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族移民潮

Jacob Zenn

自2013年以来，越来越多的来自新疆的维吾尔人试图通过中国的东南亚邻国——包括缅甸、老挝、越南和柬埔寨——非法移民到泰国以及马来西亚，他们常常希望能够从那里再飞往土耳其。相对于1990年代和2000年代中期而言，这是新的趋势——当时对现状不满的维族人在离开新疆后通常都通过吉尔吉斯斯坦和哈萨克斯坦前往中亚。此后，中亚政府与中国当局加强了合作，遣返没有证件的维族人士，尤其是异议人士，这有可能是促使他们在近些年来放弃之前的移民路径，转向东南亚的一大原因。

一路向西的艰险之旅

在1991年苏联解体之后，五个新独立的中亚国家——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管理跨越边界的人口流动的能力很有限。出于种种原因希望离开新疆的维族人——或者是分离主义活动的参与者，或者是希望在新疆之外找寻经济机会的淘金客——可以相对较为容易地非法跨越边界，进入中亚。

此外，中亚国家的人口构成使这一地区成为了对新疆维族人民具有相当吸引力的目的地。哈萨克斯坦的东南部、吉尔吉斯斯坦的东北部都有自己的维吾尔人社群；乌兹别克人比较容易就能听懂维吾尔语，维语与哈萨克语、吉尔吉斯语和土库曼语也有着相似之处；而且，在从1996年夺取政权到2001年美国发动阿富汗战争的这段时间里，塔利班允许逊尼派穆斯林自由进入阿富汗，而不必持有正式文件（维吾尔族接近99%都是逊尼派穆斯林）。

在2001年到2002年期间，有部分维吾尔人在巴基斯坦被美军和巴基斯坦军队俘虏并关押至关塔那摩，他们的档案让我们得以知道1990年代从新疆到中亚的移民浪潮的动机与方式。人们可以通过被泄露的美国国务院电報看到这些档案，例如：

亚库普因为对新疆的农业政策不满，于1994年离开了新疆，与50名维族人一同去了吉尔吉斯斯坦。在比什凯克，中国使馆敦促他们回国，但他没有这样做。亚库普于1995年前往哈萨克斯坦，随后经土耳其飞往了埃及开罗，在那里他留学了两年时间。1997年，亚库普回到了吉尔吉斯斯坦，在那里一位土库曼邻居为他提供了伊朗和阿富汗签证，并建议他前往阿富汗的一个叛军营地，称在那里“可以学习《古兰经》、维吾尔文化、民族身份和武器”。2001年12月，亚库普在阿富汗—巴基斯坦边境被捕。

1990年代末之后，对于维族人而言，前往中亚变得愈发困难了。在中亚地区，通过上海合作组织等机构，中国的安全、经济和政治影响力与日俱增。因此，中亚国家的政府开始听从中国的要求，遣返潜在的分离主义者和异见人士。于是，下一波没有证件的维族移民浪潮的目的地就从中亚转移到了中国的东南亚邻国。

东南亚路径

自2009年起，数百名没有证件的维吾尔人开始试图在东南亚寻求庇护。第一波大规模的流向东南亚的移民潮随即而至。

尽管在2009年至2011年间，东南亚国家并没有显得比中亚国家更加好客，但这股移民浪潮并没有消退，仍然在继续。可能的原因之一在于，一位维族教师的经历被广泛传播，这证明相对于东南亚，中亚路径仍然是更糟的选项。尽管联合国难民署承认了这位教师的难民身份，他还是在哈萨克斯坦的边境城镇遭到了关押，并被遣返回了新疆。

随着2013年以来新疆局势时有动荡，另一波以东南亚为目的地的移民浪潮开始了。2014年的相关案件包括：三月时，包括妇女和儿童在内的超过300名维吾尔人被关押在泰国与马来西亚边境的一个人口贩卖营地。另有15人在柬埔寨与泰国边界被捕，同时被捕的还有超过100名非法移民。

尽管具体的细节尚未公布，但这些移民似乎均受到了近来新疆不安定局势的影响，这令他们决定离开中国。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将是土耳其，该国不仅会为他们提供庇护，还会通过当地的维吾尔公民社会组织和穆斯林援助网络为他们提供就业机会和其他方面的支持。

进退两难

然而，成功的机会似乎不大。近几个月来无证维吾尔人成功抵达土耳其的案例只有一件：约30人到达土耳其并在此定居。移民浪潮中的多数人面临的都是失败的命运。

自1990年代至今，没有证件的维吾尔人的移民路径发生了显著的改变，从中亚转移到了东南亚。但东南亚国家对待他们的态度并不比中亚国家宽大。与中亚国家一样，它们也在将这些移民遣返回国。不仅仅很少有报道表明这些新一波的移民成功到达了土耳其，就连他们在东南亚国家定居的消息也寥寥无几。这样的事实与维吾尔人普遍认为东南亚路径更为安全的信念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这样的局面不仅仅令寻求移民的维吾尔人陷入了困境，也对中国的安全状况提出了新的挑战。一方面，一旦这些移民在东南亚定居下来，或是抵达了土耳其，他们有可能会参与反华活动，其中一小部分甚至会加入叙利亚等地的军事组织；但即使如此，他们对于中国安全局势的直接威胁还是有限的。然而，如果完全没有成功移民的希望，他们更有可能把怒火发泄在国内。近年来的一系列暴力事件似乎正在表明，这样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如何应对对现状感到不满的维吾尔民众，是中国政府面临的一项艰巨任务。只有成功地应对了这一问题，才有可能从根本上杜绝在新疆或是中国其他地方出现暴力事件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