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媒体正经历着最艰难的时刻。身处这个行业中的人们一段时间以来频繁地聚会,在忧心忡忡的情绪中,人们流露出更多的却是对新闻业前景的担心。人们可以接受媒体转型、甚至消亡,但人们无法接受“新闻”这个东西边缘化,此时,我所看到的完全出于公益而非私心,人们知道社会一旦失去“新闻”,那将多么悲剧。
人们为什么发自心底热爱“新闻”,“新闻”到底之于我们的不可替代的价值到底在哪儿?
我们都知道,一般意义上新闻是指有关最近发生的事情的报道,但这并不是新闻的全部。实际上,新闻包含着对事实的陈述和对事情的看法(评论)。人们之所以认定新闻机构对事实的陈述和对事情的看法更加权威,在最基础的意义上并不是因为新闻机构可以更加准确地陈述事实,或者新闻机构发表了最无可辩驳的言论,而仅仅因为新闻机构所处的立场——它独立于任何当事方。
举个例子,在最近大陆游客与港人就小孩子当街大小便出现的“骂战”事件中,孩子的父母与港人都各自陈述了“事实”,各方还都有视频、物证和证人来帮助陈述,各方观点也都听起来振振有辞。
那么对于旁观者来说,到底应该听谁的就成了一个非常困难的事情。这时,来自新闻机构的对“事实”的陈述和对事件所做出的评论往往会起到让公众达成一定程度的妥协和共识的作用。尽管这种作用是有限度的,但显然要比无限度的争吵好得多。
类似这样的事情天天发生,大到政府活动、小到邻里纠纷。资本市场里股东之间、企业与消费者之间,官员与群众之间,明星与粉丝之间都无时无刻不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当这些事情被新闻机构报道出来时,人们通过这些“新闻”来了解周围的世界。
我正是因为这样看待“新闻”,所以就无法接受一些新潮人士提出的“新闻已死”的说法。在我眼中,这些新潮人士把自媒体的迅猛发展定义成了人人都可以做新闻,这实在哗众取宠了。
我无意神圣“新闻业”,好像这份职业只有新闻人才可以做,一般人做不了。相反,从技能意义上,新闻从业比起律师、会计师或者服装设计师要容易得多,它真正难的地方在于你要从别人那里独立出来,你要成为一群与当事方分离的人。这一立场成就了新闻业,也为新闻人赢得尊重。
当对我身处的行业做出这样的思考后,我相信新闻业的未来不但没有迷茫,反而更清晰了。我相信社会公众大多数各有生计而更加需要一群专业的独立的人群,来保守社会平衡的底线。对于新闻业,它最大的价值不止于维持公平、公正、公开,它更是对社会少数意见的保护,从而让他们不被多数力量压倒甚至消灭。
对新闻业的信心不足以解决当下传统媒体的困难,人们更希望看到解决之道。只可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成功,所以,一个确定的答案是无法给出的。我只能把我一段时间以来的感悟总结于此,看看能否对有意投身于这个行业的,以及行业中的人有所帮助。
在我看来,传统媒体转型意味着两种功能的分离。一个是新闻功能,一个是传播功能。以报纸为例,报社一直既负责报道新闻,又负责传播新闻。在互联网时代,报纸的传播能力已经完全被互联网替代了,这时,你只剩下报道新闻这一项工作。有的人可能把少一件工作看作是新闻作用的减小,但在我看来,反而是新闻责任的扩大和机会的到来。
报纸期刊业的凋敝还有一个显著的特征,那就是广告作为主要收入的大幅下降。当收入没有了,新闻业又如何得以维持呢?持这看法的人可能没有注意到,报纸损失广告收入并不是因为它们新闻做得不好,而是因为它们的读者流失了。也就是如前所说,负责传播的工作已经失效,那么你这一部分工作带来的收入流失不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吗?
我的结论可以简单地这样说,对于传统媒体,要么放弃传播、专心做新闻,要么就融入互联网。至于能否活好,那就不是面包有没有的问题,而是会不会做面包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