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少年是皇帝
一、隔壁少年变皇帝
常紫沐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和皇帝做邻居。皇帝住在她家隔壁的时候还不是皇帝,是个挂着两筒鼻涕穿着开裆裤的黄口小儿。
孩提时期的常紫沐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天朝公务员,鱼肉百姓,横行乡里,奴役着左邻右舍的小伙伴,尤其是皇帝。
直到先皇宾天,太后千里寻人,住在隔壁的少年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当朝天子,亲朋好友见到常家人纷纷表情暧昧地喊一声“大喜啦”。果然没过多久,一道诏书到了常家,皇帝诏常紫沐入宫。
常紫沐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进宫,想当年那样欺负皇帝,不进大牢就不错了,可是反过来一想,那样欺负皇帝都没有进大牢,难道……真的会像大家想的那样……
忐忑不安的常紫沐来到皇宫,空旷的大殿内,年少的皇帝面沉似水,几重华服压在身上,仿佛泥胎雕塑庄重威严,宛如天神般遥不可及,唯独一双眼眸一如往昔,怔怔地望向常紫沐,几次欲言又止,终将绵延的情愫和无边的思念凝聚成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见他久久不语,常紫沐愈加不安,“什么事这么难说出口,不会真像别人说的,你……你要封我为妃?”她苦口婆心地规劝,“就算你占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皇帝身子一僵,突然间孤注一掷般奋然起身,面容肃穆,用前所未有的冷峻声音断然道:“常氏紫沐听封。”皇帝字字铿锵,和往日时常被欺负的柔弱少年判若两人,“常氏紫沐,恪顺恭勤,温慧宅忠,兹册封尔为奉御,以示恩典。”
皇帝随便一句话就决定了她的一生,常紫沐瘫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毫不避讳地指着皇帝,撒泼打滚,“当了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这是强抢民女!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小心你刚当上皇帝就被废了!”她顺势用头狠撞内侍的大腿,哭天抢地,“你们都别拦着我,让我撞死算了!”
内侍尴尬地护着大腿,露出一个略带鄙夷的神情,“常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奉御是女官名,说白了就是宫女,过些年就可以出宫了,犯不着要死要活的。”
“什么?宫女?”常紫沐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迅速扫视了大殿内众内侍的表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干笑两声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抓着后脑悻悻道:“原来是我想多了”。
皇帝果然是来报仇的,常紫沐这样想着,心中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封妃,不然就永远逃不出这个金丝鸟笼。
常紫沐欢天喜地的去了,高高在上的皇帝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一点笑容。
二、这个皇帝有点烦
“常紫沐!常紫沐!”
“天哪!”皇帝的喊声像鞭子一样直抽神经末梢,常紫沐哀叹一声,从茶房老宦官的手里接过托盘,马不停蹄地赶往正殿。
常紫沐从早到晚一刻也不得闲,皇帝早上要喝茶,晚上要喝茶,别人是饭前便后要洗手,他是饭前便后要喝茶,晚上睡觉也不消停,要她捧着茶壶在床边伺候。
皇帝对茶水的温度有着极其苛刻的要求,常紫沐只能把茶壶抱在怀里,随时等着他喊一声就要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把茶杯举过头顶,最要命的是皇帝每晚都要喊上好几次,也不怕尿炕。
常紫沐累极了只能倚着墙歇一会儿,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没有高高的宫墙,没有不能离身的茶壶,没有讨人厌的皇帝,整个人仿佛徜徉在云朵里,逍遥自在。
“喂,醒醒。”美丽的梦境被一阵急促的声音破坏,常紫沐迷迷糊糊醒来,入眼的是睥睨天下一脸不屑的皇帝。
常紫沐这才发现自己躺在皇帝的龙床上,皇帝抬了抬下颌,语气中有点嫌恶,“要来人了,你快点起来。”
常紫沐爬起来,揉着眼睛抱怨,“我怎么躺在你的床上。”
“你还问我?”皇帝发出一阵轻蔑的冷笑,嘲弄地说道:“你一直喊着‘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升职加薪,当上贵妃娘娘,出任正宫皇后,生下皇太子,走上人生巅峰,还一个劲地往我床上爬,拦都拦不住。”
“呵呵……”常紫沐自然不信皇帝的鬼话,毫不留情地翻了一个白眼,她也没心情和皇帝斗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爬起来,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歇着吧,我要准备茶水了。”
她这样的反应让皇帝很不适应,甚至有些挫败,预料中的快乐通通被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取代,皇帝赌气似的说:“等一下。”
其实睡梦中的常紫沐并没有说那些话,而是轻声啜泣着说要回家,她是受尽父母宠爱的大小姐,别说是伺候别人,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如今却因为他不可告人的私心要在宫里过着低人一等的日子。
他不由得背过身子,好像刻意躲避着什么,明明是责备的话,却少了先前的凌厉,“这些天你净在我眼前晃,烦也烦死了,给你一天假,准你到各宫走动走动。”
常紫沐刹那间满血复活,满心期待地看向皇帝,“真的?不会是捉弄我吧。”
皇帝回身凝视着她,捕捉到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喜悦,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几个字,“君无戏言。”
三、惹了最不能惹的人
常紫沐有了皇帝的金口玉言,一路东宫西宫、太医院、御膳房、畅通无阻,谁也不敢拦着。偏偏在去鱼池的路上被一个不同于宫女服色的女婢拦住了,那女婢大喝一声,严词厉色,“站住,我们家小姐在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常紫沐一听,返到来了精神,她双手环胸,毫不示弱,“我奉旨走动,还有去不了的地方?”
“奉旨?”女婢轻蔑一笑,仿佛连皇帝都没放在眼里,看常紫沐就像看一只生活在井底的青蛙,“你知不知道我们家小姐是什么人,区区一个奴才也敢在此造次。”
听到“奴才”两个字,常紫沐顿时火冒三丈,如果不是皇帝发疯,她怎么会进宫当奴才。常紫沐勉强压制着怒火,极尽优雅地悠然一笑,“没错,我是奴才,你也是奴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连你们家小姐,也是皇帝的奴才,又有什么可威风的。”说罢一只脚已然踏上了台阶。
“谁在喧哗。”曲曲折折的石子路上传来一个女声,一身红妆的娉婷少女从一片碧绿青葱中缓步而出,少女年岁不大,周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看到常紫沐不觉一笑,“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那个脸皮厚到误以为皇帝会封妃实际上是被派去端茶的婢女常紫沐?”
“你知道我?”常紫沐心中一跳,旋即扬起下颌意味深长地回道:“知道我更好。”她既不行礼也不告辞,甚至有些挑衅似的看了少女一眼,扬长而去。
常紫沐刚踏入仁极殿,就听到皇帝有些气恼的喊声:“常紫沐!”
看到宫女一脸凄楚地赶来,常紫沐微笑着拦下她,接过托盘进了正殿,蹑手蹑脚地走到皇帝的书案前,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笑容,又甜又腻,仿佛撒娇一般缓缓道:“怎么,你就这么离不开我?一天不见就想我了?”
“咳……”一向威严的皇帝用喝茶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他一整天心神不宁,总是口渴,喊完了“常紫沐”才想起来给她放了一天假。
皇帝已经习惯了常紫沐在身边的日子,使唤她、捉弄她、欺负她,让她一刻不停地围着自己转,让她为自己而忙,让她的心里只有自己……
皇帝放下茶杯,故意板着脸孔讥诮道:“我在想你有没有给我惹事儿。”
“哈哈……”常紫沐撑着下颌,得意洋洋道:“当然惹啦,而且是惹了宫里最不能惹的人,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被赶出宫!”
她早就听说,相府千金应太后之邀在宫中小住,说是小住,其实是为了和皇帝多多接触,好当上皇后。她这下惹了不可一世的韩家小姐,一定会被赶出宫的。
一听到“出宫”,皇帝原本神采奕奕的脸庞顿时黯淡下去,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常紫沐为自己高兴的同时,也为皇帝捏了一把汗,今天一见,连韩朝露的丫头都没把皇帝放在眼里,更别说总领政事的丞相,如果他们真能如愿,韩家内有皇后,外有丞相,皇帝又该如何自处,倘若韩朝露诞下一男,皇帝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四、让她来给朕试毒吧
没过多久,内侍进来禀告,说韩家小姐来了。
常紫沐向外张望,见走进正殿的人正是在御花园中遇到的红衣少女,顿时喜上眉梢。
皇帝见了韩朝露,连忙起身相迎,没想到韩朝露在离皇帝还远的地方便屈膝下跪,光洁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沉闷的响声听上去让人心中一惊,“奴才韩朝露向陛下请罪。”
她伏在地上不曾起身,语气中仍是一片傲然,“奴才自幼轻浮,初入宫中自恃有太后庇佑,冒犯天威而不知,幸得陛下使者当面训斥,尚知奴才本分,奴才特来向陛下请罪,请陛下看在家父的薄面,饶恕奴才年少无知不识进退。”
韩朝露先是长跪不起,又一反常态自称奴才,还搬出太后丞相,不像请罪倒像是兴师问罪,皇帝觉得莫名其妙,“朕什么时候派人训斥你了?”
“她说的是我。”常紫沐非常适时地跳了出来,对着韩朝露一声冷笑,“我不就说了一句你是皇帝的奴才吗,我说错了吗?”
“放肆!”不等常紫沐说完,皇帝脸色急变,大喝一声犹如惊雷贯耳,连跪在地上的韩朝露都被吓了一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常紫沐不以为意,巴不得皇帝为韩朝露出头,把自己赶出皇宫。
皇帝连着呼出几口气,面色才缓和了一些,他屈身将韩朝露搀起来,对常紫沐冷冷道:“朝露是丞相千金,是太后的客人,怎么是你一个奴才可比的。”
常紫沐一脸不在乎,“是啊,我错了,把我赶出宫吧。”
“想出宫?”皇帝眉梢一挑,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轻哼一声,“来人,把这个以下犯上的贱婢拖出去,杖责一百。”
杖责一百?怎么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常紫沐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不会来真的吧!”
“等一下。”皇帝漫不经心地挥挥手,思忖片刻,缓缓道:“要是就这么把你打死也太便宜你了。”他转向韩朝露,温言道:“不如这样吧,留这贱婢一条性命,以待罪之身顶替宦官给朕试毒,你看如何?”
韩朝露没有回答,只是用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她早就听说皇帝一道诏书将在民间的玩伴召进宫中,原以为会赏个份位,没想到只是做了个端茶婢女,今天这一闹,倒也瞧不出什么特别。她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不知道让常紫沐试毒是福是祸,眉头微蹙,并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
五、不是吃饱了,是吃撑了
常紫沐就这样换了身份,不再没日没夜地端茶递水,而是和皇帝一起吃吃喝喝,倒是比先前轻松愉快了不少。
美中不足的是每种菜品只能浅浅地尝上一口,对常紫沐这个吃货来说简直是巨大的折磨,还好她天资聪颖,灵机一动便想到了办法。
内侍从鸡肉双笋丝里挑了一些笋丝给她,常紫沐一口吞了下去,眼巴巴地看着鲜嫩的鸡肉流口水,她面色凝重地看向皇帝,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这笋丝是没毒,可万一把毒下在鸡肉里怎么办,为了陛下的安全,我还想试试鸡肉。”
皇帝自然知道这是她贪吃的小伎俩,冷笑一声,“准。”
常紫沐用眼神示意内侍给她挑快大点的鸡肉,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下去,在牙齿嵌入鸡肉纹理的一刹那,一种极致的快感从心底迸发,填补了她空虚已久的味蕾,笋丝的鲜,鸡肉的嫩回荡在唇齿之间,让人流连忘返。
但是这还不算什么,如果能让笋丝和鸡肉同时徜徉在口腔中,激烈地碰撞,忘我地融合,真正做到笋中有肉味,肉中有笋味,才不枉费御厨的一番心血。
常紫沐这样想着,望向皇帝的同时几乎哭了出来,冒死谏言,“陛下,歹人说不定在菜品中下了微量的毒药,吃得多了才会毒发,为了陛下的安全,就让我多试一些吧!”
皇帝的嘴角一阵抽搐,又无可奈何地摆摆手,“准。”
常紫沐用这样的方法试了瓜烧里脊,红梅珠香,五香仔鸽,白扒鱼唇,片皮乳猪……每一道菜都是绝无仅有的人间美味,她一道一道地试下去,终于在走到一半的时候——走不动了。
常紫沐看着内侍端给她的小碗,表情近乎扭曲,迟迟没有下嘴。
皇帝真是要被她气死了,他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向韩朝露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比你想的更严重!”常紫沐神神秘秘地补充,毫无意外的又遭到了皇帝的白眼,这一眼几多责备几多怨恨,外人看在眼里好像被戳中心事一样。
韩朝露刚刚离开,常紫沐便迫不及待把嘴里的点心吐在手心,“啧啧”了两声,摇摇头,“还丞相千金呢,做点心的手艺还不如我。”
皇帝顿时来了兴趣,“怎么可能比你做的还难吃?”皇帝刚要伸手拿一块,常紫沐将整个盘子都端走了,“太难吃,拿去喂狗还差不多。”
皇帝并不阻止,只是好整以暇地瞅着她,仿佛看透世事,“你不会是对我有意思?”
“你……你胡说……”常紫沐的脸一下红了,说起话来不再理直气壮,反而有一种——心虚?
她这是怎么了,她的目的只是让韩朝露当不上皇后,怎么皇帝要吃一块点心,她也会那么难受,她真的非常不愿意承认那种感觉就是嫉妒!她不敢再想,因为残酷的现实让她更加难过,凭她的身份是不会和皇帝有结果的。
七、呼噜声很有节奏感
这一日,韩朝露又邀请皇帝游湖,皇帝和她没什么话题,来来回回也不过只言片语。韩朝露提出为皇帝献乐,没想到刚刚弹了一半,皇帝竟然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韩朝露面露不悦,她本来就嫌弃皇帝出身民间,文采全无,举止粗鄙,这下更是十分动怒,突然间将十指砸在琴上,发出刺耳的长鸣。
皇帝猛然惊醒,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惊魂甫定般擦了擦嘴角,看到韩朝露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朕不懂音律。”
“你不懂音律?”原本心不在焉的常紫沐用惊奇的眼神看着皇帝,“你知不知道你的呼噜声很有节奏感,‘动次打次动次打次,一晚上能变幻出各种曲风。”她一边说着还一边随着节奏摇摆。
皇帝暗暗瞪了常紫沐一眼,笑容尴尬地招呼韩朝露,转移着话题,“吃点东西吧。”
韩朝露轻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用下颌一指碟子里的奶白葡萄,傲然道:“我要吃这个。”她这样说着,眼光却落在常紫沐的身上,显然是要她先试毒。
常紫沐骤然一怔,她是皇帝的奉膳,韩朝露是什么身份,也配使唤她试毒?她将目光投向皇帝,皇帝却在讨好韩朝露,还催促她快一点,那副看好戏似的表情快要把她气死了,不就是没承认对他有意思,至于这样吗?常紫沐硬着头皮拿起一粒葡萄放进嘴里,表情却渐渐扭曲起来。
等她吃过了,韩朝露才慢条斯理地伸出芊芊玉指,刚刚落在碟子上,忽然间耳畔传来常紫沐“哇”的一声,接着手指一热,翻江倒海的呕吐物泼在她的手上。
常紫沐从来没坐过船,本来就有点晕晕乎乎的,再加上刚才“动次打次”的时候动猛了,整条船晃得更加厉害。她上船前吃了那么多油腻的东西,这下在奶白葡萄的刺激下终于忍不住了。
常紫沐一发不可收拾,形形色色的食物喷涌而出,把桌子上的奶白葡萄、合意饼、蜜饯鲜桃吐了个遍。
韩朝露尖叫着起身,死命地甩着手,丝毫顾不得仪态,癫狂般大喊大叫,“靠岸,快靠岸!恶心死了。”
终于吐干净了,常紫沐舒服了很多,注意到皇帝不但没有离开,反而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常紫沐有气无力地解释:“我要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皇帝只是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忽然间伸出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尖,意味深长地向她承诺,“你放心。”那一瞬的触碰仿佛有电流通过,直刺心底,常紫沐浑身一颤,红着脸低下头,双唇嘟起,不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加担心。
皇帝说“放心”,但是,他懂自己的“心”吗?
八、不喜欢,怎么让你欺负
自那日之后,皇帝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倒是带着她在京城里逛了逛,少不了又是一番吃吃喝喝。
当天晚上,熟睡中的常紫沐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地进了皇帝寝宫,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寝宫内灯火通明,太后端坐殿中,面沉似水,御医正跪在地上惨白着一张脸说皇帝不是生了急病,是中毒。
常紫沐惊呼一声,瘫软在地,她在惊慌失措中向里一看,重重纱幔之下,隐约瞧见皇帝一动不动的仰面躺着,全无半点生气,难道他就这么死了?常紫沐又是心痛又是自责,一定是因为自己太任性,惹急了韩朝露,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太后勃然大怒,“混账,皇帝的饮食没有仔细检查过吗?”
一个内侍急忙向太后禀告,皇帝昨日出了宫,回来就一病不起。
常紫沐不敢怠慢,“回禀太后,皇帝在宫外的饮食奴婢一一试过。”
太后惊诧道:“你也吃了?”
“是,奴婢都吃过。”
御医上前几步,捏了常紫沐的手腕,不过一会儿,原本皱在一团的五官骤然绽放,御医禁不住仰天长叹,“原来如此!天下竟有这等奇事!姑娘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人,有百毒不侵之体。”御医如释重负,喜笑颜开,“陛下有救了,医书中有记载,百毒不侵之血可解百毒。”
“真的?”绝望之中看到一丝曙光,常紫沐惊喜异常,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拽着御医,急切道:“快用我的血救陛下。”
内侍取来工具,常紫沐毫不犹豫地用刀划破手腕,暗红色的血液如一股清泉般倾泻在乳白色的瓷碗中,她似乎感受不到一点痛,还拼命挤压着伤口好让血液流得更多更快。
血液才刚刚盖住了碗底,一旁的御医急忙大喊:“够了够了。”
常紫沐好像根本听不到,像在发泄什么似的用力弄着伤口,好像血液越多才会越有效果。直到御医不顾一切将盛血的碗拿走,常紫沐才如梦初醒般嚎啕大哭,泪水混合着血水淌了一地。
内侍将尚有余温的血液给皇帝灌下,没过多久,眉头紧蹙的皇帝发出一串浅浅的呻吟,奇迹般悠悠转醒,他撑起身体,安慰床边的太后自己已无大碍。
太后点了点头,转身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泪水涟涟的常紫沐,吩咐她照顾好皇帝,这才带着一众人员离开。
寝宫里恢复了深夜应有的宁静,皇帝靠在床头伸了个懒腰,眉宇间不仅病态全无,还像被雨露滋润过一般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常紫沐还是不太相信他没事了,紧张兮兮地趴在他身前,左看右看,嘘寒问暖。皇帝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捏着她的鼻子打趣道:“你放心,你哭得那么难听,死人也要被你哭活了。”
被常紫沐欺负惯了的皇帝从不敢想她会为自己难过,为自己哭,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还不如就这么死了,好报复她从前的自以为是和满不在乎,可是前所未有的喜悦早已充盈了他的心,他没有立刻跳起来哄她已经是在努力恪守底线。皇帝有些沮丧,他就是没有办法讨厌她。
常紫沐则歪着脑袋,苦苦思索,“不对啊,你不是昏迷了,怎么会知道我哭得很难听?”
“呃……”皇帝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连忙转移话题,“你的伤……”目光扫过常紫沐的手腕,厚厚的纱布隐约透出点点暗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常紫沐下意识遮住伤处,笑得没心没肺,“没事儿,都是御医小题大做,一个小小的伤口也能包得这么夸张。”她因为不小心碰到了伤口而暗暗吸着凉气,动刀的时候只想着能救皇帝,现在才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
皇帝没有说话,固执地拉开她挡着伤口的手,久久不语,突然间,他拉了常紫沐的手臂,顺势将她抱在怀里,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距离泯灭。
“对不起。”高高在上的皇帝卑微地道歉,他刚进宫的日子并不愉快,巨大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在每一个无眠的夜,他想到的只有常紫沐。他出于私心要她进宫,却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还在她的身上划了一刀。他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潜藏在心底的蜜语,“我喜欢你。”
常紫沐刚被他的胸膛撞得头晕眼花,现在又被他的表白弄得心慌意乱,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喜欢我?我那样欺负你,你还喜欢我?”
皇帝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如果不喜欢你,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被你欺负那么多年?”那些年他对她百依百顺,骑马打仗他就是马,官差土匪他就是土匪,郎中病人他就是病人,最可气的是常紫沐去他家做客,发现他的板凳上有一块被火烧过的黑斑,非说是他用屁炸的,从此送给他一个“屁妖”的外号,一叫八年,他从没有半句怨言。
皇帝兴致勃勃地提议,“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可是……”常紫沐脸上惊喜的神色很快淡去,转而染上了一丝忧愁,她微微蹙眉,赌气似的问:“韩朝露怎么办?”
皇帝哈哈大笑,不屑道:“丞相已经把持了朝政,太后怎么会让韩家再出个皇后。”他宠溺地刮了常紫沐的鼻子,嗤笑道:“倒是你,自以为是,妄想能赶走韩朝露,你那点小伎俩能起什么作用。”
“切……”常紫沐轻笑,皇帝才是自以为是,“我当皇后怎么能服众。”
皇帝扬起下颌笑而不语。他求了太后和他合演一出戏,先是假装中毒,再谎称常紫沐有百毒不侵之体,还好常紫沐不曾有丝毫犹豫,一番真情流露让太后也十分动容,有了这场戏,当皇后自然是情理之中。
不过他并不打算现在告诉她真相,他可不想在等了这么久之后再起波澜,反正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自此以后,京城里纷纷流传,当朝皇后是仙女下凡,有百毒不侵之体,金刚不坏之身,福泽万民,永保平安。
笔名:月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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