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里的火焰

贾晓峰

看过不少关于非洲动物的纪录片，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火烈鸟。在蔚蓝色的湖面上栖息着成千上万只火烈鸟，犹如永不熄灭的火焰。这个假期，我去非洲看火烈鸟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去东非的肯尼亚旅行，必去的有三个地方，其中就包括火烈鸟的天堂——纳库鲁湖。我们从上海出发，在迪拜转机，最后抵达肯尼亚的首都内罗毕。在内罗毕，我们稍微休整一番，就马不停蹄地赶往纳库鲁市。

沿着A104国道，向西北行进约150千米，就来到了裂谷省的首府纳库鲁市。在市南5千米处就是著名的纳库鲁国家公园，占地约188平方千米，包括纳库鲁湖以及周边地区。纳库鲁湖坐落在东非大裂谷内，湖水面积随着雨季和旱季的交替在50至60平方千米之间变动。因为处于火山带，纳库鲁湖的湖水盐碱度较高，适宜作为火烈鸟主食的浮游生物的生长。由于食物丰富，有数以百万计的火烈鸟在此栖息生活，最多时可达200万只，约占世界火烈鸟总数的三分之一。

到达纳库鲁市已近中午，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我们迫不及待地来到了纳库鲁湖边。生活在纳库鲁湖中的火烈鸟有两种，大火烈鸟和小火烈鸟，它们的体型和毛色略有不同，其中多数是小火烈鸟。虽然存电视里多次看过火烈鸟聚集的场景，但到达湖边的时候，我还是被这美丽的场面镇住了。这是一场扑面而来的视觉盛宴，千万只身短腿长的粉红色火烈鸟，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用成千上万已经不足以形容它们的数量了。远远望去，密集的鸟影倒映在蓝色的湖水中，红色和蓝色交相辉映，粉红色从水中晕染到天际，犹如天上织女的万丈粉红织锦飘落到了人间，让人陶醉。在湖面上，另有成群的鹈鹕、鸬鹚、秃鹰等各色水鸟点缀其间，它们时而翻飞起落，时而静止不动，形成

幅美丽而又和谐的自然百鸟图。

火烈鸟的叫声与雁鸣类似，在观看火烈鸟群时，它们的叫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当火烈鸟静默不动时，它们挺直脖子，头齐刷刷地朝同一个方向伸去，像是心意相通的烈火斗土。纳库鲁湖的水面平静如镜，火烈鸟影子倒映在水中，犹如天堂里的晚霞走进了所有人的梦境。正当我们陶醉在这静止不动的梦境中时，忽然几只火烈鸟似乎受到惊吓飞了起来，接着成千上万只的火烈鸟也开始飞起。霎时间，静止不动的火焰开始跳动，呼呼地向上蔓延，在不可思议的整齐声响中，幻作天上的红云。此情此景，作为人类，我感觉自己是一个闯入世外桃源的捕鱼人，惊扰了火焰的天堂，让沉睡的美梦被轰响声打破，最后火焰逃入了大自然中。

观看火烈鸟，最有趣的还是它们集体跳求偶舞。和很多鸟类样，火烈鸟会通过展示自己的羽色和行为来向异性表达爱意，但是它们往往是集合在一起展示，少则十几只，多则几万只一起在湖面上跳起求偶舞。它们紧紧挨在一起，站直身体，伸直颈部，头部昂起并未回摇摆，一边发出低沉的鸣叫声，一边向同一个方向快步行走。通常是一只或几只开始跳，接着整个鸟群像被感染了一般，都开始跳。那场面，如果从飞机上向下看，遍地通红，绵延好几千米，就像一块巨大的红地毯，又宛如一片在泥沼原野上沸腾的红色波涛。

火烈鸟的羽毛为什么是红色的？科学家经过长期的研究，终于揭开了火烈鸟羽毛颜色之谜。成年火烈鸟羽毛的颜色，取决于它们吃的食物。在纳库鲁湖，火烈鸟吃的藻类和甲壳类食物中，含有一种叫做类胡萝卜素的色素。火烈鸟肝脏中的酶会将类胡萝卜素分解成粉红色和橘色的色素微粒，这些微粒被储存到火烈鸟的羽毛、嘴巴和腿上，使它们呈现出美丽的色彩。火烈鸟羽毛的颜色也会发生变化，当火烈鸟直接吃藻类时，身上的颜色就鲜艳美丽；如果吃以藻类为食的小动物时，身上的颜色就比较暗淡。正是这个原因，在人工饲火烈鸟时，需要给它们喂食含有虾青素的虾类，或在饲料中添加β-胡萝卜素或角黄素，否则它们的羽毛就会渐渐地变成白色或淡粉色的。火烈鸟的幼鸟由于还没有聚集足够的色素，它们羽毛以白色或灰白色为主，仅星星点点地透出淡淡的红色。

火烈鸟一天的时间除了觅食和睡觉外，大部分时间用来整理自己的羽毛。与其他水鸟相比，火烈鸟整理羽毛所花的时间相对较多，有时甚至占到它们白天活动时间的30%。这又是为什么？科学家研究发现，火烈鸟的这种行为不仅仅是梳理羽毛，而且也是给自己“化妆”。火烈鸟尾部的腺体会分泌一种油脂，火烈鸟在梳理羽毛时，会用嘴把这种油脂从尾部腺体上刮下来，涂在颈部、胸前和背部的羽毛上。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让羽毛防水，更是因为油脂中含有类胡萝卜素，涂在羽毛上能让羽毛保持鲜艳的粉红色。这种打扮越频繁，火烈鸟羽毛的颜色就越鲜艳亮丽；如果停止涂抹，它们羽毛的颜色在数日内就会渐渐变淡，因为这种类胡萝卜素颜料在阳光下会很快变白。这也是火烈鸟的羽毛一旦脱落很快就会变成白色的原因。在求偶季节，火烈鸟会更加频繁地梳理羽毛。因为对于异性来说，颜色亮丽的羽毛意味着健康的身体和良好的基因。科学家们观察发现，同一种群中颜色最艳丽的火烈鸟通常最早开始筑巢，而越早开始繁殖越能占据优越的繁殖地点。

在纳库鲁湖的湖边，有一大片类似鼹鼠挖掘产生的土堆，那实际上是火烈鸟们修筑的鸟巢。火烈鸟喜欢集体筑巢孵蛋，这样孵化出来的雏鸟就会差不多大，便于集体照顾。同时孵化的雏鸟会被集中在一个“托儿所”里。每当需要给雏鸟喂食时，火烈鸟父母会通过长相和叫声从雏鸟群中辨认出自己的孩子，而不会错误地抚养别人家的雏鸟。

火烈鸟是天生的游泳高手。雏鸟在还不能独立生活的时候，就可以到水里游泳了，它们在浅水中练习游泳，模仿成年火烈鸟进食。3个月后，雏鸟长出飞羽，同时嘴巴变得弯曲，这时它们就可以自己进食了。它们的眼睛在1岁之前都是灰色的，成年以后才变成黄色。灰色和白色的羽毛会在两三年内逐渐变成粉红色，这时雏鸟的个头也长得和成年鸟差不多了。

由于地处赤道，栖息在纳库鲁湖的火烈鸟没有随季节迁徙的习性，但会随着湖水盐碱度的变化而迁徙。当雨水太多或太少而导致湖内的浮游生物减少时，它们就会飞到附近其他的盐碱湖泊生活，直到这里重新恢复后再飞回来。就这样，一代代火烈鸟来回迁徙，在纳库鲁湖附近地区生生不息，让天堂里的火焰继续燃烧。

除了火烈鸟外，在保护区内还栖息着450多种禽鸟和其他珍贵的野生动物，有鬣狗、秃鹰、疣猪、跳兔、无爪水獭、岩狸、黑白犀牛、斑马、长颈鹿等。在我们沿湖观看火烈鸟的时候，就看到不少秃鹰和鬣狗在活动，它们可是准备捕杀火烈鸟的。鬣狗捕杀火烈鸟的策略是浑水摸鱼，在很多火烈鸟聚集在浅水区的时候，鬣狗疯狂地冲入鸟群，受到惊吓的火烈鸟争先恐后地起飞。火烈鸟虽然擅长飞行，但在起飞前需要一段距离的助跑。于是跑得最慢来不及起飞的火烈鸟就被鬣狗追上，成为了它的美餐。捕猎的场面虽然有些残忍，但这毕竟是自然丛林法则。除了鬣狗外，秃鹰也是火烈鸟的天敌，它们会吃火烈鸟的蛋和幼雏，甚至还会把吃不完的火烈鸟蛋摔碎。

纳库鲁湖是火烈鸟的家园，也是游客们赞誉的观鸟天堂。可是随着全球气候的变化、城市工业的发展以及环境的污染，纳库鲁湖曾经几近干涸，大部分火烈鸟也迁往别处生活，数量甚至从最初的几百万只下降到几万只。不过，人类还是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随着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和环保基金的介入保护以及当地政府的环境治理，纳库鲁湖的水质得到了恢复，火烈鸟的数量也逐渐增加，大自然又给予人类最好的回报。

在我们就要离开的时候，远远眺望纳库鲁湖，一只只火烈鸟或在空中自由飞翔，或徜徉湖畔引吭高歌，构成了一幅闪动着的粉红色的美

丽画面。但愿这让人终生难忘的美丽画面，在100年甚至1000年以后，人类还能目睹，还能为之激动。纳库鲁湖，火烈鸟的天堂，一个令人流连忘返，魂牵梦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