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成媚(三)

2014-05-14 09:46苏非影
飞魔幻A 2014年4期
关键词:慕容白衣公子

苏非影

上期回顾:等慕容七把衣服扒开,只来得及听到数十人的脚步声消失在小院外,而眼前除了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就剩了一把琴。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慕容七随便拱了拱手:“公子请自便。”

谁知刚跳下围栏,便被人握住了手腕,慕容七看着素白衣袖中露出的骨节分明的五根手指,有些愣怔:“公子,事实证明我不是你们的对头,你还抓着我做什么?”

“昙华不在,你可以保护我吗?”

温柔多情的声音,听着十分勾人。

方才手掌相接,慕容七已经探知对方内息虚弱,没有半点武功,若刚才站在院子里的那个人是他,肯定早就被扎成了刺猬。真要是再有人来寻仇,凭他一己之力,绝对抵挡不住。

原来北宫昙华临走时那句“这位姑娘留给你”,是拿她当临时保镖的意思。

可惜,她又不是傻子,才不会给不认识的人当挡箭牌使。

不过如果他肯付钱的话——她瞄了一眼男子手中价值不菲的古琴,有偿劳动她倒是可以接受的。临来辽阳京之前,慕容久那个浑球把她的银两和首饰全顺走了,害得她现在不得不寄居在季澈篱下,靠借钱度日,丢脸至极。

可她还来不及提出交换条件,原本空荡荡的院子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来。

一个红衣蒙面女子正俏生生地站在月下,双手各握一把弯刀,寒光四射的眸子对着亭中二人看了一圈,最后牢牢锁住了身着白衣脸戴面具的那人,显然他才是她的目标。

慕容七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嘀咕道:“双手胡刃,这可是北夷刺客的风格。”说罢蹲下身,往白衣人后背上戳了戳,低声道:“公子,你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不灵啦,要我帮你吗?”

白衣人回过头来,面具后的眼睛里闪过探究的波光,嘴角却微微弯起:“怎么帮?”

慕容七伸出手一一算来:“救你一次五十两,帮你把她打跑……”

话说到一半,那个红衣刺客已经双刀一绞扑上前来,刀光凛凛地砍向白衣人的胸口。慕容七急忙抓着他的衣裳往后一扯,将他硬生生地从凳子上扯下来,刀刃从他高挺的鼻尖划过,只差毫厘。

“两百两!”

她这才有机会把剩下的话说完。

白衣人半躺在地上,却并不显得狼狈,只是叹了叹,似乎十分伤心:“我的命只值二百两吗?太便宜了……”

“是……是吗?”慕容七愕然,早知道就多要一点了……

不等白衣人回答,女刺客的刀又砍了过来,下手狠辣。慕容七不得不抓着他的衣领,绕着木亭躲来躲去,还没有谈妥价格便已救了他无数次,大感吃亏,不满道:“公子,你们惹的仇家如此难缠,我要加价!”

“好啊。”轻如柔羽的一声笑,夹杂在刀风中几乎听不清楚。下一刻,慕容七就感觉脚下一空,腰间被人用力搂住,她刚想一肘子敲过去,便看到白衣人水汪汪的一双眸子,手里一犹豫,便被他拽着一起掉了下去。

第三章 寡妇凶猛

脚下的陷阱并不深,慕容七刚刚提气,脚尖就已经碰到了地面,她急忙稳住身形,顺手扶住身边的人,另一手小心地往四周摸了摸,感觉到上下左右都是冷冰冰的石块,竟是个窄小之极的地窖。

她不由得啧了一声:“公子你不厚道,明明有密道可以逃走,还诓我替你抵挡仇家。”

“是密室,不是密道。”白衣人道,“此处无粮无水,不能久待。”

慕容七奇道:“那你下来做什么?”

白衣人却不回答,凝神看了看她额上细密的汗珠,又微偏过头在她鬓边轻轻嗅了嗅,道:“你中了桃花醉?”

“什么桃花醉?”

“昙华府上用来招待贵客的蜜蜡中都掺了‘桃花醉用来助兴,若席间喝了宫廷秘酿,催情的效用更佳。”他的声音温柔,慕容七却听得一身冷汗。难怪她一直觉得身子不对劲,软绵绵酥麻麻的,又热又渴,还容易走神,原来是北宫昙华干的缺德事!

小石窟里只有几缕从石缝里透进来的昏暗月光,但慕容七料想自己此刻的脸色必定十分难看。这种微带致幻效果的香料发作起来并不猛烈,但绵绵密密的十分磨人,尤其此时被人一语点明,之前因为频发的事态而被忽略的燥热又一丝一点地涌上来,紧挨着白衣人的那部分皮肤也敏感异常,即使隔着衣料,也散发出阵阵灼热。

她运功强压下悸动的脉息,咬牙道:“你……你离我远点!”

听到这句话,白衣人非但没有退开,反倒离得更近了一些,原本就搂在她腰间的手也慢慢收紧,抚上她的后背,声音低沉而多情,眼中带出一丝迷离的炫彩。

“姑娘明明已经去过中庭宴会,而且待的时间不短,为何骗我们说还没去过,嗯?”

四周弥漫着清冽淡雅的男子气息,如同毒药一样渗进慕容七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里,将她最细微的感官也一一打开。她背靠着墙壁直挺挺地站着,心里就像被猫爪挠着一般,又痒又麻,挣扎道:“公子,实不相瞒,我其实是个寡妇……”

“?”

“而且我力气比你大很多……”

“所以呢?”

“所以我如果忍不住扑倒你,你岂不是太吃亏了?为了你的名节,公子还是打开机关让我出去和你的仇人一较高下吧,钱的事咱们好商量。”

白衣人愣了愣,笑道:“多谢姑娘替我的名节着想。”

多谢的话就放我出去啊!

“可是……”他的手指已经滑过她的背脊落在耳畔,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流转拂动,“若我有办法替你解开‘桃花醉的迷香呢?你是要,还是不要?”

要什么要啊,不会好好说话吗?

慕容七欲哭无泪,紧绷着嘴角蹦出两个字:“不要!”

对方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手指突然用力,一下子揭开了她随便按在脸上的面具。

蜡黄皮肤的大饼脸突然不见了,面具下露出的真容让白衣人一瞬间失神,随即慢慢地弯起嘴角,眼神幽深,轻笑道:

“我叫凤渊,你呢?”

公子,这不是互通姓名的好时机吧?

慕容七半捂着脸,微怒道:“你太失礼了!”

凤渊却笑:“不说的话,可就要留在这里陪我了。”

“我叫嫣然!”慕容七答得飞快,“现在可以让我出去了吗?”

“嫣然……”这两个字在他舌尖上慢慢滚过。他悠悠笑道,“好,我记住了。”

余音未落,慕容七的手便被拉了下来,随即一个柔软微凉的事物覆上了她的嘴唇,等她惊觉那是什么的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凤渊唇上的凉意带着醉人的清雅气息,一瞬间仿若饮了醇酒,让她不由自主地卸去了周身的防备,原本推拒的双手也软了下来,被他紧紧地扣在掌心。

辗转不过片刻,他便已察觉到她的青涩,动作更加放肆。慕容七明明知道自己正被人轻薄,身体里却像燃着一团小小的火焰,烧得她四肢一阵阵发软,只想随着他沉溺下去。

幸好这种猝不及防的混沌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很快,她从小修习的“融雪化香”护体心法便因为体内血行的异常自动流转了起来,顿时将身体的燥热慢慢驱散。她的神志逐渐清明,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即便是如此缠绵亲昵的时刻,他的心跳也依旧平稳,唇上的温度也不热烈。

当那种奇怪的绵软完全消失的时候,凤渊的唇正在她的脖子上流连,如蝴蝶翩舞。慕容七顿时大怒,想也未想便抽手扇了过去。

凤渊不会武功,被她这样一扇,顿时站不住,往后连退几步,侧身撞在石壁上,覆面的银色面具吧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他捂着被她一掌击中的胸口,低头轻喘了一声,叹道:“嫣然,你下手好重。”

嫣什么然,我跟你很熟吗?

慕容七余怒未消,扯了扯滑落的领口衣襟,哼道:“你活该!”

这一次他没再说话,小小的地窖里只剩压抑的喘息声,显然被她打中的地方甚是疼痛。

过了一会儿,慕容七见他还是靠在石壁上不肯起身,反倒有些担心起来,走上前去扶住他的肩膀,道:“你没事吧?我只用了两分功力而已,你也太弱不禁风了吧。”

凤渊随着她的动作直起身来,遮住脸庞的长发随之滑落,露出一直被面具遮盖住的面容。

慕容七只看了一眼,便呆住了。

那张脸自额头至两颊,竟布满了狰狞交错的伤痕,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容貌。

凤渊却是神色平静,伸手拣起面具重新戴上,淡淡道:“吓到你了?”

慕容七点点头,又急忙摇头,胡乱道:“其实你戴着面具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凤渊颇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她急忙改口:“你不戴面具也没那么丑……”

凤渊干脆不理她了。

她憋了好一会,才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说实话,你……是不是因为脸长成这样,所以平时没有女人愿意理你?”

凤渊正在理头发的手一停,抬眼看着她,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欲求……不满什么的,可以理解,但……随便对陌生人下手是不对的!”她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却勉强压下心头的怒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凤渊顿时失笑:“你在同情我,所以决定原谅我?”

他的笑容看起来很愉悦,慕容七有些摸不透他究竟是真的无所谓,还是佯装无所谓。她向来不擅长应付这类人,只好伸手摸了摸头顶的石板,道:“算了,你让我出去,我帮你对付仇人,条件是刚才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怎么样?”

凤渊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笑了笑:“也好。”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只碧绿的翡翠环放进慕容七的怀里,说道:“给你。”

“这是什么?”慕容七瞧见玉环上面雕琢着繁复的花纹,光泽柔和水色隐隐,显然是成色极好的宝贝。

“报酬。”凤渊道,“你说过,收二百两就帮我赶走她,可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这个你拿去,当了换钱,算是我付给你的报酬。”

说罢也不等她有所表示,伸手在石壁上摸索一阵,头上的石板立刻裂开了一道缝。

他在她肩上推了一把,道:“快上去吧,小心别让她发现我。”

慕容七:“……”

过河拆桥这种事真的好吗公子?

重新回到亭中,红衣女刺客还没走,正盘腿静静地坐在院子正中。

慕容七随手拾起方才北宫昙华丢下的锦缎长袍披在身上,红衣女刺客见状,慢慢站起身来,伸手拔下插在地上的两把刀,其中一把刀指着她的面门,声音寒冷如三月融冰。

“你是凤游宫的人?”

正在绑头发的慕容七听到这话,疑惑道:“什么凤游宫?”

女刺客冷哼道:“装什么?不是凤游宫的人,为何如此维护凤公子?”

“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慕容七有些不耐地抄起方才凤渊所坐的凳子,掂了掂,随即用力扔了过去,人也闪电般飞跃而出。

“本姑娘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

一盏茶过后,慕容七和红衣女刺客渐渐分出了高下。

虽然双手胡刃凶狠诡异,但终究只适合暗杀不适合决斗。慕容七所学庞杂,怪异招式层出不穷,时间一长,女刺客便有些拙于应付。眼看时间不早,慕容七决定速战速决,迎着刀式身形一闪,冒险躲过一击,顺手夺去女刺客左手的刀,反手朝着对方胸口刺去。

这一招化刀为剑,快如闪电,避无可避。

可招式才递到一半,耳边风声呼啸,一个黑影飞掠而来打在刀背上,内劲甚大,竟震得她虎口发麻,胡刀脱手飞出,掉落在地。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钉在脚边的兵器——一柄一尺七寸,玄铁黑缨的短枪。

“雷……雷椎……”她心虚地抬起头来,看到不远处的墙头上,熟悉的颀长身影正站在幽暗的月色下,黑色的衣襟迎风而动,右手握着一杆一模一样的短枪,戒指上的宝石映着月光,闪着幽幽的光芒。

“阿……澈?”

季澈怎么回来了?

慕容七的第一反应就是——糟!糕!

第四章 宫闱秘辛

一个时辰之后,慕容七跟着季少帮主,走在临近午夜空无一人的京城街道上。

春夜寒凉,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一件长衣,顺手牵羊拿来的外袍早在打斗中落地,离开的时候匆忙,都来不及捡回来。

慕容七望着季澈的背影,反复思量着此事虽然起因是北宫昙花那要命的“桃花醉”,但在别国使臣家里打架确实是自己不对,不如先伏低做小认个错,却又不知怎么开口。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小风,她浑身一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顺口呜咽了一声:“好冷……”

走在前面的人果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

慕容七赶忙快走几步,眨了眨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阿澈我饿了……”

季澈冷冷道:“刚才那个女人,是禁卫军十七营的副统领,而十七营是有名的皇家暗杀营,直接听命于皇族,追捕之人都是关系重大的要紧人物。方才你那一刀若是砍了下去,辽阳京这个地方,你以后就别再回来了。”

慕容七不服气,嘟了嘟嘴:“有那么严重吗?我知道你是不想惹皇族的麻烦事,但我也是有分寸的,又不是真的要伤她……”

“但万一有什么损伤,后果难料。”他没有丝毫让步,伸出修长的手指准确地点在她的眉心,“别忘了你现在是谁。我不管两年前你和太子慕容铮有什么私下约定,但‘慕容七已经从皇室消失,‘慕容久却还没有。新皇还没有登基,这种时候在皇室的秘密行动里掺一脚,对你们两个没有任何好处。”

“你……你想得太多了……”虽然这么说,但她的声音已经低了不少,显然内心深处已经接受了他的批评。

“是吗?”季澈的手指从她眉心离开,最后又停在她的脖子上,语气越发冷得掉碴,“‘桃花醉的滋味可好?这个也是我想多了吗?”

他的手指有点凉,慕容七有些心虚地问了一句:“什么‘桃花醉?”说完突然想起方才在地窖里的那一幕,当她体内迷香去尽之前,那个叫凤渊的奇怪的面具人似乎正在啃她的脖子。

她急忙从怀里掏出小镜子,借着路边破旧的灯笼查看,只见自己后颈上赫然有一枚淡淡的红印,仔细看,依稀像是朵用胭脂画上去的花。

“啃了一下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忍不住嘀咕。

“啃?”季澈收回手指,淡淡一笑,“谁?”

好……好可怕,这种时候为什么会笑……他果然还是板着脸比较和善……

“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大概是小久的老相好。”打死她也不会说这是被男人啃的。

季澈脸色稍霁,点点头道:“什雅奇技淫巧的东西太多,你和北宫昙华还是保持一定距离比较好。”

“好……好的。”

他不说她也会保持距离的,她看着他转身继续往前走的背影,忍不住懊恼地抚了抚嘴唇,白白被人占了便宜却讨不回来,真有够倒霉的。回头一定要打听一下“凤游宫”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所谓的凤公子到底犯了什么事,竟然惹来禁卫军十七营的追杀!

慕容七一边想着一边跟在季澈身后,没走几步便转过一个街角,眼前出现了一盏暖黄的灯,灯光下一对卖馄饨的中年夫妻还没有收摊,一口大锅冒着腾腾的热气,寥寥的几个客人正在喝汤。

季澈和老板交代了几句,一回头,慕容七已经坐在桌前,握着雪白的袖子擦筷子。看他坐下,慕容七十分谄媚地把手里那双已经擦好的筷子递了过去,一双凤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我就知道阿澈你对我最好了,肯定不忍心看着我挨饿受冻。”

“碰巧而已。”他并不领情,可眼底却闪过一丝不自然。

慕容七当然不会注意到,她正扯着嗓子朝老板娘远远喊道:“大嫂,我那碗不要放香菜,葱花、榨菜、辣椒多放一点……”

“是是是,这位公子刚才已经交代过了。”老板娘笑呵呵地将碗放在她面前,特意多看了季澈一眼,“姑娘真是好福气啊!”

“是啊是啊。”慕容七忙不迭地点头,“这个时候还能吃上一碗热馄饨,的确是好福气!”

季澈:“……”

老板娘:“……”

慕容七混在辽阳京的第十天。

一个几乎被她遗忘的邀约如期而至。

彼时,她正在华丽的郡王府里,一边嗑瓜子一边听郭子宸的调查报告。季澈则半躺在榻上养神,偶尔用手里的匕首追杀路过的苍蝇,一甩手一只,例无虚发。

“锅子,你刚才说什么?凤游宫是卖香料的?不是什么暗杀组织或是邪教门派?”慕容七吐掉一口瓜子皮,对这个结果表示非常意外。

“根据调查,这家商号确实是大酉乃至什雅地区的香料大户,全国有将近一半的官员贵族都是他们的客户,辽阳京里尤其多。凤游宫的大老板人称凤公子。”郭子宸抽了抽嘴角,“还有,慕容姑娘请不要叫我锅子……”

“那位凤公子,是不是因为容貌丑陋所以一直戴着面具示人?锅子,你们就没有详细一点的资料吗?”

郭子宸再度抽了抽嘴角:“除非是特别大的生意,否则凤公子很少露面。他究竟形貌如何,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另外,慕容姑娘请不要叫我……”

慕容七转过头,有些失望:“季澈,你那号称天下第一的情报网也不过如此!”

郭子宸:“……”请不要无视我好吗!

季澈慢腾腾地从怀里抽出块帕子将匕首擦拭干净,一边淡淡道:“鸿水帮的情报网不是为了调查一个无关紧要的香料贩子而存在的。”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吩咐郭子宸道:“小郭,凤游宫的调查继续找人跟进,作为香料贩子,这些人最近似乎在辽阳京官员的身边出现得太频繁了。”

郭子宸:“少主,这不是问题,但是在这之前能不能请你向慕容姑娘纠正一下,不要再叫我锅子了?”

季澈瞥了他一眼:“这是你跟她的事,与我何干?”

郭子宸泪奔:“少主别这样……”

正当此时,门外有下人来报,说是首辅魏大人有请信郡王过府一叙。

慕容七捏着那张散发着淡香、言辞文雅的请柬直皱眉,上面“残局留待”四个字让她心生畏惧。

季澈站起身拍了拍衣襟,打算和郭子宸就此告辞。

“等等阿澈,你不能就这么扔下我不管。”慕容七一把拽住他黑色的箭袖,“我不会下棋,我会露馅的。我一旦露陷,就不能再留在京城了;我不能留在京城,小久就必须得回来;如果小久回来,你一定会被他烦死的……”

季澈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掂了掂手里的匕首,冷不防朝她手背上刺去。

慕容七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袭击,尽管及时地躲开了,锋利的刀锋还是在她手指上划了一道小小的伤口,鲜血直流。她正要发火,季澈已经收起匕首,淡淡道:“现在你可以跟魏南歌说,你的手受伤了,没法下棋。”

当慕容七在首辅府的后花园里再次见到魏南歌时,他果然如季澈所料,对她的手伤表示了惊讶和遗憾。

“王爷,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不小心划破了。”慕容七叹了口气,眯起凤眼直摇头,“真抱歉啊魏大人,不能陪你下完残局了。”

“看起来很严重,要不要紧?”魏南歌伸手虚托起慕容七包扎得如同熊掌的右手,神色间不掩关切。

“没……没事,过两天就好了。”望着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慕容七谈笑自若的气势不知怎的有些失灵,她不由得悄悄后退了一步。

再次见到这位本朝最年轻的重臣,她更加确定自己对他确实存在不一样的感觉——心跳会加快,言行会无措,总想多看他一眼,可是真的和他的眼神相遇,却又忍不住躲开。

用小久的话说,这是犯花痴,但慕容七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因为魏南歌的模样,完全符合她心目中的最佳审美——温柔如鹿的眸子,挺直的鼻梁,总是含着微笑的嘴角,君子如玉,举手投足之间都有让人心折的书卷气息。

说起这个“最佳审美”,要回溯到慕容七还是小少女的时候。彼时在小小七眼中,世上最极品的男子就是父亲大人。他温柔多情,博学多才,言行都有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优雅,连遣词造句都极有品位,反观冷口冷面武力值超高的娘亲和迦叶宫中一群整日打坐参禅练武修道的师叔师伯,信王大人的无敌光环照亮了她的整个童年。

诚然童年过后,残酷的现实不断提醒她,偶像的光环其实是最会骗人的,但长久形成的价值观和审美观已经根深蒂固。因而小小七每每遥想未来心上人的模样,都与父亲大人的表像大致相同——也就是魏南歌这种的。

可叫人忧郁的是,她认识的年轻男子,要不就是迦叶宫的弟子、信徒,要不就是京城的太监、侍卫,偶尔有些别的类型,也都是小久身边那班整日沉溺酒色的纨绔大少爷,或者季澈帮中大字不识几个打架家常便饭的彪形大汉,要找到一个如山泉一样清冽、春风一样温柔的男人,难度实在太高。

不曾想,如今竟真的让她碰上了一个。

所谓缘分妙不可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脑子一热,她脱口问道:“魏大人年少有为,却至今未婚配,不知心里可有中意的人选?”

正亲手洗杯烹茶的魏南歌顿时一愣,半晌才回答,温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冷肃:“王爷既然知道今日我为何请你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慕容七张口结舌,这个答案真的是针对她的问题吗?为什么听起来毫不相关?其实她只是想接着说:“如果你没有人选,我倒是有个妹妹,人很不错,你有没有兴趣见一见?”

可是现在,她该怎么绕回去?

这么一打岔,她的一时冲动也随之冷却,凝神一想,魏南歌这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倒也让她品出一个大概来。

她虽然不喜欢动脑子,但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几天前在北宫昙华生日宴上偷看到的那一幕,虽然已经被她矢口否认,但魏南歌显然并不相信。她此刻的无心一问,一定是被他当做了有心试探。

她吸了口气,道:“魏大人指的,是那天和太子妃娘娘见面的事吗?”

魏南歌手下的动作一顿,随即嘴边绽开淡淡的微笑,倒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王爷果然看见了。”

慕容七暗中翻了翻白眼,他既然都这么问了,否认也只会惹来无端的猜疑和更费脑筋的试探,还不如早点承认,静观其变。

至于那个女子的身份,她也是后来才想到的——

关于这桩宫廷秘辛,她知道的其实远比当初告诉季澈的要多。年少时被软禁在宫里的那几年,她每天都过得十分无聊,探听八卦也成了日常生活之一。那时候东宫有个宫女是太子妃出嫁前的侍女,而那个宫女又和已故帝后身边的宫女交好,有一次两人正在御花园的假山后面偷偷摸摸唠嗑的时候,慕容七正躺在附近一株大树上睡午觉,顺耳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一个七七八八。

要说这件事,其实还和她有些关系。

已故帝后出嫁前,和慕容七的娘亲曾是闺中密友,帝后自己又不曾养育女儿,因此对这位御封的晏容公主极其宠爱。虽不能就此放她出宫,但只要是她喜欢的,都会尽量满足她。她及笄那年,这位皇伯母便想为她张罗一门好姻缘。因为慕容七偏爱文雅才子型,帝后百般挑选之下,这才选中了丞相家的嫡孙——从小便有“神童”之称,十五岁金殿高中,弱冠之年便成为文渊阁大学士的魏南歌。

只是重臣和皇家联姻毕竟非同小可,向来思虑周全的帝后暗中先派了人去试探口风,却探听回来魏南歌和越阳王之女殷紫兰青梅竹马,很有些非君不娶非君不嫁的势头。年少有为才华横溢的丞相公子极为专情,从十六岁起就拒绝了许多有钱有势人家的提亲,帝后权衡来权衡去,本着绝对不让晏容公主受一丝委屈的念头,此事最后还是作罢。

至于后来帝后故去,慕容七嫁给了一个短命世子的这桩孽缘,那是后话了。

十五岁,那是慕容七第一次听到魏南歌的名字。

可是直到五年后,她才第一次见到这个差一点成为自己驸马的男子。

五年的时间,让她从深宫里受尽宠爱的公主成了一个连名字都消失在皇室宗谱上的寡妇。而当年誓死相随的爱侣,一个成了当今太子妃,另一个则成为将来国君最为倚重的臣子,相隔咫尺,却成天涯。

世间之事,百转千回,莫不如此。

从前的永安郡主如今的太子妃殷紫兰,慕容七也是见过的。在她参与的为数不多的几次宫中女眷聚会上,她曾远远地见过她数面,印象虽不深,但名份上还得叫她一声“皇嫂”。因而那天樱花树下乍然见面,才会觉得眼熟。

而此时此刻,当魏南歌说“王爷果然看到了”的时候,慕容七正一手托着腮,一手从魏南歌手里接过小巧精致的紫砂茶盅,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从善如流地回答道:“是呀,我都看见了。”

“既然如此——”魏南歌自己也从茶托中取出一盏,望着碧绿的茶汤,慢慢说道,“我们来谈谈条件吧。”

“不用了。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慕容七挥了挥手。

“我自然是相信王爷的,但——”他顿了顿,轻轻啜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我与晏容公主却不曾打过交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防,还望公主谅解。”

哐当。

慕容七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目瞪口呆。

下期预告:

慕容七听不明白,好学地问道:“什么叫‘以阴阳之气调和?”

“就是和下蛊之人行男女之事。”

慕容七愣了一瞬,骤然间大怒,骂道:“浑蛋,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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