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tophe Ventura
玻利维亚的首颗通信卫星“图帕克·卡塔里”于2013年12月随中国的长征三号火箭发射升空。中国国家网络电视台报道了此次发射。这一事件显然令玻利维亚总统莫拉莱斯十分感动,它象征着中国与拉丁美洲在过去数十年间建立起的更加紧密的外交、经济和技术联系。在这块曾经被美国视为后院的土地上,中国成为了包括巴西在内的数个国家的头号贸易伙伴。
在今年一月于哈瓦那进行的第二次峰会上,拉丁美洲及加勒比国家共同体的33个成员决定与中国建立一个长期的合作论坛,对于当时还仅限于双边的伙伴关系而言,这是向前的一大步。这一举动被展示为拉丁美洲解放的标志,可能会引发经济势力更加剧烈的洗牌。
陌生大陆的新势力
在国际贸易向亚太地区转移的总趋势中,拉丁美洲并非例外。尽管美国依然是拉丁美洲最大的贸易伙伴(2012年的交易额高达8430亿美元),但汇丰银行预计中国将在2030年前取而代之。在2000年至2013年间,中国和拉丁美洲之间的贸易额从100亿美元增长到了2570亿美元。
中国执着于维持由国内需求驱动的经济发展模式,并致力于确保原材料的供给。它同时将拉丁美洲视作原料供给者和合作伙伴。中国工业已经成为了巴西、秘鲁和智利最大的出口顾客,并且是哥伦比亚、古巴、乌拉圭和委内瑞拉的第二大顾客。谷物、矿产和碳氢能源占据了这些国家向中国出口总量的70%。
在以前的贸易循环中,不列颠的船只将制成品带往拉丁美洲,满载着铜、糖和香料回到利物浦。如今,拉丁美洲的货船和散装船在前往中国的旅途中正与来自上海和天津的、满载制成品的集装箱船擦肩而过。制成品占中国向拉丁美洲出口总量的91%;中国目前是巴西最大的制成品供应商,并在半数拉丁美洲市场上位居次席。
不过,重大的变化也正在发生。多年来,这种经贸关系导致了贸易不平衡:未加工物品的价格渐渐降低,制成品的价格则随着新技术的应用不断增加。于是,拉丁美洲出口的原材料的价格下降了,进口的制成品的价格则上升了。2000年前后,随着世界工厂转移到亚洲,原材料的价格迅速攀升,而制成品的价格迅速下跌;拉丁美洲本应从中获益,但事实并非如此:贸易平衡的改变唤醒了一个由来已久的威胁。
为他人做嫁衣
16世纪时,西班牙掠夺了新世界,涌入西班牙的黄金和其他贵金属令西班牙商人成为了富裕的食租者。他们的财富令欧洲其他地方初生的工业受益,但西班牙自己的制造业部门却与西班牙帝国一同衰落了。乌拉圭作家爱德华多·加莱亚诺曾写道:“西班牙有奶牛,但其他人喝掉了牛奶。”
同样可以说,拉丁美洲如今拥有了奶牛,但仍然没有得到足够的牛奶。拉丁美洲仍在大量地错失工业加工带来的附加值。与中国的关系加剧了该地区经济的再度原始化的程度,令他们更加依赖全球市场和原材料部门,而这创造的财富和工作岗位都是有限的。
“拉美病”
对拉丁美洲原材料需求的增加正在激化另一问题。智利前财政部长安德烈斯·贝拉斯科最近表示:“你从窗户看出去,看到的是巨大的财富正在席卷而来。人们曾经欢迎这一点,但我认为如今这是令人感到恐惧的。因为这场风暴将令当地的政治陷入困境,令宏观贸易状况十分艰难。”
他所指的是“荷兰病”。这一术语产生于1959年,当时在荷兰格罗宁根发现了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气储备。荷兰的天然气出口迅速增加,带来了大量的外汇储备,令本国货币急剧升值。于是,荷兰产品在外国市场上的价格也水涨船高,同时进口的成本下降,荷兰的工业也随之衰落了。
今天的拉丁美洲面临着类似的局面。外汇的流入引发了当地货币的显著升值。在2010年至2011年间,巴西里亚尔升值了25%,财政部长曼特加将此描述为中国发动的“货币战”。在2011年的北京之行中,巴西总统罗塞夫敦促中国重新平衡两国之间的贸易。
中国和拉丁美洲的关系创造了一些成功的事例,但大部分拉丁美洲国家依然深陷贫穷之中。对于自己的贸易伙伴,中国握有巨大的优势:它在能源上并不依赖于拉丁美洲。当阿根廷在2010年对中国进口品施以反倾销措施时,中国立刻停止从阿根廷进口原油——这并不会损害中国的能源供给——并迫使阿根廷解除这些措施。
这种伙伴关系尽管并不平衡,但还是令拉丁美洲的领导人在政治上获益良多:它帮助塑造了一个正在兴起的“新兴中产阶级”,并隨之带来了强大的消费力。此外,在寻求经济与政治自主权时,多数拉丁美洲国家都将目光投向了中国:在目前的进步浪潮中上台的各个政府认为这一新的依赖关系要比旧的依赖关系更可取。与世界上第二大的经济体做生意能够让他们的联盟更为丰富。在多极化的世界里,这种关系让他们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摆脱对国际金融组织——尤其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臣服。
也许这意味着南南合作的加强以及占主导地位的经济制度及掠夺机制的削弱,但更有可能的是,这只不过是新老强权之间势力的重新划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