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
孔子之精神生活
■蔡元培
蔡元培(1868~1940),字鹤卿,又字仲申、民友、孑民,乳名阿培,并曾化名蔡振、周子余,汉族,浙江绍兴山阴县人,中国著名革命家、教育家、政治家,中华民国首任教育总长。1916年12月26日出任北京大学校长,革新北大,开“学术”与“自由”之风,1920年至1930年同时兼任中法大学校长。蔡元培一生经历风雨,始终信守爱国和民主的政治理念,致力于废除封建主义的教育制度,奠定了我国新式教育制度的基础。代表作品《蔡元培自述》《中国伦理学史》等。
精神生活,是与物质生活对等的名词。孔子尚中庸,并没有绝对的排斥物质生活,如墨子以自苦为极。如佛教的一切惟心造。例如,论语所记“失饪不食,不时不食”,“狐貉之厚以居”,谓“卫公子荆善居室”,“从大夫之后,不可以徒行”,对衣食住行,大抵持一种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的态度。但使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在不可兼得的时候,孔子一定偏重精神方面。例如孔子说:“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可见他的精神生活,是决不为物质所摇动的。今请把他的精神生活分三方面来观察:
第一,在智的方面。孔子是一个爱智的人,尝说:“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足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又说:“多闻阙疑”“多见阙殆”,又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可见他的爱智,是毫不含糊,决非强不知为知的。他教子弟通礼、乐、射、御、书、数的六艺,又为分设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四科,彼劝人学诗,在心理上指出“兴”“观”“群”“怨”,在伦理上指出“事父”“事君”,在生物上指出“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例如《国语》说孔子识肃慎氏之石,防风氏骨节,是考古学;《家语》说孔子知萍实,知商羊,是生物学;但都不甚可信。)可以见知力范围的广大至于知力的最高点,是道,就是最后的目的,所以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这是何等的高尚!
第二,在仁的方面。从亲爱起点,“泛爱众,而亲仁”,便是仁的出发点。他的进行的方法用恕字,消极的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积极的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他的普遍的要求,是“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他的最高点,是“伯夷、叔齐,古之贤人也,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人〈身〉以成仁。”这是何等伟大!
第三,在勇的方面。消极的以见义不为为无勇;积极的以童汪踦能执干戈卫社稷可无殇。但孔子对于勇,却不同仁、智的无限推进,而是加以节制。例如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欤?”“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暴虎凭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焉,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这又是何等谨慎!
孔子的精神生活,除上列三方面观察外,尚有两特点:一是毫无宗教的迷信;二是利用美术的陶养。孔子也言天,也言命。照孟子的解释,莫之为而为是天,莫之致而至是命,等于数学上的未知数,毫无宗教的气味。凡宗教不是多神,便是一神;孔子不语神,敬鬼神而远之,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完全置鬼神于存而不论之列。凡宗教总有一种死后的世界;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之死而致死之,不仁而不可为也;之死而致生之,不知而不可为也;”毫不能用天堂地狱等说来附会也。凡宗教总有一种祈祷的效验,孔子说:“丘之祷久矣”,“获罪于天,无所祷也”,毫不觉得祈祷的必要。所以孔子的精神上,毫无宗教的分子。
孔子的时代,建筑、雕刻、图画等美术虽然有一点萌芽,还算是实用与装饰的工具,而不信为独立的美术;那时候认为纯粹美术的是音乐。孔子以乐为六艺之一,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对于音乐的美感,是后人所不及的。
所谓健全的人格,内分四育,即:体育,智育,德育,美育。学校教育注重学生健全的人格,故处处要使学生自动。
纯粹之美育,所以陶养吾人之感情,使有高尚纯洁之习惯,而使人我之见、利已损人之思念,以渐消沮者也。
美者,循超逸之快感,为普遍之断定,无鹄的而有则,无概念而必然者也。美育者,应用美学之理论于教育,以陶养感情为目的者也。美育者,与智育相辅而行,以图德育之完成者也。
德育实为完全人格之本,若无德则虽体魄智力发达,适足助其为恶,无益也。
教育是帮助被教育的人,给他们能发展自己的能力,完成他的人格,于人类文化上能尽一分子责任;不是把被教育的人,造成一种特别器具,给抱有他种目的人去应用的,教育是要个性与群性平均发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