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摄入5西弗特(放射吸收剂量当量的国际单位)的核辐射足以置人于死地,所以当我们的旅游巴士缓缓开进切尔诺贝利核电厂周围的隔离区时,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放射量测定器看。路两旁是茂密葱郁的松树和桦树林,导游再次重申了游览注意事项:不要触碰含有放射性核素的蘑菇,也不要冒着生命危险在室外吃喝或抽烟。几分钟后,我们路过了第一个被废弃的村庄,然后停车观赏一小群开始在那里自由生长的蒙古野马。
原本作为安置兴建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建筑工人及工作人员的普里皮亚特市,因处于核事故的疏散区内而成为被彻底废弃的城市。在切尔诺贝利核电厂爆炸后的28年间,这座“鬼城”由于没有人类的干扰,大量野生动物如美洲野牛、野猪、麋鹿、狼、河狸、猎鹰等得以生存和繁衍。
我看了下手中的测定器:0.19毫西弗。没什么好担心的。科学家们长久以来研究核事故对植物群和动物群的危害究竟有多大,现在看来似乎并不那么可怕,据切尔诺贝利国际生态实验室记录,隔离区内目前有超过400个物种的动物,其中包括50种濒临灭绝的动物。对那些动物来说,也许更大的威胁来自那些拿着枪悄悄潜伏进无人区的猎人。
走着走着,我们竟然看到一处住户。罗萨丽娅穿着红色毛衣、羽绒背心和围巾坐在屋外,她是那些“归来者”其中的一位。许多当年生活在此的中老年人选择重新回到这里,这些人大多是女性,她们生性倔强,坚持要回到自己认为是家的地方居住,种菜、养狗、养鸡,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罗萨丽娅似乎并不介意和我们这些游客攀谈,“那些所谓辐射看不见、摸不着,”她用乌克兰语说道。反正她也并不打算要孩子,现在和五只猫生活在一起。临走前,她还带我们参观了自己种植的蔬菜园,和辐射比起来,现在让她更头疼的是科罗拉多马铃薯甲虫。
1986年4月26日晚,居住在普里皮亚特的居民和往日一样享受着美丽的春日,然而,凌晨一点的一声巨响彻底改变了整个国家。200个村庄、116万人在核爆炸事故发生后的30个小时彻底疏散。许多当地居民被要求撤离时,还觉得能很快回到原本生活的地方,却未曾想到这一别竟是永别自己的家园。
2011年,切尔诺贝利核电站遗址被官方宣布开放成为旅游景点。核电厂遗址旅行在日本福岛核电站泄漏事故发生后开始流行起来,这主意听上去挺荒唐,但却深深令我着迷。我就是想看看一座5万人的城市如何瞬间被遗弃。那座原定于1986年5月1日开放的游乐园成为了我们的景点;学校里散落一地的防毒面具成为了游客们拍照时绝佳的道具;旅行团在切尔诺贝利镇上住了一晚,这里的辐射量和我在家里测到的几乎一样。自今年二月来,乌克兰全地陷入乱局,分裂、纷争、冲突、死亡,某种意义上,切尔诺贝利反倒像是这个混乱国家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和我同行的那些虎胆龙威人士都有着各自的理由来参加核电厂旅游。约翰,这个来自伦敦的年轻人,热衷于尝试各种“极端旅游”项目,他下一站的冒险目的地是朝鲜,并且正在筹划从直升飞机上跳下进行蹦极运动;澳大利亚的甘文和维也纳的乔治正在合作编排一部有关“隔离”主题的戏剧;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旅行者是莫斯科人安娜,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来到这里。“我被那些支离破碎的被遗弃的地方所深深吸引。这里的安静和原生态就是我想要的旅游。”她说道。
(《国家地理》杂志10月刊,作者:George John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