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秀
在职时,向往平静的生活。一旦退休安静下来,不免又感慨“人一走,茶就凉”。其实,茶从开始便是凉的,您自己沏了茶,茶才变成热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边来人少了,电话少了,那边又结识了一群。这是在一个平等的、少了利害关系的环境中结识的,甚至彼此不知道姓名,也無须知道,但多了一层真诚和真实。
与卖报老太相见恨晚
宿舍大院门口有个报摊儿,是位老太太在经营。我家的报纸都是全年订阅,平时虽不买报,每天出入,总不免站在摊儿前浏览一下。天天白看,还不跟主人打个招呼?这也算是礼貌。
“姐妹儿,属什么的?”她问。
“属鸡的,你呢?”我反问。
“属狗。”
两人像对暗号一样接上了头。
“你比我小一岁。”我说。
她说,退休在家没事儿,摆个报摊儿,有个营生,要不,老两口大眼儿对小眼儿天天对着看,非吵架不可。
一天,我俩聊到那难忘的“大跃进”年代。谈到当时的狂热,我讲了我下班后赶麻雀的事儿———在街道居委会的统一领导下,骑着墙头儿,敲着破搪瓷盆,全胡同的居民同时敲,还喊着:“飞东边啦!飞东边啦!”由于围追堵截,麻雀无处躲藏,噼噼啪啪掉下来,疲劳致死。于是,我们高呼胜利,从墙头下来,从家里抄上一两件铁器,返回单位,把铁器扔到炼钢炉里。
她说,那年她逮了一百只耗子,街道给拍成照片,“还登在你们的《北京日报》上了”。说起当年的愚昧、狂热,俩老太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的士司机帮忙找工作
一天中午,我从灯市口东口打的。一辆红夏利过来,我坐定后告诉师傅:“我去安定门……”师傅反问我:“您不回家?”这一问,吓了我一跳:“你知道我家在哪儿?”他说:“对了。”
“莫不是安全局的盯着我?”我更惊讶了。
“我送过您。下车的时候,您还说:‘以后刮大风、下大雨时,你在路边看见我走路,一定停下来。是不?”
每次打的,一上车,师傅除问上哪儿,第二句便问我是做什么工作的。每次我都不直说,叫他们先猜。大部分人都猜我是教师,只有一个师傅猜得对:“您是记者吧。”
每次路上,我都跟师傅聊得很好。有一位师傅同情我这个退休老太太退休金太少了,主动给我张罗找工作。还真找到一份,是给传销员讲课。我谢他好意说:“师傅,政府已明令禁止传销,我不能去做这份工作。要是你也做传销,赶快打住!”他说:“多亏是给您找工作,要不然,我还得陷进去。”
一天晚上,我从近处回家,当时还有“面的”,夏利的起价是十元零四角。我坐的是夏利,到家门口时,没超过十元零四角。我按计价器付了钱,师傅说什么也不收那四角,连说:“给个‘面的钱就成了。”我说,那怎么可以呢,该多少是多少。他勉强收下钱,当我下车时,他喊了声:“大妈,祝您身体健康。”
我想,他这句话绝不是因那几毛钱,他们重的是义气。
理发师陪我去拍照
这天,我去理发。理发师傅理得真好,连他自己也高兴,于是,鼓动我去拍张照片。
“您陪我去呀?万一路上刮风,把我头发吹乱了,不是白理了?”
我也是随口一说,怎么能叫理发师陪着去拍照?何况还有一位正在烫发。
“走吧。”没想到理发师傅爽快地同意了。他跟那位正在烫发的说:“请您等一等,很快就回来。”那位满头卷着发卷的也点头同意。
理发师傅穿着白大褂儿,胸前小口袋处别一把小梳子,就这么着陪我去拍照。
这位理发师姓虞,1956年从上海来北京,支援首都,在四联理发厅工作。我有时去四联,碰巧是虞师傅给我理。他热情、好说,一口上海话,我听懂一半儿,琢磨一半儿,但对他印象极深。虞师傅退休后,自己开理发店。
再说拍照,照相馆拍一张照片80元,我要拍黑白和彩色各一张,需160元,我身上只有110元,临时跟虞师傅借了50元。
这次拍的照片是我近几年来常使用的照片。当然啦,头发理得好,摄影师拍得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