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市茶馆店名的语言文化内涵探析

阮崇友

（云南师范大学 文理学院，云南 昆明 650222）

漫步街头，琳琅满目的店铺招牌已经成为都市生活的一道亮丽风景线，而茶馆店名又是这道亮丽风景线中独具特色的一个小类。茶馆店名在一定程度上透露出特定的文化内涵，对茶馆店名的研究不仅是对现实生活中人们语言运用能力的研究，而且是语言与社会文化关系的研究。本文将口碑网和丁丁网中收集到的昆明地区茶馆名称，以及在街头观察记录到的茶馆店名进行了筛选和整理，选出556个作为语料，对其进行语言学视角下的分析。

一、茶馆店名的修辞运用

修辞讲究的是言有尽而意无穷，在茶馆店铺命名中，修辞手法在店名中的运用是委婉、间接地表情达意，让人感触到“言外之意，弦外之音”，修辞的运用增强了店名的生动性、形象性，丰富了店名的语义内容，赋予了店名更加丰富的意蕴。

1.借代

“借代，就是借彼代此，舍去人或事物的本来名称不用，而借用与它相关的人或事物的名称来称呼它”。借代手法在茶馆店名中主要体现在数字的运用上，常用定数“三”代多于一二的不定数，又常用定数“九”、“三”表明极大的不定数，例如“三九园茶吧”、“三宝轩茶苑”和“九九茶庄”等。而“百”“千”、“万”在茶馆店名中淡化了数目的意义，被赋予了“极多”的含义，例如：“百茶堂老字号”和“万福园茶楼”等。这些由数字或数字组成的“以定数代不定数”的借代方式，使店名含蓄凝练、意味深长。

2.仿词

“仿词是指根据表达的需要，更换现成词语中的某个语素，临时仿造出新的词语。”如“花言茶语茶庄”是更换了成语“花言巧语”中的“巧”这一语素而来的。“李花村茶馆”中的“李花村”仿“杏花村”而来。还有根据“酒吧”仿造的“茶吧”，如“紫壶轩茶吧”、“聚贤斋茶吧”等。

3.夸张

“夸张，就是故意言过其实，或夸大事实，或缩小事实，目的是让对方对于说写者所要表达的内容有更深刻的印象”。为表达“服务优秀，品质优良”的信息，夸张在茶馆命名中也得到较好的使用，主要体现在形容词“永”、“久”和数词“万”等，例如“永兴茶楼”、“永昌茶室”等，表达了茶馆长久的兴旺、昌盛、祥和的美好愿望。又如“万福园茶楼”、“万里香茶餐厅”和“兴盛万合缘茶室”，这里的“万”被赋予了极多的含义，表达了店主的美好愿望。又如“十里香品茗轩”和“万里香茶餐厅”中“十里”、“万里”这些数量词的使用都是一种夸张，表现茶的品质香醇，吸引人。

4.反语

“反语就是说反话，即正话反说，或反话正说的修辞方式叫反语”。这是新出现的店名修辞方式，多以反作正，即以反面的话语表达正面的意思。如“愚人茶饮店”和“寒舍茶饮”等，这类店名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吸引了不少眼球。反语能引人深思，表现出强烈的思想感情，它是一种非常幽默的修辞方式，具有滑稽的美。

5.比喻

“比喻，就是根据联想，抓住不同事物的相似之点，用一事物来描绘所要表现的事物”。在茶馆命名中，比喻的运用具体来说就是不出现比喻词和本体，直接用喻体代替本体的“借喻”居多。如：“桃花源茶餐吧”比喻店里的环境犹如令人向往的世外桃源，“花园茶室”比喻店里的环境像花园一样，在花园里品茶，那是多么令人惬意的事情。比喻的使用，让店名更加具体、形象，给顾客以鲜明的印象，使店名易于接受。

6.象征

“象征就是不直接描绘事物，而根据事物间的相互联系，借助于联想作用，虽然只说乙，但可以使人联想到甲”。许多店名运用象征手法从而赋予其象征意义，激发人们的联想。

（1）用植物的象征意义命名

在人们的认知中，有的花草象征高洁品格，在茶馆命名中店主用植物来命名，以求典雅，如 “紫竹茶庄”、“松竹茶楼”，竹象征气节，竹子挺拔秀丽，受到人们的普遍喜爱。松耐旱耐寒，冬夏常青，被视为吉祥的树种。“芙蓉茶室”，芙蓉象征吉祥、美满、团圆。“莲花莲玉茶室”，莲花象征清白、高洁。“梧桐树”，梧桐被视为“灵树”。“枫叶茶室”，以枫叶象征鸿远。“牡丹茶园”，牡丹素称“花中之王”，其为荣华富贵的象征。“紫罗兰茶庄”，紫罗兰象征永恒的爱、高雅、诚实。

（2）用动物的象征意义命名

在人们的认知中，有的动物象征高贵、吉祥、幸福，有的动物象象征勇猛、雄威、力量、高远。在茶馆命名中店主用动物的象征意义来命名，如“龙灵茗茶苑”、“卧龙阁茶楼”等。龙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权势、高贵、尊荣的象征，又是幸运和成功的标志。“金马茶室”和“亮马茶室”中，马象征“张扬”。“自由鸟茶餐厅”和“火鸟贩茶坊”中，鸟既代表自由，又代表自然、直接、简明、不虚饰。“凤凰茶田”，凤是人们心目中的瑞鸟，天下太平的象征，凤凰也是中国皇权的象征。“金孔雀茶艺楼”，在傣族人民心目中，孔雀是吉祥幸福的象征。在中国，孔雀被视为优美和才华的体现。“金鸡茶室”，鸡与“吉”谐音，象征吉祥如意。

7.语音和谐

在现代店名命名中，语音修辞的使用也较多。除了注重音节的搭配外，还注重叠音、谐音的运用。

（1）谐音双关

“在特定的语言环境中，利用语言的音义关系，表面上说的是一种意义，实际上指令一种意义的具有双重意义的修辞方式叫双关。”“谐音双关，即利用同音或近音的条件造成的双关。”如：“心晴茶餐厅”——谐音心情；“友缘休闲茶吧”——谐音有缘；“情宴地茶馆”——谐音情愿。双关手法的使用能使语言幽默、风趣，还能使表达含蓄曲折，生动活泼，增强店名的表现力。

（2）数字谐音

数字的谐音，主要用来表现吉利祥和的气氛，新颖独特的风格，以求得财源广进、兴旺发达。汉语中，数字“9”与“久”谐音，表示长久的意思；数字“8”与“发”谐音，表示发达。因此，“9”和“8”被人们看做是吉利数字。店名“99828茶馆”中数字“99828”通过谐音“久久发而发”，表达了店主希望生意兴隆的美好愿望。又如“528茶坊”中“528”通过谐音“我爱发”，可谓独具匠心，奇妙无比。

（3）叠音

叠音是相同音节的叠用，如:“兴兴茶室”、“天天茶室”、“九九茶吧”、“馨馨休闲茶楼”、“久久真情茶吧”、“叶叶香茶室”和“颖颖茶坊”等店名中，叠音的使用调节了节拍，创造了音乐美感，给人以亲切感。

二、茶馆店名的语汇特征

随着人们对茶品研究的不断深入，店铺命名者更加注重茶馆的命名。在命名中多选用“茗”入店名，是茶馆命名中特有的，它传达出一种古雅的情致。泉与茶是密切联系的，二者相得益彰，以泉入名，让人感觉到品茶的清新。以日月星辰入店名，寄寓了人们美好的愿望。以“春”入店名，传达出清新和希望，表现人们的精神感受。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茶馆店名语汇不断丰富和发展，具有开放性。

1.“茗”与“泉”

（1）茗指茶树嫩的叶芽。

一般指晚采的茶。泛指用茶叶煎制或炮制的饮料。茶馆店名中大量使用茗字，使店名别有一番韵味。如“香茗斋茶室”、“古茗茶庄”、“茗苑茶室”、“香茗水榭茶馆”、“金壶春茗茶”和“忆茗香”等。

（2）泉暗示“名茶”与“名泉”的关系。

好茶与好水，必须两者兼备，才能相得益彰。茶与水的关系至深，谈茶就要论水。张大复《梅花草堂笔谈》中记载：“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水十分，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茶，十分茶，只八分耳。”《茶经》的摘录中还给山水分了等级：“山顶泉轻清，山下泉重浊，石中泉清甘，沙中泉清冽，土中泉浑厚；流动着良，负阴者胜，山削泉寡，山秀泉神。”若是泉水，如甘，必清，如冽，亦清。在茶与水的结合中，水的作用往往会超过茶，这不仅因为水是茶的色、香、味的载体，而且饮茶时，茶中各种物质的体现，愉悦快感的产生，特殊意韵的回味，都是通过水实现的。泉是水中的上品，故茶馆命名者多用泉来命名，如：“清泉茶室”、“灵泉斋茶室”等。

2.日月星辰

中国艺术作品也常把日月星辰坐为审美对象，这些自然物也被赋予了丰富的象征含义，以日月星辰为店名如“吉月茶楼”、“星光茶坊”、“星鑫茶屋”、“旭日冷饮茶室”、“昆明加州阳光茶室”和“阳光茶社”等。

3.季节名称

每个人对季节的感觉都是不同的，但季节的象征意义，中国人却有着共识，春季象征生命萌发、欣欣向荣，给人愉悦、希望之感，它常与绿色联系起来。茶馆的命名中选“春”字入名居多，如“春晓茶屋”、“春雨茶庄”、“春秋茶庄”和“一壶春茶楼”等。

三、茶馆店名的文化意蕴

茶馆店名的整体“意蕴美”表现为对“吉、福、顺、鑫”等词语的运用，丰富的意蕴表现在店名的意义和审美接受上。茶馆店名往往负载着深层的文化意蕴，具体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表达祈福求吉的美好愿望

平安吉祥、富贵幸福是店主们的普遍愿望，在茶馆命名中店主把这些愿望寄寓在店名中，其一，表现吉祥、平安、如意、顺利、长久，如“广福茶庄”、“万福园茶楼”、“瑞天祥茶苑”、“永兴茶楼”及“永昌茶室”等。其二，表现财富兴旺发达，如“鑫隆名茶”、“兴兴茶室”和“东兴茶楼”等。其三，表尊贵，如“明珠茶苑”、“鼎苑茶艺楼”和“玉壶春茶艺馆”等。

2.表现茶的品质与人的精神追求

（1）茶的清香

茶客品茶追求精神上的满足，注重意境，在细细品味的过程中，更可以从茶汤的色、香、形中得到审美的愉悦，因此在茶馆的命名中注重用香、清香的字词，如：“一品清香茶”、“妙香阁茶室”、“香茗斋茶室”、“万里香茶餐厅”及“忆茗香”等，让茶客从店名中体味到茶品之美。

（2）人的追求

品茶讲求环境美，茶馆的气氛表现出一种清静、古雅、怡人，这样可以让人的心灵恢复安宁，让人得到身心休养。其一，清静，如“清心阁茶坊”、“水清人和茶室”、“静缘茶庄”。其二，怡人，如“怡心茶园”、“怡园茶庄”和“怡茗轩茶艺楼”。其三，雅致，如“雅韵茶室”、“雅逸轩”和“舒馨雅茗”等。

（3）人的情致

休闲娱乐是品茶人的一种情致，如“闲古茶屋”、“满园居休闲茶餐厅”、“馨馨休闲茶楼”、“年轮露天休闲茶吧”、“清馨娱乐茶室”和“新迎娱乐茶苑”等茶馆店名，就是根据这一特点命名的。

3.表现心灵感受和情感体验

在茶馆的店名中表现出追求心灵上的情感体验和相聚就是一种缘分。如表现心灵感受的有“清心阁茶坊”、“舒心茶室”和“简单心情茶室”；表现情感体验的有“绿叶情茶室”“久久真情茶吧”和“情满屋茶室”；随缘求缘的有“缘园茶坊”、“随缘音乐茶馆”及“友缘休闲茶吧”等。

四、茶馆店名的审美特质

中国的茶馆店名具有明显的美感品质。店名能给予人外在的文字艺术美和由此感到的愉悦美、诗意美。茶馆店名具备这种外在形式美与内在精神美相统一的美学功能，茶馆店名的审美特质具体表现为：古雅美、朴实美、时尚美、新奇美、华贵美、自然美、情愫美等。

1.古雅美

“茶馆”一词，明以前资料中未曾出现过。直至明末，在张岱《陶庵梦忆》中有：“崇祯癸酉，有好事者开茶馆。”此后，茶馆即成为通称。然而，茶馆命名中，人们也用“庄”、“楼”、“苑”、“坊”等作为茶馆的通名。

下面分别从昆明茶馆的通名进行分析：昆明市茶馆通名分类统计（共556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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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村庄、农庄，亦指在山林田野间的住宅，如山庄、庄宅；旧称大商号庄，有布庄、钱庄。现又复用，如茶庄。茶馆命名中通名为庄的如“一壶春茶庄”、“茶马古道文化茶庄”、“茗舍茶庄”、“惠贤茶庄”等。

“楼”楼房，也用于某些店铺的名称，如茶楼、酒楼、银楼。茶馆命名中通名为楼的如“嘉木轩茶楼”、“茗都茶楼”、“庆茗园茶楼”、“淳惠茶楼”、“东兴茶楼”、“滇品茶楼”等。

“苑”畜养禽兽并种植林木的地方，也指文艺、学术荟萃之处，如文苑、艺苑。现借“苑”的高雅情调，茶馆命名中通名为苑的如 “羽茗茶苑”、“翠茗茶苑”、“丽雅茶苑”、“玉茗谷茶苑”、“欣馨茶苑”等。

“坊”《辞海》注释:“店铺。 工场。 ”1996年新版《现代汉语词典》解释道:“小手工业者的工作场所，如油坊、染坊、粉坊、磨坊。”新中国成立后，“坊”作店名较罕见。现又复用，茶坊装饰典雅、环境清幽，使“坊”更富有文化氛围，成为一道新风景线。茶馆命名中通名为的坊如“名茶坊”、“祥豪茗茶坊”、“清心阁茶坊”等。

2.朴实美

有些店名朴素、实在、平和、语义通俗明白、一目了然。其审美价值取向在于以下方面：其一，追求亲和力，用比较口语化的语体来命名，如“撮一顿茶餐厅”、“昆都赖着不走红茶坊”等。其二，追求乡土气息，表现都市人对乡村自然、朴拙的向往之情，如“一丘田茶室”、“稻香茶坊”、“蔡家村娱乐茶苑”、“秀香村茶苑”、“雨前村茶庄”等。其三，追求平实，如“老茶馆”、“老兵茶室”、“版纳人茶庄”、“普洱人茶馆”、“阿妹妮茶铺”等。

3.时尚美

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有些茶馆命名者追求时髦新潮，在该心理的影响下，一些茶馆店名一改过去的典雅风格，向时尚靠拢。表现在以下方面：其一，通名“吧”。“吧”英语bar的音译，昔日酒吧有高雅洋化之品味，今人用“吧”追求的是现代的、文化的格调，茶馆命名中通名为吧的如“紫壶轩茶吧”、“普洱茶吧”、“聚贤斋茶吧”、“樱花谷茶吧”、“九九茶吧” 等。其二，特有名中，有用外国人名、地名的，如“丘比特茶屋”、“地中海茶庄”等。其三，其他的，如“莎都茶坊”、“第一时间茶餐厅”、“自由空间茶座”等。

4.新奇美

一般说来，语言符号形式新颖，新奇价值就高。有些茶馆店名离奇古怪、标新立异，给人一种新奇的美感。如“西门丁茶房”、“斑比茶室”、“轩雨今茶室”、“饮流霞茶苑”，它们改变了词语原来的组合习惯而重新组合，按照实际需要生造词语是店名语言的特征之一，比一般用语显示出更强的随意性。这类店名让人们产生新奇的感觉。

5.华贵美

有些茶馆店名显得庄重高贵，与其雄厚的实力和富丽堂皇的气派和谐相称。店名中体现豪华富贵的有“祥豪茗茶坊”、“鼎苑茶艺楼”、“明珠茶苑”、“鑫龙茶庄”、“百豪茶庄”等。

6.自然美

有些茶馆店名活泼清新、让人赏心悦目，多以自然景物的名称命名，如“阳光茶社”、“雨林茶会”、“春江茶室”、“春雨茶庄”、“清泉茶室”等。这类大自然的美景与人的生活息息相关。“花”是体现自然美不可缺少的元素，它那美好的姿态、绚丽的色彩、芬芳的气味，无不令人心旷神怡。如“牡丹茶园”、“紫罗兰茶庄”、“兰茶坊”等。用这些花卉命名可唤起人们的视觉心理体验，给人视觉上的美好感受。芳香四溢的花草，会不自觉地调动人体的嗅觉细胞，高雅的花姿，清新的幽香，透露出一中清新恬悦的情趣和意境，给清丽脱俗的店名增添雅气。

7.情愫美

有些茶馆店名能勾起人们相思、相爱、亲情等各种不同的美好情愫，如 “缘聚茶庄”、“友缘休闲茶吧”、“心之约茶室”、“饮中情茶室”、“情满屋茶室”、“久久真情茶吧”等，这类店名温馨、浪漫、充满情感、富有情思。

综上所述，修辞手法在店名中的运用是委婉、间接地表现店名内容，含蓄地传达出命名者想要传达的信息，吸引消费者的眼球并引发其思考，让人有一种心领神会和别有一番滋味的感觉，传达出与众不同的广告效果，从而增强语言的表现力。修辞手法的运用，淡化了店名词语的客观描述功能，增强了店名词语的多元性、美感性、创造性，使店名语言获得了广阔的发展空间。随着时代的发展，茶馆店名从形式到内容都在不断丰富和发展，文化与店名语言互为表里，店名语言镌刻着文化，丰富着文化，表现出店名语言是文化的载体之一，二者在相互作用中得到发展。

商店的命名是一门艺术，而且是一门综合的艺术。店名研究已成为社会语言学研究的重要课题之一。我们要使之从理论上得到规范，开展店名研究，应注重从社会语言学理论上进行有深度的探讨与总结，更重要的是要利用研究成果为命名实践起规范化的指导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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