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冰轮
这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博弈和比拼。我花了10个小时的时间,去尽可能地了解这个故事里的一切。从卡斯特罗几十年后的法庭自辩:《历史将判我无罪》,到肯尼迪的花边新闻。于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我变成了一个花心的人,爱上了故事里每一个主角。
在这场被称为“谁是懦夫”的较量中,肯尼迪总被说成是最懦弱的一员,他本不是鹰,但明明坚持这种立场才是更勇敢。摩根索说:审慎是最大的美德。也许当人们享受着艺术的涤荡,思索着一场无有真忧的辩论,激荡和畅快或许才是最充满内心享受的追求。可当我们面对真实的世界,当一个人有机会将众人的命运捏在手中,他便再付不起激荡的代价。因此我无比敬佩肯尼迪的智慧和节制,敌人露出了挑衅却脆弱的脚踝而自己却优势尽现时,寻求和平比发动战争更需要勇气。就好像我们总能原谅他人的错误,却不能包容别人的正确。凡人总是想着自己是需要智慧和勇敢的,而忘记了藏起不合时宜的智慧和勇敢。
所以朱可夫也只会是将军,这是历史聪明的选择,当“军队士气高昂,我们无法离开古巴,我们无路可退”的时候,骄傲是他的选择。就像少年时的平清盛无法理解自己父亲在众人羞辱中的起舞,是为了心中之轴有天会带来一个新的世界。是的,我听见米高扬厉声的回答:“我们看到你们准备漂亮地死去,但我们相信这不值得漂亮地死”。
再看看另一个主角:当一个国家的经济、意识形态、文化和道德已经大大的失去吸引力,只留有军事力量可以作为影响世界的有效方式的时候,是一件苍凉而凄美的事。恰如1962年的苏联:像一个只剩钱袋套住女人的男人、仅凭娇媚留住男人的女人,多怨世无情,总恨人无常。于是,当自己仅有的军备竞赛也落了下风,赫鲁晓夫便愿押举国之命运去赌一个可能重塑的平衡。想来有趣,拥有辉煌历史的大国总是有着记忆中传承来的使命感,拿破仑让本就浪漫的法国至今还总想着自居为欧洲的领袖,今日的俄罗斯还总能看见那一点点难以覆灭的沙皇遗梦。这种使命感其实也不赖,它让我感到了纷繁交错的你来我往后的一种微浑的气韵和不合时宜的风骨。就像带着圆眼镜一身中山袍的溥仪,落魄的皇族,却一身都是讲究。而从长远来说,似乎赫鲁晓夫的战略收益更是巨大的:“我们从肯尼迪那儿得到了无论是美国还是它的盟国都不准入侵古巴的保证,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伟大的胜利。”“美国侵略者的目的是摧毁古巴,我们的目的是保存古巴。直到今天,古巴一直存在着。由此看,谁才是胜利者呢?我们仅仅花费了运送导弹去古巴和运回它们的往返旅程费用。”
世界上最后一个在世的第一代共产党领导人卡斯特罗,或许是三个主角中最有魅力的一个。然而危机中的古巴,又一次告诉了我们“弱国无外交”。从这半年的学习里,在与各国朋友的交谈中,我也慢慢地理解了这每一个字后面血色浪漫般的残酷。所以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很庆幸自己能生在一个如今还可以、并且越来越可以,在纷呈的世界中可以找到自己的模样、听见自己声音的国家。纵使我的家乡民怨不断、诟病万千,但在课堂上,我发现若是真正有人在意你代表的国家发出的声音,这种感觉是难以言喻的。就算大家更多的时候畅谈的是它该如何需要改进、应有怎样的模样,你也总是留有心里的一点完整。只用与别人谈论我的祖国是谁的朋友,与谁不合,而不会去担心给我生命和骨气的家乡是谁的附庸,谁的走狗,然后在那些“宗主国”的国民面前总是留了些不太自在。
当一个强大的国家赐予了我们保持准则的资格,和坐在谈判桌上发言的底气。我便已经想象不到,若自己是个中亚的斯坦姑娘,心里的图景会是如何一幅模样。想一想,当自己的祖国只能屈生在众多大国的博弈中,做一个地缘政治中小小的点或长长的轴,以一个棋子的心态求得一个可以生存的姿态,我或许便从来不会知道心中有一部分骄傲是什么模样,或许我甚至不会去想你为何要待我这般,而是用那双从未站直的腿去寻一条求生的路。今不同昨,明不知向,这是强大国家的国民永远不会懂得的悲凉。当国家、民族弱小,便会似禽一般,择良木而栖,被人不屑一顾说一句“墙头草”也无暇在意。要知道,保持个体的德行尚且不易,一个民族或者国家的姿态和风骨是需要付出你我难以想象的代价也未必能得的礼遇。今日,我想我可以了解一点点一百年前来到这里的中国年轻人,了解那一点点人与国家的血脉相连。不论我们自诩人格多么独立,当离开家乡,便会发现每一个人的命运都与自己祖国的命运息息相关。在这半年多里,我也是平生头一次有许多的生怕:生怕在与人的交谈中露了浅薄叫人笑话,因为我是一个代表了中国受到高等教育的年轻人;生怕与男性的交谈让人误解成了轻佻,因为我是一个中国的姑娘;生怕遣词造句中无有教养和礼节,因为我的祖国有个名字叫做“礼仪之邦”。这种种的生怕让我发现了自己心里的白月亮后面真的有个红太阳。我希望每个远在他乡的中国人都能找到心里的太阳,并感受到它永不黯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