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漆屏风上的那只蛱蝶

2014-05-15 07:47沈嘉禄
检察风云 2014年14期
关键词:陈杰大漆漆艺

文·图/沈嘉禄

福州是中国传统漆艺的四大基地之一,在鼓山脚下,已经汇聚了一批有思想、有技术、又有经营头脑的漆艺家,他们孜孜不倦地思索着,胼手砥足地前行。

中国人是世界上最早发现漆及运用漆的国家,8000年的风雨历程,从史前出发,一直到汉唐,延伸至明清和民国,我们在生活的每个角落都可看到那洋溢热烈的朱红,深沉内敛的漆黑,那璀璨晶莹的螺钿。生活的点点滴滴,都与大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随着国力的增强,文艺复兴呼声的高涨,中国的漆器被揩去了浮尘,重现光辉。漆器及漆艺在现代社会的生存空间被打开,大漆家具也进入了都市生活的空间,为后现代生活提供了多元的装饰语言及表达感情,漆艺家也希望借助更大的平台,更精湛的技艺,特别是现代的艺术观念,来实现大漆复兴的梦想。

福州是中国传统漆艺的四大基地之一,在鼓山脚下,已经汇聚了一批有思想、有技术、又有经营头脑的漆艺家,他们孜孜不倦地思索着,胼手砥足地前行着。他们有的以漆画为载体,也有的以生活器具或随身饰物为媒介,而以漆艺家具为表现形式的,则有陈杰。

那天,于是我们拜访了陈杰。看上去,他的状态很好,满面红光,神态悠闲。院子里的花木呈蓬勃之势,旧石器和旧家具露天置放,喝茶的长桌用整块原木随意一搁而成,围着院子是两幢小楼,原先是他的工作室,后来嫌小,搬出去了,此处就成了他会会朋友喝喝茶的地方,当然还有作品陈列室。

陈杰在上世纪80年代考进福建工艺美校,学漆艺专业,毕业后正值漆器厂“胜利大逃亡”的当口,他先在旅游局工作,后辞职下海,1988年建起了自己的漆艺工作室。“我其实对市场运作一窍不通,只知道关起门来做东西,研究漆的性能。第一批漆器推向市场后,不知道如何推销,最后削价销售,成本都收不回来,简直灰头土脸。我在学校里学的是传统工艺,对材料和工艺都熟悉,但老一套的东西显然不能适应市场需要了,现在的消费群体主要是青年人,他们希望看到新的面目,在表现手法与艺术观念上要与互联网时代接轨。”陈杰说。

陈杰力图使漆器回归生活,在日常生活中争取自己的地位,而不是被人供起来,碰也不能碰。在艺术生活化,生活艺术的理念引导下,他开发了不少新品种。后来,陈杰觉得做小东西不过瘾,更为丰富的表现手段用不足,就做起了大漆家具。他根据现代居住空间所能提供的可能性,设计出三类大漆家具,客厅类、文房类、公共空间类。

陈杰的大漆家具都是严格按传统工艺以榫卯结构制作的,硬木框架,花梨、酸枝、黄檀、黑檀等都是他选用的材质。面板则采用高密度椴木复合板,经过裱麻与多层披灰,保证不受气候条件影响,永不开裂,永不变形,古典家具开裂的缺陷就此避免。

由于精心打造,每件家具须经过二十多道揩漆与打磨,耗时至少在半年以上。而且每件大漆家具都是独一份,没有重复的,因为气候条件的影响,大漆家具不可能两件都一模一样。这也是大漆家具的骄矜或珍贵所在。也因此,陈杰一年忙到头,即使有助手帮忙,也做不了几件。订户急得催,他其实更急,但每道工序绝不马虎。

人们最喜欢陈杰的小型屏风,独幅,黑底五彩,贴了金箔,富丽堂皇之感怎么也压不住地散发出来,鲜明且独特的东方风格,回味无穷的中国情调。虽然每座屏风要卖到30万元,还是有不少企业家搬去放在客厅里,满堂响亮,成了梦的底色。

陈杰喜欢蝴蝶,好几座屏风的点睛之笔就是一只展翅的蝴蝶,翅翼上的纹理清晰无比,色彩斑斓,翅膀扑闪之间,是弥漫春风扑面。那是庄子的蝴蝶,是《红楼梦》里的蝴蝶,是《梁祝》里的蝴蝶,也是陈杰的蝴蝶。

“做这样一件屏风,一百多道工序,耗时三年,材料费就是好几万,还不算时间成本。”陈杰说:“过去我们的漆器卖得太便宜了,你再看看日本,家里来贵客了,才会拿出祖传的漆器摆几只寿司,那是最高的礼仪!屏风?皇室成员、大企业家才有用得起,一般家庭只能用替代品,比如化学漆、塑料胎的伪漆器,值不了几个钱。”

2008年7月7日,八国集团首脑会议在日本洞爷湖召开,在欢迎晚宴上,各国首脑举杯庆贺,盛酒的就是一个石川县的轮岛漆器酒杯,杯壁绘有樱花,会后各国首脑可以带走留作纪念。这个很小的高脚漆杯,被日本人看做是极贵重礼品了。

“从你的漆器中我看到日本美术的影子。”我婉转表示。

“交流从来就是双向的。”陈杰倒也爽气,“早在清末民初,福州有一所工艺传习所,漆艺大师李芝卿就是从那里出来的。所里有一个日本老师,李对日本老师很有感情,后来还去日本留学,他是建国后福州漆器传承和创新的标志性人物。日本的漆器精致啊!他们对漆器制作是非常虔诚的,漆艺家地位极高。但也有缺点,工业化生产遏止了个性张扬。”

据我了解,日本的漆器之所以成为国宝而且至今还活跃在日常生活中,就因为生活化这个问题解决得好,比如最近有被誉为“人间国宝”的漆艺家室濑和美在四款VERTU手机上以大漆装饰,每只售价高达2000万日元。而在中国,上世纪70年代以来,还有不少漆画家将漆画当做美术的一个分支来看,故意淡化它的工艺性,这客观上使漆的艺术与生活常态生硬地脱钩了。

现在,随着我们眼界的开阔,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漆文化从生活中来,应该回到生活中去。很少有一种材料能像大漆那样融入日常生活,塑造性格,并充满文化气息。它是一门艺术,更是一种表达思想情感的语言,只有存在于日常生活之中,与我们同喜同悲,才能获得永恒的生命。所以漆器也罢,漆艺也罢,它们是同根的豆荚,是并蒂的莲花,也可以随着季节生长、开花并结果。

中国是大漆之国,但没有人会否认,在世界各国艺术家的手中,大漆仍然在创造着美好的生活,并且诠释生命的价值。二十一世纪既是科技发展、现代化进程不可逆转的时代,同时也是人们认识自我、回归自然的时代。在这样的舞台上,漆艺创作自有其重要位置,大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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