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绿或土黄：两个古镇（二章）

李剑啸

山西·张壁：一个城堡

翔过大地的鸟在一枝羽毛上栖息。深夜，整个村庄里醒着的只有星星。

隋唐的风，至今，仍深藏在漆黑的地道，猎猎作响的梦想还飘荡破碎的战旗。

张壁，一个史书中灰黄着的城堡。马蹄踏破长空，金戈弹奏热血，将士背靠宁静的大地，花朵开放彻骨的冰寒。锈迹斑斑的铁器与农具，如今，被谁抛在废弃的马棚；折断羽翼的传说和剑，数着细碎的伤口，被一次比一次猛烈的风沙悄悄掩埋。

一条河流已疲惫不堪，旋转着黄土高原厚厚的梦想，在村边停顿下来。默不作声，黑夜与白昼之间，她虚弱得像一棵瑟瑟的草。

季节的冰雪飞舞，陈年的炕头微温，密密匝匝的皱纹中，隐隐约约的鼻息里，谁将被谁带走？今夜，谁的梦中，重现了一杆火红的旌旗。

河北·胜芳：干河床

十月透着金黄色的香气，在故乡干枯的河边醒来。此刻，我独坐在岸上，望着遥远的一架山在向更远处奔跑。

它还在寻找？

忧虑过什么，或者说曾经为什么失眠，战争？瘟疫？污染？死亡？虚妄？阴谋？倾斜？失衡……已细碎如沙，被风带走。

现在，我只想坐在季节的河边对这个世界微笑，并努力设法赶在今年的第一场雪之前，把一行行的抒情诗写在干枯的旧河床上。

一只蝉带走了整夜的暑气，一朵花留不住全部夏天，所有的秘密只能藏于一粒种子，让它悄悄向后传递。

“现在的爱情比金子少，现在的流言比黑夜长”。当我，终于能够，不加任何掩饰地说出这些，我知道我很唐突。是的，在十月光秃秃的田野上，如果我能够隐瞒住真相，或者能，把仇恨仅仅寄托给一粒种子，这个秋天将顺理成章地尽善尽美，这个秋天仍将是美好的秋天。

十月的田野已懒洋洋得一览无余，梦中的乡下白霜飘动，我还能用什么样的虚伪掩藏自己的内心。呵，看哪，远在西伯利亚的风渐渐渐渐渐渐地来了，我们顶礼膜拜的大太阳，已无法将它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