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偏爱的唐朝诗人

邹以海

毛泽东一生好学不倦，对政治经济和文史哲领域都发生过兴趣。但接触最早最多，又让他入迷的是文学，即使在井冈山和长征等戎马倥偬的岁月和垂暮的晚年，对文学一直情有独钟。从一本1984年版《毛泽东手书古诗词》的手抄墨迹，可见其对唐诗尤为酷爱。

毛泽东对唐诗爱好面很广，对“初唐四杰”中王勃的才华尤其欣赏。20世纪60年代初的一天，毛泽东与毛岸青、邵华一起交谈，提到唐代诗人，毛泽东不禁赞道：王勃年轻有为，才高学博，为文光昌流丽，可惜二十几岁就死了。在交谈中，毛泽东发现儿子儿媳十分喜欢王勃的《滕王阁序》，很是高兴，不仅背诵其中佳句，谈兴浓烈时，还坐在案前，挥毫写下其中的千古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文革”期间，毛泽东盛赞中国与阿尔巴尼亚两国的战斗友谊，在给其国家领导人恩维尔·霍查的电文中，引用了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诗的两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从个人性格上来说，毛泽东比较喜欢豪放浪漫的诗，不太喜欢闲居隐逸的诗。田园派诗人王维的诗歌成就极高，在唐代是仅次于李白杜甫的大诗人。毛泽东对他的诗谈得不多，但偶然兴起，也会叫身边工作人员读给他听。

1975年春天，孟锦云来到毛泽东身边做护士工作。一天毛泽东叫她读王维诗给他听。孟锦云便大声念到“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但小孟把茱萸读成了“朱须”，毛泽东一下笑出声来，起身拿了一张白纸写了“茱萸”两个字，让小孟查查字典落实两字的读音，得知这“萸”读yú。毛泽东点点头，慢慢说：“这茱萸是落叶小乔木，还是一种药材呢，有香味，插上茱萸可以辟邪。小时候，在我的故乡，我就看见过插茱萸的。”

李白诗歌是毛泽东最为钟爱的，这已传为诗坛佳话。在遵义会议后的史料记载中，我们明确知道了毛泽东对李白诗的引用。1935年1月下旬，遵义会议后红军与国民党部队在贵州土城激战，朱德见战局吃紧，亲临火线指挥作战，毛泽东带领军委纵队的将士们为朱德送行，战士们高呼“欢送朱总司令上前线！”“红军英勇，战无不胜！”朱毛紧握双手，朱德说：“不必兴师动众，礼重了，礼重了！”毛泽东说：“理应如此，理应如此！”说罢，化用李白《赠汪伦》诗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你我手足情！”

在延安时，毛泽东就曾与何其芳、丁玲等谈过李白的诗。1957年年初毛泽东邀请臧克家来谈话时，也谈到李诗。毛泽东逝世后，臧克家在《伟大的教导，深沉的怀念》一文中回忆道：毛主席特别欣赏李白。毛泽东不仅喜欢读李白诗，还喜欢谈论和抄写李白诗。据目前查阅所知，毛泽东抄录过的李白诗超过所有唐代诗人，其中有《将进酒》《梦游天姥吟留别》《送孟浩然之广陵》《登金陵凤凰台》等共15篇。毛泽东曾经评价李白诗：“文采奇异，气势磅礴，有脱俗之气。”直到晚年，他因白内障视力减退，为了读李白的《梁父吟》，还特意让人把这首诗用一寸大小的楷体毛笔字抄录在16开的毛边纸上，共有七页之多。在右上角，他还特意用铅笔画着两个圈，表明他已读过两遍。

被称为“唐诗双子座”之一的杜甫，其诗饱含的现实主义对后世影响深远。在湖南长沙的岳麓山上有座景德寺（今不复存），毛泽东早年在长沙读书，听说杜甫在湘地流浪时曾在这里住过，便和李立三等来此山此寺遗址凭吊杜甫的当年游踪，并在其读书时写的《讲堂录》中赞赏过杜甫：“以其精，浩然烟海塞天地矣。”后来在延安和几位知识青年谈论书法和艺术时，谈兴颇浓的毛泽东熟练地引用了杜诗《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的序言原话，他又分析道：“杜甫的这段话说出了舞蹈等艺术是相通的，是至理名言。”

毛泽东巡视外地公务之余，喜欢邀请同好谈诗论史。20世纪60年代初，有一次他到上海视察，特邀了古典文学专家、复旦大学教授刘大杰去聊天，当得知刘是“巴陵人”，于是由人及诗，立即朗声吟诵杜甫七律《登岳阳楼》。1971年“九一三事件”发生后，毛泽东化名诗为反讽，戏改杜甫《咏怀古迹》五首之三中的“生长明妃尚有村”：“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林彪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刘禹锡和白居易是中唐时期著名诗人，两人同岁，晚年常有诗歌唱和。毛泽东十分欣赏他俩清新平易的诗风，并因熟读历史之故，对刘禹锡那些怀古诗尤为喜欢，如《乌衣巷》他圈画过6次，对晚年被请来陪他读书的芦荻先生，从其名字联想到刘诗《西塞山怀古》的末句“故垒萧萧芦荻秋”，要知道这时的毛泽东已82岁高龄，还能很流畅地用湖南口音背诵出来，同时还一字不漏地背诵了刘禹锡的名文《陋室铭》，对他的名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更是边诵边讲，赞赏不已。对于白居易的诗，毛泽东也十分喜爱，《赋得古原上草》一诗他多次抄录，并在四五个版本上都做了圈画。

唐代诗歌各个时期大家辈出，毛泽东的唐诗情结也贯穿始终，不同的年龄段他有不同的侧重。除了大诗人李白外，他还十分欣赏中晚唐时期的李贺和李商隐。比如1949年那首《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中的“人间正道是沧桑”一句直接引用李贺诗句，还有 1950年《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一词中的“一唱雄鸡天下白”也是李贺诗的直接化用。毛泽东不仅喜读李贺的诗，还研读过他的生平，在一则批注中，毛泽东曾称赞他是“英俊天才”。据丁玲说，唐代诗人中除了李白，李商隐的诗也是毛泽东极为喜爱的。其政治诗含义曲折借古喻今，他曾和刘大杰谈论李商隐，当刘用湖南乡音吟诵《贾生》：“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毛泽东喟然叹道：“写得好哇！写得好！”毛泽东对李商隐诗作如此喜欢，与他平时阅读抄录和批点很有关系，从毛泽东故居的藏书情况看，他对《马嵬》有三处圈画，对《贾生》竟达六处圈画，其他各诗都有多次圈画。对“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等《无题》诗中的著名诗句，毛泽东更是画着大圈小圈，足见他的喜爱。

毛泽东钟情于唐诗，从中吸取了无尽的艺术滋养，因此成为一代诗人大家。著名文学研究学者俞平伯谈及毛泽东的诗歌并评价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从古至今，在政治军事哲学诗词和书法的全才全能上来说，毛泽东作为旷世伟人当之无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