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行云的诗

2014-04-29 00:44
诗选刊 2014年2期
关键词:行云蛐蛐牙齿

峡谷行云,河北保定人,供职于清苑县人民医院。“新保定诗群”诗人之一,保定市青年诗人学会理事。

真相

下一个下一个

在牙科畸正室水泄不通的长队里

有喊不完的下一个

各色人等。这让我感到若不是

带着龋齿和隐痛的人

到成为不合常理的另类

他和他们躺在一床白色的机器上

心怀无奈就要接受一场牙齿的革命

先是在嗞嗞的锯声中

把一颗牙齿无情地化为粉末

一种碳酸和石灰的味道从味觉嗅觉中

漫溢。或者在锤子和钳子的寒光中

像是要把岁月中那些隐患斩草除根

咣当一声,一颗又一颗无辜的牙齿

在血腥中暴尸荒野

齿亡舌寒唏嘘的声音,像扎不紧的口袋

漏风又漏气

人贪生的欲念与植物和动物迥异于

必须受制于人的操弄

那些空了的牙槽,需要别人一种技艺

移花接木

无可怨尤在一颗牙齿的遗址

让那些烤瓷的镀金的聚合体的异质

那些昂贵的身外之物

落定尘埃

只有这样,才能咬住更长更坚硬的时间

那些断了血脉灭了神经的假牙齿

像斩断了它内心的河流和草木

在了无生趣中丧失了鲜活的表情

掩不住麻木、荒芜

怎么看都像一份拷贝的墓志铭

你渐渐习惯了这种僵硬并融入

你身体的一部分

好像活着有时需要以假乱真

也是顺理成章的章

但我总是感到,一颗假牙

和许多假的事实一样

更需要一个证人,为假说出真相

和弦

与其说我在听一只蛐蛐的叫声

不如说是一只蛐蛐

在倾听一个人在松弛的一根弦上

不眠的焦灼

那啾啾啾啾的声音与一个人

内心的低吟多么合拍

一只蛐蛐的叫声不足以完成

黑夜的咏叹

它如果正好跌落在天空穹窿的弓弦上

箭镞一样射出去

它一定能击中高山流水

也一定能印记远古泥土烘焙的陶器

甚至它可以进入一个人思想意识的篓笼促织

冲发一冠,只为红颜

而一只蛐蛐

它一生游历的风景只有草丛石缝黑夜角落

它一生领受的最高懿旨

就是遵从天意

它只有叫,不停的叫

它不知道在不停的叫中

它变成了时间的黑客和杀手

它叫着叫着就把秋天的灯盏熄灭

但它依然叫

像一个偏居一隅又压抑的人

急于把一生的意义溢于言表

而没有声势把自己的嗓门拓宽

没有流鸿为底片润色

那叫声多么单调枯燥词不达意

但它还是叫,它只能顺从命运

才能被命运认领

只要命运拖着它像吱扭吱扭的马车,鸣叫的轮子

就会不停

把你的手给我

把你的手给我

把那长亭短亭的断桥给我

他比孤独辽阔

比等待只需突兀的瞬间

不管水草多么野蛮地

纠缠着指纹的腰身

把一座孤岛给我

那倦航的船儿

皱褶中该有多少流泻不已的风沙呀

即使山河破碎

手心手背都是我一个人

沧桑的祖国

把那只劳作的下垂的

在岁月的泥瓦罐中反复撒网收网的

粗粝的手给我

但我们都不是一个贪婪的人

我不要你筋脉连着的那颗心

把深秋掌中的残荷断藕给我

我只要你空旷的指尖上一点

微弱的萤火

让他们交织融入

像曾经连体的古木深深插入

一条河流的根部

一秒,一秒

时间在毫不懈怠给自己拧紧发条

把你的手给我

让他们握住的拳头绕指地理的方圆

不管他挤出多少水漶

一刹那,一刹那

那流光

就是用来被我们彼此反复触摸的

漂流

漂流就是让自己做一回水

就是让黄土埋了半截的时光

被一条溪流收容

我空空的皮囊过陋巷

走洼地

一路趟过绊脚的石头

沿途要掸掉多少的尘埃呀

把苍茫收缩成一线天

漂流也是在自我的深渊中

九曲回肠

自斟自饮吞下那秋风残日

遇到暗礁我也会

习惯性闪一下身子

一根刺扎入肉里

在痛的漩涡我也会挣扎一下

浮萍攀上落叶

苔藓猫在水底

不要回头

那个抽刀断水的人

也断了你的影子和后路

源头终究是回不去的

是水就永不会叛逆

是水就懂得俯下身躯

在拐了一道弯又一道弯中

心却是直的

不要说我随波逐流

是软体的动物

每一次我贴近空谷

我的一根根骨头

在群山和断崖中

都站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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