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照堂:逆旅与潜越

2014-04-29 16:44孟韬
中国摄影家 2014年10期
关键词:双年展陌生化摄影家

编者:

今年11月1日开幕的济南国际摄影双年展,将推出张照堂的大型个展《岁月潜越》。

在台湾摄影界,张照堂无疑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不在于他50年的拍摄经历,也不在于他大量的有影响力的展览和书籍,他的作品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是压抑下的独醒,是清越的高音,是真实中的荒诞,是现实中的超现实。太多的摄影家被现实、思想、观念、经验、技术等等有形无形的羁绊着,而张照堂似乎推倒了所有的墙,一切皆有可能!作品的多义甚至无解实际上是个体精神的一种开放;荒谬、疏离、冷酷的影像语言播撒的是自由的种子—有谁能无拘无束独享自由的尊贵?谁又能无所顾忌用自由安放心灵?他把玩手里的相机,随心随欲;作品是遍地野花,自由开放!

王征,摄影家,2014年济南国际摄影双年展总策展人。在11月开幕的双年展上,将展出张照堂76幅作品,这是其在大陆最大规模的一次展览。对于张照堂的作品,同为摄影家的王征有自己的观看和解读,同时,王征也认为“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任何对作品的解读,往往都是解读者从自身出发的单向阐释,很可能是一种“误读”,误读的本身便是一次对作品有价值的“伪考”。张照堂作品呈现的多义甚至是无解,正和这次济南双年展主题“东方向度”的“不可理性分析”相契合。

对于张照堂,王征没有进行学者式的研究,没有从他的经历和作品中寻找因果关系,进而进行价值判断,更多地是作为摄影家对“同类”的惺惺相惜和张照堂作品对他的吸引。

多义和无解

孟韬(以下简称孟):你对张照堂熟悉吗?

王征(以下简称王):其实我对他的作品更熟悉些,和他本人见过几面,但没有特别深入的交流。

我第一次见到张照堂是1988年,在北京王苗的家里,当时他打幻灯,给我们放了他的那组《逆旅》。当时我对他照片的影像很感兴趣,作品中有种“说不清”的感觉,那种“不解”很吸引人。

在那次见面之后,还有几次碰面,但都没有深入的交流,倒是和台湾学者郭力昕聊过他。那是2003年,我带团参加大陆和台湾的摄影交流活动,后来我与台湾摄影家庄灵、黄永松也很多次谈起他和他的作品,以及他对台湾当代年轻摄影家的影响。这次济南双年展,王苗作为策展人带来了张照堂的《岁月潜越》,展出他从1962年开始到近期的76幅作品,时间跨度半个多世纪。这样跨度的展览能够让我们相对全面地看到他一路走来的过往,能有机会更多地了解他和他的作品。任何摄影家都不是靠一张孤立的照片立足于摄影史的,所以我更愿意从他整体的作品来看他的成就。

从第一次见到他的作品给我“不解”的感觉到现在,我最看重他作品中贯穿始终的多义甚至是无解。这也和本届济南双年展的主题“东方向度”非常契合。张照堂的艺术创造能给观者提供多重观看的维度。他的作品并不是对政治环境产生的简单反应,也不是对社会关系的准确对位,其价值是非结论性的,有开放的解读空间和阐释的多种可能性。我常说,优秀的艺术作品往往是关于联想与想象的支点,并不是作者陈述的简单结论。也就是说,我更喜欢那些后端开放的作品,有点类似佛家所说的法门,进门后既没有“有”也没有“无”,有无一体,结论全靠修行者的自悟才能获得,所以佛家也常说“佛在哪儿?佛在你心中”。张照堂恰恰是“支点”的制造者,作品里没有准确的答案,各种单向解读都对,也都不对,即使是“伪考”,也是“考”嘛,当然是有价值的。

“业余状态”与“无诉求”

孟:张照堂早期作品中呈现出来的是“年岁上的叛逆”(黄永松语),步入中年,他做了很多工作,纪录片摄影师、导演,后来做了大学教师……据说他做过九种不同的职业,虽然没有停止拍照,但他一直都把摄影保持在“业余的”状态。

王:“业余状态”是非常好的状态!从张照堂的自我阐述中,我们完全可以看到他在内心给摄影保留的一片净土。我理解所谓的职业状态,首先从业者是为了获得这个职业的“给予”而工作的,即使是体现着某种“职业精神”,也是一种特定的诉求,每个职业都有许多“硬性的规定”你必须遵守。张照堂所说的“业余状态”和“无任何诉求”,那是排斥了职业的“必须”,进入自我内心的需求与呈现,没有任何功利诉求的表现,他没有向外索取,也没有利益目标,更没有收益的预期。这对于艺术作品的产生和艺术家来说至关重要。对张照堂来说,职业解决生存并积累经验,摄影的非职业状态,才是他创作的自我状态,作品作用于内心,是发自本心本性的发现与表达。拍摄完全保持他个人的独立判断,即使他的作品取材于社会生活,也能够在影像中阻断人们对社会背景的一般认知,阻断对象的表征意义,回避那些公共的典型经验和情绪,创造并设置多解或不解的情境,而不是正确答案,这才是他作品可以把玩、久看不腻的魅力所在。

我感兴趣的是他作品中始终保持一致的“复杂和不解”。不同画面中那种迷离不解的此形到彼形的“形致关系”,使他的作品具有独特的可辨识度。

辨识度极高的影像语言

孟:说到影像语言和他作品的可辨识度,他的好友黄永松说“他拍的有不与万法为侣的气概”。

王:这说明张照堂的独特,他不同时期的作品在语言上是一贯的,完全是属于他自己,有着区别于他者唯一的DNA,都经得起推敲。伟大的艺术家在语言方面的贡献往往是独特的。我们对摄影家进行研究,可以从作品本身所呈现的表征美学价值去判断,也可以结合当时或今天不同的历史语境,去研究作品对不同社会形态所呈现的不同意义。但这显然是不够的,基本都属于“外部研究”。我们还要回到生成这些作品的那个具体的人,他的思想、他的情感、他的经验等背景和来源积累的变化过程。还要回到这些作品的本身,进行“视觉语言”的本体研究。

张照堂作品呈现的那种复杂叙事和玄妙不解,以及他在视觉结构上的不确定性和对形致关系极具分寸感的控制力,在我看来都属于他这个生命体所独有的。他的作品显然不是一种在“对他者的陈述中加入自己观点”,常常是一种独特的“直觉+经验”式的表达,是个人生命修为、社会修为和精神修为的整体流露,或者说也许就是一种“直觉造化”。经验是自我内外认知的积累物,视觉天赋是上苍赋予的特殊智慧,加在一起再遇到心物相通的“造化瞬间”,便产生独到的影像,又经过了50年的反复历练与积累,这才造就了张照堂独特的影像语言。可以说这是他对世界摄影史的重要贡献。

视觉的陌生化

王:看张照堂照片给我一种 “陌生化”的体验,那是一种离开自我固有的视觉经验的新奇和不解。最初看到他的照片感觉就是这样。其实,看自己的照片,也是对一些无法直接解释的感兴趣。

孟:你提到的“陌生化”恰当地表达了阅读张照堂的照片获得的视觉体验。

王:影像不应该只是告知功能,艺术作品的呈现,经常是一种常态生活中的非常态的视觉结果。这是靠艺术家的直觉和经验建立的视觉体系,是值得把玩的对形致关系控制的结果。张照堂的照片“见他人所不见,见自己所不见”,提供了公共视觉经验之外的阅读感受,也就是我说的影像的“陌生化”问题,而这种陌生感可以带领观者进入多种维度的思考。

影像阅读跟每个人的经验和阅历有关。放下固有的认知经验才能体会更多。如文字和图片不能相互阐释一样,“影像事实”其实和“对象事实”无关,张照堂的照片可以带领观者进入精神想象。他对于生命体验和世俗社会的观察力、判断力、想象力,还有他照片传递出来的“陌生化”体验是最打动我的……

孟: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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