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给后娘点个赞

2014-05-14 09:54白马白马
桃之夭夭A 2014年6期
关键词:阿九老爷儿子

白马白马

简介:作为你的第十八位后娘,我自认尽到了做后娘的职责,把母爱发挥的淋漓尽致。但是儿子,你对我这么又搂又抱的,可就是你没礼貌了。

楔子

做新娘,我觉得这世上没有比我更悲催的了。

犹记得当日洞房花烛,一只枯瘦的手颤巍巍揭开我的盖头,入目的,便是我那八十岁的新郎。

彼时他被四个家丁放在担架上抬着,一张老脸沟壑纵横,笑起来,在高燃的龙凤喜烛的映照下,堪堪一朵绽放的小雏菊。

我咧开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

“小……小娘子……”他哑着嗓子,说话都漏风。挥了手,示意家丁把他抬到床上去。

接着,家丁们依次退了出去,房门被关紧。

我紧张的攥紧了喜帕。

“……小娘子,来……来……”八十岁的老人笑的甚是淫荡,一张老嘴努着,奔我亲了过来。

我哆嗦着嘴巴,一点点往上凑……

老人笑的更开心,由刚开始的微笑,嘴角越咧越大,笑声越来越高昂,下一瞬,他声音一顿,捂住嘴,堪堪咳出一口血来,接着咚一声倒在床上,翻了白眼。

我惊在当场。

我的夫君,在我们的新婚之夜,猝死。

原因大约是欢喜过度。

我就这么,在一天之内,完成了从陆老爷的第十八房小妾,到陆府的第十八房寡妇的转变。

我……喜忧参半。

01

我叫谷雨,娘家在城西府前街九号。民国十七年,这里其实算是个不小的富人集中营,不过里面不包括我谷家,要么我娘也没必要分分钟把我这亲闺女给当麻袋一样买了。

新郎在新婚之夜欢喜猝死,这事本不怪我。

陆老爷半个月前就生了重病,爬都爬不起来,大夫说了,活不过年后。

要说陆老爷他为啥要在这关键时刻把我娶进门,原因自是因他不信邪,一把皮包骨了还说自己老当益壮,死不了,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他死活要娶个小妾冲喜。

而我就是这个封建迷信下的受害者。

当然,在我上面,还有十七位夫人,都是陆老爷多年珍藏的美人儿。不过三天前,老爷蹬腿那一刻,她们也都收拾东西跑路了。

一夜之间,曾经煊赫一时的陆家被那群娘们掏光,要么古语怎么有云,唯二奶与小妾难养也。

我看着支离破碎乱七八糟啥也没有的陆家空宅子,抱着窗台上唯一剩下的那盆蔫了吧唧的牡丹花儿,哭的分外凄惨:“我滴个娘呀你们也太不要脸了!有没有一点做小妾的自觉!”

“能这么干咋不早说!我也是穷人!好歹给我留点儿啊!”

“回来呀亲们!留一件也行啊!邮费我出还不行吗!人艰不拆就不懂啥意思吗!”

没人理我。

我苦逼的爬起来,自己一抹眼泪,抱着那朵牡丹花就翻上墙头——谁也甭拦我,我不活了。

小护卫阿九后知后觉的跑过来,抱着我一顿鬼哭狼嚎:“十八夫人!您不要想不开啊!我知道老爷去了您心里受不了,您节哀顺变啊十八夫人!”

我挣开他的手:“节哀不了……现如今我一届寡妇,大好青春就此葬送,我……我感受到了全世界深深的恶意!”

阿九:“……”

我不再理他,自顾自要往墙下跳,一只脚刚迈出去,就感觉到了不对,回过头,看着垂手而立的阿九,吸吸鼻子:“阿九你咋不拦我了?”

阿九抬起脸,看着我的表情有些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愣住。

日光下,男子长身玉立,眉目俊朗。一身黑衣妥帖,静静站在那里,抬了头,正对上双腿跨在院墙上的我。他目光像是看神经病一样从我身上梭巡而过,突然便扬起嘴角笑了笑,声音戏谑:“殉情呐?”

我咽了口唾沫,终于寻回了自己的神智,继续撒泼:“换个帅哥拦我也没用!我意已决!”

帅哥瞥了我一眼,手掌比了比不到一人高的院墙:“没人拦,你随意。”

接着淡定的负过手:“阿九,跟我过来。”

我诧异的看着一脸高贵冷艳的帅锅,张嘴吃风。

“我不过离开半年,陆府就能给祸害成这般模样,爹也是个人才……十几位夫人都走光了?也罢,省得我挨个送回去……陆府哪里败了?休要胡说,银子没了,再赚不就是了……去把几个关门的铺子的账本拿来,我先核对一下……”

男人边走边嘱咐,举止优雅,眉目间光华流转。我突然便晃过神来,怀里的牡丹花儿也顾不得了,一个猛子蹦到地上:“站住!”

他回过头来,蹙了眉看我。

我立刻换上一副笑中带泪的模样,想了想觉得不对,又及时换上了一副慈母表情,巴巴的跑过去,张开双臂,涕泪四甩:“儿子,到娘怀里来!”

02

诚然,陆煜之是顶不愿意承认我是他第十八位后娘这个事实的。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承认。

不过是都是了,这种关系不可更改,我定会尽到一个做后娘的责任,对你好的。我这么对他说。

他寒了一张脸,朝我招了招手:“你是我爹花二百两银子买来的十八房小妾?”

我冲他摇了摇手指,一脸的高深莫测:“错,是二百五十两。”

“你怎么不走了?”

我心道我还指望着你赚钱养家这事我会告诉你吗,于是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我告诉他了。

他饶有兴致的挑眉:“若是我不养呢?”

我挥挥手,顺口胡吹:“那就娘养你,娘也可以出去赚钱,打个品牌做个推销什么的都不是事儿,但是儿子,你倒是得给娘铺子的授权啊,我一届风姿绰约的寡妇,有道是母凭那个子贵……”

陆煜之危险的眯起眼:“你再管我叫一句儿子试试?”

我心道试试就试试,一个“儿子”刚刚吐出,阿九已经风风火火的跑过来,连呼带喘:“少、少爷,您要的账簿已经理好了,要现在过去一趟吗?”

“不去了,让十八夫人去吧。”陆煜之脑袋枕在手臂上,悠闲的飘走了,临走之前给了我一个我至今犹自不能理解的眼神,留我和阿九风中凌乱。

我都快哭了。

儿子!你回来啊!你回来看看为娘!不就是管你叫了两句儿子,你至于这么小肚鸡肠么!

……

不过铺子终究不是我一个人去的,陆煜之虽没给我好脸色,但也没让我横尸街头。

直到走到城南的铺子,我才知道陆煜之是有多厉害,几天之内就让一个半倒闭的裁缝铺子这么红火,真不是人能做到的。想到这里,我为自己坚持留在陆家的决定默默的点了个赞。

不过等看见店门前全部是清一色的妙龄少女的时候,我就有些怀疑自己这个赞点的是否正确。

我郁闷的抬头,问一脸得色的陆煜之:“你这是怎么把人搞过来都买你的布料的啊?”

他不屑一顾:“美色。”

我转头就走。

他伸出手臂拦住我:“说好的帮我打品牌做推销呢?”

我骂:“你都有美色了我一个当娘的还用做什么推销!”

不过骂是骂了,铺子里的忙我还是要帮。陆煜之这厮果真是用美色引得全城的姑娘们都来买布料的,不过据说还有更劲爆的一点,是他陆煜之亲口承诺了,凡是在他陆家铺子买布料的十六到二十岁姑娘,只要买一匹布,就把名字写下来扔进小箱子里,三日后来个统一大抽奖,抽中的唯一一位,无伦贫贱,等陆老爷丧期一过,都是他陆煜之八抬大轿迎回去的新娘。

我对他的做法绝对鄙视,心道这不是买布越多机会越大么,怪不得这门口人山人海的。不过骑驴难下,今日就是抽奖的日子,看你陆煜之怎么办。

在大庭广众下、姑娘们的翘首以盼下、我的绝对鄙视下,陆煜之的手缓缓伸向小盒子,掏了掏,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慢吞吞掏出一张小纸条,捻开。

“城西府前街九号……”

我听着这熟悉的地名,愣愣的看着他,心道不会吧,我没猜错吧,不会是这样吧?

“谷家的女儿——”

我都快哭了,儿子不行啊,你这时候不能拿你娘我当挡箭牌啊,即使你不是亲生的,但名义上我也是你后娘啊!

“谷雪!”

“哗——”人群爆发出巨大的吸气声。

我也跟着吸气——不是我,太好了。我又可以做那个淡定的寡妇了。

但是紧接着,我就淡定不起来了,上前揪着陆煜之的领子大吼:“姓陆的,谷雪是你大姨妈!”

03

谷雪是我姐名字,从小就和我不大好,娘也喜欢她,因此陆老爷去买老婆的时候,娘想也没想,就把我卖了过来,我姐留下了。

陆煜之抽签定媳妇直接定了我姐他大姨妈那件事,对我打击可不小。我私下里偷偷问过陆煜之:“你不是真的想要娶了谷雪吧?”

陆煜之侧过头,一张俊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是傻么你看我像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么”几个大字,凉悠悠反问:“为什么不娶?正好谷雪是你姐,过两日你便陪我去提亲吧!”

于是我遭受的打击更大了。

儿子想要娶媳妇,我一个做后娘的,百般支持那是无可厚非。但是此时儿子中意的人,却是他后娘我的亲姐姐,我这就有些不淡定了。

试想,假若有一天,这桩亲事成了,那我该管谷雪叫儿媳还是姐姐,该管陆煜之叫儿子还是姐夫?

直到站在自家门前,我还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偏过头去看陆煜之,他倒是淡定的像个人,正儿八经的掸了掸衣襟,就要上前叩门。

我紧张的拦住他,斟酌半晌,方吞吞吐吐道:“你觉得,谷雪她能看上你吗?”

陆煜之挑了眉,一脸的莫名其妙:“我长得丑?”

我看着他那张清秀斯文的俊脸,内心无比纠结。

我曾经偷偷问过阿九,说你确定陆煜之是陆老爷子亲儿子?一点也不像啊,陆老爷虽然体格不行,可能看出来之前一定是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怎么生个儿子长得跟小白脸似的一捏就碎?

阿九哆哆嗦嗦回我,说夫人哟,你别看少爷长得文文弱弱,要是动起怒,十个老爷也比不上……

想到这,我打个哆嗦,忙不迭摇头:“哪能呢!呵呵。”

“那我是个残废?”

“哪能呢!呵呵。”

他几乎在咬牙切齿:“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张口结舌,最后终于憋出来一句:“可是我姐同我说了,她不喜欢你这种俊美飘逸型的,嫁给小白脸不幸福,壮汉才幸福。”

陆煜之恶狠狠瞪我一眼,叩门。

礼貌的三声过后,却没人应门,我不耐烦的推开他,抬脚便踹。

呦西,没踹开?

陆煜之一脸鄙视:“锁着呢!”

我低头,果然门上一把小锁风中颤颤,我见犹怜,我愤愤:“怎么不早说?”

“……我也才看见。”

门锁了,家中没人,我不由诧异,娘和姐姐都去哪了?顺手拎过路过的乞丐老王:“我说,看见我娘和姐了吗?”

老王眼都懒得抬:“出门了,玛莱希压双人游去了。”

我下巴都惊掉了:“这么好的福利哪来的?”

“……我给的。”身后陆煜之凉悠悠道。

他摊手:“抽签那日顺便给的福利,当日不过是想让我的提亲顺利些,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那现在怎么办?”

他蹙起长眉,有些歉意的看着我:“不知道。”

我想了想,嘿嘿一笑,暗搓搓的凑过去:“去给你爹上两柱香,说不定你爹高兴了啥的,就把你媳妇送回来了。”

他学着我的样子贱飕飕笑:“若是我爹不高兴呢?”

“那可能你爹就把你媳妇带走。”

他:“……”

我真的把陆煜之扯回去上香,不过说的话就有些不一样了。

“老爷啊,你看我多善良,十八岁给你做了小妾,你死了我还尽心尽力的给你儿子张罗婚事,现在也眼看着要成了,你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我过得好,吃的棒,活的嘎嘎叫。再保佑我长长胸,翘个臀,来场第二春……”

陆煜之脸色发黑,我在他发火之前,及时开口:“要娶到谷雪什么的,我们还得从长计议,看怎么才能一点点让你得偿所愿,你把那个笔和纸递我一下,让我来做个滴水不漏的计划书。”

“有用?”

“自然,如有违背天造地设!”

“……”

04

所谓的滴水不漏的计划书,其实内容一点也不高端。

我半死不活的躺在小塌上,呲溜溜喝一口粥,陆煜之一身黑衣,晃悠悠在我身边坐了,一手夺过我的粥碗,另一手托着药碗墩在小桌上:“喝。”

我哭丧着脸:“儿子你真孝顺。”

听见这句话,他双手一顿,脸色不善的望着我:“无缘无故的,怎么就病的这么严重,起不来床了?”

我淡定摇头:“不晓得,睡了一觉就成这样了……儿子,往外坐坐,给娘点地方。”

他嘴角突然就挑起了一个笑:“不知道?那昨晚是谁大半夜不睡觉,洗完澡就站在窗根底下,冲着小风摆造型,故意把自己折腾出病?”

我:“……谁啊?是你吗儿子?不是为娘说你啊,你说你这么大一人了,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啊,为娘为了你可真是操碎了心……”

他寒了脸,我只好及时坦白:“你不是要娶媳妇么,人都没回来你娶什么啊?我就是想着装个病,娘和姐姐还是挺关心我的,听到了消息一定会火急火燎赶回来,到时候……嘿嘿……哦,不小心装过头了。”

陆煜之一字一顿叫我名字:“谷、雨。”

我淡定喝了一口药汤:“儿子,咋不叫娘了?”

下一刻,陆煜之摔门而出。

我有些无语的仰躺在床上,护卫阿九颠颠跑过来看我:“十八夫人,您怎么样了……”

我挥挥手:“没事,我这身板硬的,可以斗两局蛐蛐。”

陆煜之再找到我的时候,果然又瞪起了眼睛,咬牙切齿:“谷雨你要不要这么过分?”

我心道只有你眼大么,于是不甘示弱的回瞪:“我怎么了?”

他拎着我胳膊把我扯起来,顺便踢翻了我的蛐蛐碗:“不过去熬个药的功夫,你居然又出来吹风,还斗蛐蛐?”

我正要说话,只听阿九一脸梦幻的道:“少爷真孝顺……”

自那之后,我听说阿九被某少爷赶出了王府,具体原因不详。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我只觉得身体凌空而起,正要诧异这是地震了还是怎的,就猛然看见眼前的一袭黑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被陆煜之给抗在了肩上。

我头重脚轻,病中又无力挣扎,只能由着陆煜之把我扔回榻上,连着捂了三条棉被,接着听他凉悠悠道:“看在你为了我的亲事倒是尽心尽力的份上,这次生病的药钱就不追究你了。”

我:“……”

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你要娶亲,是认真的?”

他挑了眉:“自然是真的,我们生意人最重要的就是诚信,你看现今这局势,我话已经放出去了,现今全城的姑娘们都在等着我娶亲,若是我连自己亲手抽的亲事都找理由拒了,铺子关门,你拿什么吃喝?”

“那为什么是谷雪?”

他没回答,只看着自己的手,俊脸上带着些回味的表情,答非所问:“我本来以为,你的屁股已经够小了,没想到你的胸,更胜一筹啊……”

“……”

05

我所谓的滴水不漏的策划书还是有用的。

在这个喜大普奔的日子里,在我和陆煜之的翘首以盼里,谷雪回来了。

出我所料,谷雪竟然对陆煜之一万个满意,我惊讶之余感觉有些不开心,但又想不出自己为毛不开心,最后总结,可能天底下嫁儿子的,都是这么个心态吧……话说回来,这世上真没有比我更合格的后娘了。

为了让他们小两口在府里过的自由无拘束,不用每天面对着我这么个后娘兼小姨子,我很有眼色的搬了原来的主屋,住到了府中角落的小院里,每天看花看月斗蛐蛐,活的……没啥奔头。

儿子就像白眼狼,有了媳妇忘了娘,老祖宗诚不欺我……

陆煜之晃过来,胳膊下还夹着这几日生意的账本,我凑过头去:“这就是你用美色换来的生意?”

他挑起眉毛:“你以为我要娶谷雪就是为了生意?”

在我的执着目光下,他终于探手入怀,慢吞吞摸出一直婚约。

那纸婚约迎风招展,雪白的纸上“共结连理,永结秦晋之好”几个字字体狂狷,角下的一个签名却歪歪扭扭,但是再歪歪扭扭,也能清楚的看清是两个字:谷雪。

我惊在原地,风一阵跑出院子。

等我找到谷雪的时候,谷雪正盈盈站在院里赏牡丹,额间半点梅花妆,衬着翦水双眸,笑意清浅,袅娜聘婷,不知比我美了多少倍,怪不得连陆煜之,都非她不娶。

“我说妹妹……”她盈盈走过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我笑笑,上前一步,一拳头就呼了出去。

下一刻,我跟她打了起来。

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架自然是打了无数回,对彼此抓挠啃咬的下三滥招式都很了解,不过此时我是真的气了,瞪大眼睛就硬是往上扑,要不是陆煜之及时来了。我差点抓坏她的脸。

陆煜之一张小脸白的跟小白脸似的:“你们干什么?”

我一巴掌格开他:“你再拦我信不信我上了你啊?”

“谷雨你这个神经病!”谷雪顺了一把头发,开始骂我,“好好的又发哪门子疯?”

下一刻,她又扑了上来。

我觉得当时陆煜之一定要被我们俩逼疯了。他冲过来,一人一下,齐齐撂倒。

再睁眼的时候,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儿子,娘要搬出陆府。顺便找个老实壮硕的男人,搞个第二春。”

陆煜之一口回绝:“不行。”

我气的要吐血:“怎么就不行?靠之,凭什么只许你搂姑娘,不许我第二春……”

他红着一双眼,把我剩下的话吞进口中,我这才迟钝的尝到,他口中尽是浓浓的酒味。

我惊讶:“我是你娘啊儿子!”

“为什么要同谷雪发火?”

我眨眨眼:“……闲极无聊。”

“你就没什么话要同我说?”

“……儿子你真俊。”

他却蓦然瞪起眼,眼睛红红的,却瞪的起劲:“架都敢打,怎么就不敢承认了,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惊讶:“儿子你……好吧我错了,你的账本的确是我不小心把墨汁泼在上面的,我不该骗你说没看见。”

他眼睛瞪得更狠。

我抿了抿嘴角:“那个……老爷灵位上的点心也是我吃的,我就是看着挺漂亮,一个没忍住……”

他的唇再次凶猛的覆了上来。

我彻底傻住。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轻飘飘拿出那纸婚约,晃在我眼前:“谷雨,你姐都同我说了,一直以来,我要找的就是你而已。你敢说不是?”

我眨眨眼:“是倒是。”

06

没错,那纸婚书,的确是我写的。

不过写那婚书的时候,还是两年前。那时我还是一个比较生猛的小姑娘。虽然前几日贪吃起了满脸疹子,但还是不能磨灭我一腔对吃的热情。

那日我一如既往上山采果子,顺手捡了一个男人。

男人脸朝下,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十有八九是个死人。

在有了这个认知之后,我放了心,有些惋惜的绕着死人转了三圈,确定这身缎子衣裳实在破的卖不了价钱之后,目光放在了那双高帮软底靴子上,然后我毫不犹豫扑过去,抓着靴帮就死命扯。

啊咧,粘上了?

果真是粘上了,片刻后,当我把靴子抱在怀里,望着死人那双皮肉被撕扯掉一块,鲜血横流的双脚,也不禁啧啧称奇,正要拍拍屁股,帮死人报个官啥的,死人自己开口了。

“痛……”

话音未落,他就被我手里的软底高帮的靴子,砸中了脑袋——死人还说话,这不吓死爹么!

眼睁睁看着那个好容易抬起一点角度的某脑袋,吭都没能吭一声,就再次摔进淤泥里。

半刻钟后,我才缓过味来,扯过那人一条腿,火急火燎就往镇上医馆拖。

等到了医馆,他看上去已经相当凄惨,原本零星挂在身上的布条子已经快磨没了,一路上经过了沙土碎石等一切复杂地貌,重点是,我脸着地拖过来的。

小药童倚在门边:“义庄出门左拐,毁尸灭迹后山自己挖坑。”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把他拖到后山挖坑去了……

不过最后时刻,名叫陆煜之的男人还是活过来了,只不过额头和右边脸颊被我辣手摧花,磨破了几处,他自己嫌丑,不肯给我看正脸,每日带个面具来回晃。

那时我因为贪吃,脸上起了疹子,也蒙着一层丝巾,我们俩丝巾对面具,倒还真没看见过对方正脸。

再后来,他看着脸上蒙着一层堪比袜子厚的丝巾的我,微笑问道:“姑娘芳名啊?在下来日定当报答。”

我斟酌了一下:“我只要银子,你想怎么报答。”

他笑笑:“银子我没有,不若这样,我同你签个欠条,你到时拿着,也不怕我赖账,如何?”

我深思一下:“不行,谁不知道现在欠钱的都是大爷,若是你不还,我也拿你没办法。不若这样,你同我签个婚书,若是你敢不还钱,我就拿出来,败坏你的名声!”

他笑笑:“好。”

我自然不可能在那么实在,真的同他签婚书,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这多不划算啊,但是有没别的办法,我想了想,郑重的上面签上了我姐的名字。

这样的话,若是有一天事情败露,娘也会怨在姐姐头上,反正谷雪外面的男人多得是,不在乎这一个。娘知道了,也不会骂我。

想了想,我又摸了摸怀里,半晌犹豫着掏出了半只晚上吃剩的烧饼,一脸郑重的放在他的掌心。

“这是?”他挑起形状好看的眉毛。

“信物。我方才的那句台词一说出来,都是要配上信物的。例如玉佩烧饼之流。”

“哦。”他恍然大悟。喝了一口鲜汤,我们分道扬镳。

这一晃眼,就是两年,我本就没拿这当回事,所以名字什么的,早就让我忘了,亏的陆煜之还记得清楚。

再后来,兜兜转转,我竟成了陆老爷的第十八房小妾。

而我恍惚记得当日谷雪和陆煜之的第一次见面,他说的话是:“原来,你是这个样子。”

07

城西的一家小茶楼里。

我正儿八经的坐在椅子上,正儿八经的理了理头发,开口:“我叫谷雨,年方十八,是一枚正儿八经的寡妇,你看你嫌弃吗?”

面前憨厚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脸红到耳朵根:“俺、俺哪能嫌弃乃,俺、俺挺喜欢乃。”

我:“……”怎么还是个大舌头。

没错,我正在相亲。

当日虽然陆煜之知道了前因后果,但是想想谷雪虽然是借着我的名头和陆煜之搞上,可是毕竟人家都相爱了,我即使知道真相一时不忿,和谷雪打了一架也就算了,毕竟是我亲姐姐,让让也是应该的。

陆煜之当日虽然质问了我,可是我刚承认,他就喝多了睡过去了,我一时无奈,总觉得尴尬,就孤身一人连夜跑了出来,拿着这些日子在府里攒下的钱,租了个小房子,打算正经找个男人,搞个第二春。

这不,三天不到就找到了差不多的。

面前的男人看我发愣,粗大的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谷雨,乃、乃咋不吱声?乃素不素看不上俺?”

我微微一笑:“不素,俺也挺喜欢乃。”

他大喜,一张脸红的像个番茄:“狗(走),快狗(走),咱现在揍(就)去成亲!”

我笑容有些抽搐:“……狗,你我一起狗。”

“要狗你自己狗,谁跟你狗?”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我身子一僵,心道不会这么快吧?

回过头,一身黑衣的陆煜之果然站在了门口,颇有些挑衅的看着那个可怜的番茄男,果然就是这么快。

我起身,面无表情的扯过番茄男的手,指着陆煜之:“介绍下,这是我儿子,我们成亲以后,你介意顺便抚养他吗……儿子,表情放松些,别吓到你未来爹爹……”

下一刻,陆煜之不顾茶楼上上下下数十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脑袋瓜子,扛着我一阵风般走了。

五大三粗的番茄男跟在陆煜之身后猛追:“乃、乃放下她,她马上就素我滴吕银!”

“放你妹,她现在就是我女人!”

我:“……”

盏茶后,我被甩在陆家正厅的雕花大椅子上,傻愣愣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陆煜之和一脸凶残的谷雪。

我有些哆嗦的望着他们:“你们啥意思?要打人啊?还是夫妻双打啊?”

谷雪一身红裙,贼妖艳的凑过来,手指点着我的脑壳开始骂:“死丫头,怎么说跑就跑了?怎么,还想当圣母白莲花成全我们啊?”

我:“……”

“老娘用你成全?老娘外面的男人多的是,要不是为了帮你考察下这小子人品,老娘怎么会掺合你这档子事!你倒好,冲过来就给老娘一顿打!”

谷雪满嘴“老娘老娘”的,哪还有外人面前的淑女气质,听得我和陆煜之一顿皱眉,最后陆煜之终于忍不住:“……小姨子……”

谷雪回过头,嫣然一笑,接着再回过来,继续骂。半个时辰后,她终于满意停下,做了总结:“我说谷雨,陆煜之这小子不错,姐亲自帮你考察过了,你嫁给他姐放心!”

我抹眼泪:“姐你……你啥时候这么好了?你不是啥事都是要和我抢的么?”

“呸!死丫头。”谷雪凤眼一转,赏了我一记白眼,“还不是怕你没有男人要,要么我才不操那个闲心!”

我这才知道是误会了,求助的看向陆煜之,陆煜之倚着门操着手,一脸的看笑话。

我硬着头皮:“……姐,我那不是激动么!再说,我以为你真看上……那啥了……”

谷雪更加愤怒,揪着我的耳朵,凑上前来,咬牙切齿:“老娘不是跟你说过了,老娘喜欢……那样的,陆煜之不够威武雄壮,不幸福。”

我恍然大悟。

陆煜之脸色转黑。

于是某年某月的洞房花烛。

一场对话是这么开始的。

“我、我、我们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我是说……我是你娘……”

“你十八,我二十一,你怎么可能是我娘?”

“可你爹娶了我……”

“我爹在洞房花烛夜就去了,你还是黄花大姑娘一枚,怎么就是我娘了?”

我张口结舌,最后实在忍不住,有些为难的补充:“可是我姐说了,你这种长相,不够威武雄壮,不幸福。”

他:“……”

在他发火之前,我聪明的及时转移话题:“对了,当日你抽签选媳妇时候,怎么那么准,一下就抽到了谷雪?”

他撇撇嘴:“黑箱操作呗。唔,要早知道你就在我身边,哪里还用这么麻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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