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成明,男,1973年7月出生,江西广丰人,文学硕士,现居东莞。在《人民文学》《诗刊》《星星》《青年文学》《诗歌月刊》《诗选刊》等刊物发表诗文、评论400多篇(首),有散文、诗作入选各种选本,已出版个人诗集《河流的下游》。
黄昏的广场上,灯光迷醉,微风轻轻地翻动树叶。
一个一岁多的孩子正在奔跑,他从快乐中跑来,步履蹒跚地写下渺小的幸福。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也在快乐地奔跑。
他迈出自己的左脚想踩住影子,影子也迈出了左脚,溜了。
他迈出自己的右脚想踩住影子,影子也迈出了右脚,闪了。
这个晚上,他在不停地迈脚,跺脚,他只想踩住自己的影子。
我就在他的身边,耐心地看着他的游戏。
也许,这些年来,我所做的,多像这个孩子拙劣的表演。
去东莞
班车。班车。公交车。火车。班车。公交车。
这些词语罗列在一起,枯燥,单调,像我疲惫的行程。
倒六趟车,再走几步路,我才能抵达东莞的那间出租屋。
现在,那列自北向南行驶的列车,呼啸着穿过许多的村庄,田野,山脉,河流,桥梁和城市,穿过一个白天和一个黑夜,在凌晨时分“嘎吱”一声,卸下了我麻木的脚步。
现在,家乡离我那么远,那么高,又那么小。我的心扉像老家门口的那树桃花,怀着初恋般的渴望,外表安宁,内心狂热,迎着阳光,雨水和寒冷,舞蹈。
理想真是一个好东西,她让有家的人无家可归,让有归宿的人四处流浪。
这注定了所有的漂泊,都带有奢侈的性质。
树 桩
那么低。那么矮。
一截截裸露的树桩伏在地上,像一个个蹲在地上的人。
他们遮掩着脸,久久地沉默着,守望着,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也许在等待风雨。等待阳光。等待腐烂。或者等待春风再度吹绿原野。
他们已经说不出话,成为时间深处永远的哑巴。
一切美好终归是烟云。一切仰望都已破碎。像他们轰然倒下的沉重身躯。
大地所隐藏的内伤,谁能看见?
他们多么希望在下一个春天,身上能长出一粒粒绿芽,把对于这个世界的小小爱恋,再次举起,绽放——
天空中,几朵白云在随意飘荡。金色的阳光在自由飞翔。
小鸟的叫声从不远处传来,好像这鸟声是从他们身上长出来的,这阳光从他们的身躯中穿过,这清澈、透亮的雨水还在敲打着他们的脸庞……
他们仍站在一起,手拉手,肩并肩,像往常一样,在风雨中舞蹈,欢笑。
一切都已流逝。他们收起青春和回忆,收起热爱和力量的全部。
在一个褐色的伤疤里,他们找到了短暂的居所和一颗无法修复的心灵。
他们的疼痛,贴在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