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友直
这个观点,是一位朋友说的。仔细思忖,确是有道理。古人不是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是继承研究别人已有的学问;行万里路,不正是从实践经历里创立出自己的学问?我们画连环画的人中,年过五六十的,有些是读书不多,路却行得不少,汪观清就是这样。
像我们成长于50年代的连环画作者,在当时凡接受创作任务,除年老体弱的外,都会背起行李,拿上画具,下部队,奔农村,真的是穿起军装当兵,扛起锄头种地,同吃同住同劳动,从劳动到感情,同工农兵打成一片,做到这一步,已不只是为了收集创作素材,而更重要的是自身素质品性得到净化和提高。
据我所知,汪观清在我辈中,是下生活最积极的一个。他为创作在部队学习《毛澤东选集》的积极分子,下部队当兵,为创作《红日》,到沂蒙山区的涟水、莱芜、孟良崮收集三大战役的素材,为配合《万水千山》大型玉雕刻制,顺着长征路线从井冈山走到陕北,他还在练江牧场住了两年,25次上黄山,所行之路,何止万里。下生活苦吗?当然苦。但是,不吃苦难得有收获。下生活的苦,无非是吃粗粮,睡土坑,日晒雨淋,劳累筋骨,这些,熬熬就挺过来了。一旦挺过来了,收益也就获得了。我自己有这种体会。我说过:与农民打成一片,即使是“演戏”,也要求“演”像,“演”像了,难关也就过了。他们把你看作像自己人了,感情上也就近乎打成一片了。
画画人“行万里路”的经历,不同于赶车骑马的那样只为赶路,这是要从走到之处把耳所闻目所睹的一切从感觉提高到理解,尤其重要的是通过创作实践,等于再重复“走”一遍到过之处,而这一遍的“再行万里路”,它的本质意义,实是远远超过原始阶段的经历。创作的灵感来自于生活,表现手法也可能来自于生活,它的作用是不可估量的,它的收益是用之不尽的。
汪观清的创作成果是相当丰硕的,他在我们队伍里可算是一位快手能手。他在1966年之前创作的作品,不止是数量可观,质量也高,有的在全国评奖中得奖,一本《红日》,在读者及美术爱好者中产生很大的影响。之后,他逐渐转向中国画创作;人物,因具有扎实的造型功底,画来无不精确传神;山水,因本是新安江畔人,又得黄山之神髓,画来气韵生动。他尤擅画牛,自创一法,制有《百牛图》,是他的力作,也是他自己得意之作,为中外识者所赞赏。近年,他的影响已扩及美、加、德、日、新加坡诸国以及台湾地区,作品很受当地人欢迎。
我以为,这次在上海图书馆新馆展厅展示的汪观清近期力作以及过去所取得的成就,得益于他将生活经历演化为作品的不断地实践。这个过程也是从实践经历创立出自己学问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