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子,曾用名信琳君,重庆人。中国作协会员,歌者,绘画者。80年代末期开始发表诗歌。著有《奢华倾城》《曲有误》《当太阳普照》《越人歌》《金铃子诗书画集》。曾获2008中国年度先锋诗歌奖,第二届徐志摩诗歌奖,第四届中国散文诗天马奖,《诗刊》2012年度青年诗人奖等文学奖项。
病
你从未见过她。我也是第一次见。
我看见她穿越灌木丛而来。她像我的朋友,像永远的情人。她更像我的敌人,她用她惯有的坏笑盯着我。她在我用思想供养的大山里徘徊,她擦着一根火柴,举到我跟前。
“看这儿!”她得意的说。我看见一个黄土堆,新堆起的土坟。不。不是一个,是整个青山如无数土坟把我环绕。
我站在旷野中不知所措。
哦,女人,你消瘦又苍白,你是谁?在最寒冷和最黑暗的时刻,你来到这里。你给我送来光彩夺目的大珍珠和一把匕首。你从什么地方来,到什么地方去?
我走到大地那里去,寻索答案。我抱着一匹山的花粉到她的彼岸去。在风起处,在星月光辉之下。这个见异思迁的女人。她教会我如何对待一首诗和男人的诱惑
——让他们矮下去。
“也许,我的一生没像应该的那样生活。”我突然这样想,“可是我并没有罪啊!”
她说,“爱这个发了疯的世界,难道不是一种罪。”
狂风将她的话吹得无影无踪。我看到一件飘扬的春衣,随了大风的旋律。我看到词语的泪水与荆棘。我看到连绵的山峦抽身而去,形形色色的古人凌驾于众山之主峰。
“我爱,为什么?”
我说我爱,这句话足以让我惊呆。我真正赶上了巨大的、朦胧的自我夸张。一种疾病,它已如此。它生长起来,枝繁而叶茂。
这或是最漂亮的病,最真实的病。
即 景
这些烟花,这些放烟花的人。银色的光芒,银色的让人无法相信的光芒,仿佛是无法实现的理想在消逝。她忍住了眼泪,忍住了不能感动苍天的眼泪。
肯定有人闷闭了,婴儿不再坚持哭泣
没有任何树苗自昨日的天空长出。你是否在那具人形的残骸中认出她,认出石块和她单纯的饥饿。
你看。无哀可致。
时 间
他驮着食物和饮水来到她这里
对她说:我为了你的呼唤而来。
她惊讶路途中一只盘旋的鹰停下来看她的表情,那张被雨水淋湿的瘦脸……
她大叫起来:
“我还有别的事情。今天,我与我的小狗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从那些行道树上悬挂的旗子下走过。它对着太阳吠了一下,对着旗子吠了四下。我想,它与我一样正在歌颂祖国呢。我需要一杯墨水而不是你。”
“许下时间原是可以违约的么?”
时间?她可曾经有过什么时间
楼下有狗吠的声音传来……孤独地……却也这般的安静。她只是拿起笔,默默地记下时间……0:42……时间会耗尽她的肉体,耗尽她的爱情
她亲眼看到,这冷漠的时间,它饮着青春之蜜——每一滴负心的蜜……她却
满怀期待,满怀感激
她已经厌倦听到时间的鼓声,他的到来。
爱 她
远而又远的闪电,垂直地落在她目光不能越过的山峰。然后是极度的幽静。她喃喃自语:哦……把它们直接带到她这儿来
爱她,而又向她这样表达。
一群夜行的人
我与一群夜行的人在赶路。饥饿在夜空寻找自己的同伴。
它对所有人说:“吃吧!”
他们吃紫葡萄,桑葚和杏子。我吃我自己,小口小口的吃,吃得很仔细。
他们害怕起来,其中一个人说:“住嘴吧!”
我说:“我内心正诞生着怪兽,用它虔诚的胸膛贴附我的肉体,用夸耀和狂欢来支配我呢。”
他们说:“哦。哦。哦。”
我开始大口的吃。吃下我的亲戚,我的兄弟,接着是我的儿子。他们说:“你这个残忍的人。”
我说:“我的心是不忍的,但是我的心像婴儿入睡一样,它把这咀嚼之声当处女的歌声了。”
它如此沉睡,我成了一个没心的人。
“从此,我不再惦记了。也不让垂死的词语在这儿歇一歇。
“他们的泪水比大海更多时,我将欢乐着与死人共饮。
“没错,今晚有一场最豪华的晚宴,可……只有没心的人才能收到邀请出席。”
他们说:“她是多么奇怪的女人,她正用我们的心建造她的坟墓和灵魂。”
明日,她是否应该为她而羞愧。为这善于容纳一切的时间,摧毁一切的时间。而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