶段。

2013年,转型已走进了第十二个年头。前10个月,全市公共财政预算收入完成62.7亿元,同比增长11.6%;固定资产投资完成438.4亿元,增长12.5%……对于经济发达地区,这些成绩可能并不起眼,但对于一度因“煤竭城衰”而全面陷入困境的“煤电之城”阜新来说,数字背后所彰显的是一个城市的“浴火重生”,也是百万阜新人改善民生的“希望所在”。

这座因煤炭开采而“遍体鳞伤”的城市,生态体系的修复也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阜新的森林覆盖率达32%,城市绿化覆盖率达42%,城市环境空气质量达到国家二级标准天数增加到355天……

从“煤电之城”到“中国氟都”,阜新的城乡更绿了,天更蓝了,水更清了。

“以前我到阜新来是带着沉重而来,背着压力而去;现在我到阜新调研,是带着期待而来,怀着兴奋而去。”这是辽宁省政府某领导在阜新几次调研的感受。

石嘴山,蓝天比金钱重要

石嘴山,是一座典型的因煤而建、靠煤而兴的资源依托型城市。。

这个曾为宁夏累计贡献过5亿吨原煤、2000亿元产值的老工业城市,书写过半个多世纪的辉煌,也遭遇了资源枯竭、国际金融危机及环保、民生重压交叠的困顿。

一位摄影记者曾在当地拍摄了这样一组画面:城区周围散布着垃圾成堆、杂草丛生的臭水湖;三座煤矸山和粉煤灰组成的“三座大山”与一根根喷着黑烟的烟囱交相映照。这组照片一度成为这座煤城的写照。

过去的几十年,石嘴山的产业围绕着煤炭做文章。一煤独大的格局使其依靠煤炭资源形成了一个煤炭开采、电力、高耗能等相互依存的工业体系。由于产业结构单一,石嘴山长期饱受环境污染困扰,曾被列入全国重点城市“污染黑名单”。现实将石嘴山逼到了“不转型只有死路一条”的命运崖边。

一道道难题横亘在“矿衰求变”的石嘴山人面前:煤炭资源可采周期不足20年,涉煤产业比重高达90%;在涉煤产业衰退和关闭高耗能企业过程中,7万多人处于失业或半失业状态,有3万多名煤矿职工下岗或转岗,涉及职工及家属10万多人。“这好比行车途中,荆棘和陷阱越来越多,这时需要考虑的不仅是如何躲过眼前的陷阱,更要考虑该换一条什么样的路走。”

以传统工业积淀的优势为母体,依靠科技出奇制胜发展循环经济,老树发新芽做优存量;以国家、自治区级实验室为平台,以人才、创新为核心驱动发展新兴产业,另起炉灶做大增量。石嘴山需要的正是这一剂改善体质、慢火熬炖的“治本药方”。

一边汲取母体营养,淘汰落后产能,快速转型升级传统产业,一边主攻风生水起的新兴产业,石嘴山的“药方”逐渐显效,先后崛起了电石、氰胺、活性炭、新材料、机械制造等七大产业集群。2012年,七大产业集群产值在石嘴山工业中占比超过77%,钽铌产能居世界首位,电石、双氰胺、活性炭等主导产品跻身世界前列,煤机制造在国内三分天下有其一。2013年,石嘴山非煤产业比重达到56.7%,成功越过了“分水岭”。

为了减黑、播绿、净气,仅2009年以来,石嘴山就先后关停了118家产能落后企业,拆除了483台燃煤锅炉,拔掉了1000多根烟囱,治理了800多个污染项目,先后拒绝了115亿元的“两高”工业项目,拒绝开发商建房需求,“倒贴”6000多万元在石嘴山采煤沉陷区建起了地质公园……在石嘴山的发展账单里,水碧天蓝比金钱更重要。

“下了一辈子井,浸了一身子黑,老了反而活回了绿色里。”在棚户区住了30年的老矿工聂天禄笑着说。

几年来,石嘴山百姓幸福指数连续排名宁夏第一。

大冶,造血比输血重要

对于中国众多资源已经或即将枯竭的城市如何转身,大冶或许是一个可借鉴的现实样本。

这个因矿而生、因矿而兴的城市,虽然历史厚重,但是无可避免的,也经历了资源枯竭的阵痛。endprint

开采金银铜铁对于大冶而言,很多年来都是一件信手拈来的事情,可是慢慢的,人们发现这片“挖不完”的宝藏渐渐露底,随之而来的是裸露的山川、塌陷的土地以及满天飞舞的粉尘。多少年来,靠矿吃饭已是大冶人祖祖辈辈的谋生法则,对于大冶这个城市,矿产意味着经济命脉,毕竟其矿业收入占到财政税收的70%以上。面对矿产资源即将消耗殆尽的现实,大冶人顿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没有了矿产,大冶还有什么宝贝?

2008年,大冶被批准为全国首批资源枯竭型城市,这意味着大冶的转型之路上升到了国家战略。然而政策支持固然是有力的“外力”,依赖“等、靠、要”,终究会落得“一时饱一生饥”,自身“造血”永远比“输血”重要。

大冶转型的特色是调优产业结构,形成推进转型的牵引力;拓展园区平台,增强推进转型的承载力;抓好招商引资,强化推进转型的后劲力;做强镇域经济,提高推进转型的支撑力;完善机制体制,激发推进转型的新活力。在经济增长方式上突出了3个“转”点。即企业由地下采掘向地面办厂转移,产业由单纯采掘业为主向下游延伸加工转变,产品由粗加工向精深加工转变。

在大冶市3大主要开采企业中,铁矿、铜矿、煤矿开采企业由鼎盛时期的140家下降到62家,原驻大冶的国有大中型矿山由20多家下降到5家。而近几年规模以上制造业由2007年的78家上升到113家,净增35家。一大批矿山企业转向资源深加工,建成了山力板带、宏力数控机床等一批转型项目。大冶市制造业税收连续4年超过采矿业,机械制造业已成为大冶市的第一大产业。

“地下”空了,“地面”实了。如今,大冶市已形成机电制造、新型建材、饮品食品、纺织服装等四大产业集群,进一步延长了产业链,2012年集群产值超过650亿元,其中高新产业增加值占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的比重达到13.5%以上。值得关注的是,制造业占工业的比重上升20%。

但是,过去大冶市企业和地方政府自身积累严重不足,错失了发展接续替代产业的最佳时机。列入国家首批资源枯竭城市后,虽然经济社会得到了长足发展,但由于只有短短的4年时间,资源逐步枯竭造成的一些经济社会问题仍然突出。

另外,大冶为生态环境破坏付出过沉重代价,这成为一直萦绕在大冶人心中的隐痛。 “过去我们欠生态太多的债,现在要努力做到的是不欠新债,但是旧债必须要还。”

德国鲁尔,“化腐朽为神奇”

如果告诉你,19世纪后半叶的百年里发展起来的钢铁重工业基地也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布的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中榜上有名,是不是让人难以置信?

从德国首都柏林乘坐高速列车不过4个小时便到了闻名遐迩的德国鲁尔工业区的埃森市。在火车站,一组醒目的黑色塑像首先映入眼帘:一个煤矿工人在深井挖煤,另外几个工人在向上扛煤——这就是这座“煤城”的标记。在这组塑像的四周,是一片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强烈的反差简单而明了地陈述了这个城市、乃至整个鲁尔工业区的过去和现在。

鲁尔区曾是欧洲最大的密集区和工业区,由53座紧密相连、互相依托的大小不同城市群组成,因坐落于鲁尔河两岸而得名。它富有煤炭、铁矿等资源,著名的克虏伯家族创造的钢铁神话迄今仍是鲁尔人的骄傲。二战后,煤炭、钢铁和能源工业使鲁尔区成为德国最重要的工业基地,其钢铁产量占全国70%,煤炭产量更高达80%以上,经济总量曾占到德国国内生产总值的1/3,为战后德国“经济奇迹”作出了巨大贡献。

但是,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在新一轮全球产业革命浪潮的冲击下,随着世界煤炭产量迅速增长、石油和天然气的广泛使用,鲁尔区煤炭储量急剧下降,开采成本日益昂贵,环保压力加大,百年不衰的鲁尔区爆发了历时10年之久的煤业和钢铁危机。原有的以采煤、钢铁、煤化工、重型机械为基础的重化工业经济结构日益显露弊端,煤矿关闭,冶炼厂停产,大量工人失业,鲁尔区陷入了低谷。

于是,鲁尔区开始了曲折而又漫长的转型“三步曲”。这一转就是30年。

鲁尔区或许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能够以人性化方式努力度过结构调整期的传统工业地区之一,从投入巨资长期致力于埃姆歇河流域的环境污染整治和自然生态恢复,到通过建立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维持产业工人,甚至失业人员的基本生活质量,再到保护利用重要的传统工业遗迹、发展工业文化旅游和新兴文化产业。凡此种种,无不体现出鲁尔区在产业转型过程中的人文和生态关怀。

如今,尽管深刻转型还没有最终完成,尽管欧盟范围内有31%的煤和11%的钢依然在鲁尔区开采或生产,但已集中在蒂森·克虏伯公司这样的少数大企业进行。昔日林立的烟囱、井架和高炉已经不在,而代之以农田、绿地、商业区、住宅区和展览馆等;昔日浓烟蔽日、煤渣满地,如今天空蔚蓝,绿荫环绕。在鲁尔区穿行,如同行走在一个巨大的露天公园里。

“鲁尔河上空蓝色的天空”——这个上世纪60年代提出的口号已经被鲁尔人实现了。

美国匹兹堡,大学是驱动“芯片”

在美国,匹兹堡是个有故事的城市,从其大量绰号即可见一斑。位于俄亥俄、阿勒格尼以及莫农加希拉三河交汇处的市中心令匹兹堡被冠以“金三角”的美誉;架设在三条河上的440多座桥梁使其成为名副其实的“桥城”;尽管已经远离了污染时代,钢铁企业也迁离了城区,但“钢城”依然是匹兹堡最初的印记,256米高的美国钢铁大厦仍是城市地标之一。

当年匹兹堡的境遇与今日的底特律多有相似之处。

这个在17世纪以皮毛贸易起家的城市,因为邻近丰富的煤矿资源,因煤而兴。由于矿产资源储量丰富,自18世纪开始,匹兹堡就成为美国生产钢铁、黄铜的工业基地。20世纪初,匹兹堡的钢铁行业继续大规模发展,但是,炼钢炉的浓烟污染也为其带来了“烟城”的尴尬名号。上世纪70年代后,匹兹堡的钢铁产业由盛转衰,导致12万个就业机会丧失,相当于当地制造业整体就业的50%。在失业潮的冲击下,大量人口外迁,经济一片萧条。

面对危机,匹兹堡积极研究转型之策。1985年,匹兹堡市政府与民间组织、匹兹堡大学、卡内基·梅隆大学共同制订了“21世纪发展战略”。正如时任匹兹堡市长卡里久里所言:“我们要成为世界主要研究中心之一,也要成为一个服务与零售中心、健康护理中心、器官移植之城,以及高科技之城。”

匹兹堡大学与卡内基·梅隆大学在转型中的作用不容忽视。匹兹堡大学和卡内基·梅隆大学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在校外创立联合研究中心和学术机构,成为匹兹堡高科技产业的孵化地。卡内基·梅隆大学还调整技术转让政策,鼓励该校教授创立公司,将研究成果转化为商业机遇和生产力。

在大学的支持下,匹兹堡以医疗、机器人制造为代表的高技术产业迅速发展。作为城市地标之一的256米高的美国钢铁大厦,如今已成为匹兹堡大学医疗中心的总部。

如今,医疗、教育、科技、机器人、金融服务业、绿色经济已成为匹兹堡的支柱产业。凭借高质量的教育和绿色经济实力,匹兹堡已成为300多家美国和跨国公司总部的所在地。连续10年被《福布斯》杂志评为全美最清洁的城市。

从浓烟缭绕的“烟城”再到全美绿化率最高、最宜居城市,匹兹堡的成功转型连美国总统奥巴马都视其为城市转型榜样。 不过,拥有众多可圈可点之处的匹兹堡如今也面临着问题和挑战,例如由于平均收入仍低于全国水平,造成青年人才流失。年轻人希望到更大的城市寻求发展,如何保持人口、吸引人才回流将是这座城市必须面对的重要挑战。

(信息来源:《第一财经日报》、《宁夏日报》、《小康》、人民网、《城市的远见:鲁尔工业区的蜕变》《经济日报》、《光明日报》)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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