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维,江西南昌人。生于1962年。出版诗集及长篇小说《双皇》《戈乱》等。获第八届庄重文文学奖等,现为中国作协会员、江西省作协诗歌创作委员会主任,江西省作协副主席。
小牡丹
穷街陋巷的一抹香艳
市文工团的小牡丹 记不起她唱过什么歌,演过什么戏
所有说起她的人都不知道
街头巷尾的闲汉喜欢传播她的风骚
妇儿商店的女人热中谈论她的衣作和脸蛋
的确凉 卡叽布 凤凰脚踏车 宝石花手表的年代
文工团小演员就是扁担巷的巨星
何况她还和演大春的男主角逛过商店
后来还是嫁给了家住扁担巷的道具工老段
老段喝酒抽烟没事就站路灯下跟巷痞吹
他如何搞上了小牡丹
说小牡丹身体比脸蛋更白更嫩更光滑
一只苍蝇趴在上面还得拄拐棍
老段得意地说 他就是那只苍蝇 整天趴在小牡丹身上啃
说得扁担巷的光棍垂涎三尺 对老段又嫉又敬
小牡丹从二楼破窗口慵懒地叫一声老段 音调悠长而细柔
老段赶忙摁灭烟头 屁颠屁颠跑上去倒洗澡水
光棍们的眼光紧随老段屁股上蹦蹦跳跳的那串钥匙
哐哩哐当奔上了二楼洗澡间
洗澡间蒸气腾腾中没戴奶罩仅穿松垮汗衫的小牡丹
老段以道具工的专业 狠劲挪动污垢浮荡的大脚盆
小牡丹臀部肥硕地碰到了老段呲牙咧嘴的脸 他嘿嘿笑着
仿佛中了大奖 满身都是亢奋
哗啦一下把小牡丹的洗澡水倒入下水道
顺着外墙下水管发出很大声流到楼下阴沟的洗澡水
冒着迷雾般敏感的烟 让路灯下的光棍看着发楞 浮想联翩
那是小牡丹的洗澡水 接触过她又白又嫩的各个部分
一只老鸭 头掸尾动跳下阴沟
对冒烟的洗澡水又洗又饮 忙得不亦乐乎
操,凭什么老段那小子就独占了小牡丹
光棍们心有不服地陆续发泄对老段的不满
他爹是痨病,一家人没他妈一个活过六十五
这谁家的鸭 流氓到如此地步 怎没人管
也没人去派出所报案 都老段败坏了扁担巷风气
老段不知道他因小牡丹背后挨的咒
只清楚当年为小牡丹肚皮里的货 替大春顶的包
大春搞大了小牡丹的肚子 却做了副市长的乘龙快婿
哥们老段担待着接下了他扔的破鞋
除了每天傍晚路灯下当着众巷痞 在嘴皮子上和小牡丹亲热
老段兢兢业业 倒过小牡丹的洗澡水洗过她的内裤奶罩被子
压根没摸过小牡丹的肚皮
老段心里明白:小牡丹是戏子,他永远只是个道具
铁 匠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铁匠铺
我想请铁匠为我打一根耳勺
铁匠师傅笑呵呵地说 :没问题
一副手到擒来的模样
令我快慰
他找出一块铁坯
拿在手里端详了好一阵
渐渐面露疑难 不知如何下手
我必须说明
最近我的耳朵又痒又聋
我怀疑里面潜伏了一个特务
代号耳屎 资历非浅 有上校级别
放在某地 类似腐败县级干部
我要用耳勺把他挖出来
我找遍了所有抽屉
问过老婆 孩子 朋友 同事
上访纪检 公安局
他们众口一词 像是商量好的
都说没有见过耳勺
我找遍南昌大街小巷
总算在直冲巷碰到涂裕兴铁铺
这家百年老店
曾为北伐军打过大刀
经手过犁 耙 镐 镰 锄
莱刀 刨刀 剪刀是铁铺绝活
兼及锅铲 门环 泡钉 门插
区区一根小耳勺
应该不在话下
我问,师傅打根耳勺多少钱
铁匠把铁一扔
仿佛受了羞辱 给多少钱也不干
夜晚 我梦见自己成了个铁匠
对着一炉好火 激动不安
发誓要把一块生铁
打成一根耳勺
由于用力过猛 把好端端铁锤
一锤没顶 在铁砧上消失
这是我的错 还是上帝的责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