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回鹘文木活字的几个问题

2014-04-29 11:22彭金章
敦煌研究 2014年3期

内容摘要:敦煌所出回鹘文木活字是当今世界上时代最早的活字印刷实物。它们均发现于莫高窟,前后四次。本文对敦煌回鹘文木活字发现的次数、数量、收藏以及研究进行论述。

关键词:回鹘文木活字;发现次数和数量;收藏与研究

中图分类号:K875.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4106(2014)03-0056-08

A Few Problems Concerning Uighur

Wooden Movable Type

PENG Jinzhang

(Dunhuang Academy, Dunhuang, Gansu 736200)

Abstract: Uighur wooden movable types are a physical material of the earliest movable-type printing in the world. They were all found at the grottoes four times.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timing of these discoveries, quantity, storageand researches.

Keywords: Uighur wooden type; Timing of discoveries and quantity; Storage and research

(Translated by WANG Pingxian)

众所周知,印刷术是我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它的出现对世界文明的发展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促进作用,是中华民族对人类文明的巨大贡献。印刷术又可分为雕版印刷术和活字印刷术。尤其是我国宋代毕昇发明的活字印刷术,被视为是“现代文明的重要支柱,被西方人誉为‘文明之母”[1]。而敦煌所出回鹘文木活字“是世界上现存最早的活字实物,也是研究中国和世界活字印刷技术的创造和发展非常珍贵的资料”[2],“也是现存世界上最早的含有以字母为单位的活字实物”[1]。迄今为止,回鹘文木活字均出自敦煌莫高窟。但学术界对这些木活字发现的批次、每批发现的数量、现分别收藏在哪些国家以及在国内除敦煌研究院收藏外,是否还有其他单位收藏回鹘文木活字等情况却有不同表述。现仅就其中的几个问题进行讨论,或许对回鹘文木活字以及活字印刷术的进一步深入研究有所裨益。

一关于回鹘文木活字的首次发现、

流散、收藏以及数量等问题

(一)回鹘文木活字首次发现

敦煌回鹘文木活字首次发现于1908年,由法国汉学家伯希和在莫高窟北区P.181窟,即今敦煌研究院编第464窟内发现。据《伯希和敦煌石窟笔记》记载:“该洞部分地被废物碎片堵塞。稍微清理一下就可以拍摄它了。我们于那里发现了用于印刷蒙文(笔者按:经学者考证实为回鹘文)书籍的大量小方木块,它们各自能印出一个完整的字来”[3]。在这里伯希和只说“大量小方木块”,没有说具体发现了多少小方木块。此后,美国印刷史专家卡特在其著名的《中国印刷术的发明和它的西传》一书中也有记载:“伯希和曾在敦煌一个石窟里的地上发现了一套木活字……它们无疑是现存最早的活字……总数有几百个,大部分都完好无损”[4]。从卡特所记知伯希和当年在莫高窟一个洞窟,即今第464窟内发现的回鹘文木活字总数有几百个。1908年伯希和将他在莫高窟P.181窟发现的“大量小方木块”以及在P.181窟和P.182窟发现的大量汉文、回鹘文、西夏文、藏文、婆罗谜文和蒙古文的残卷等足足装了三箱,分别编号:No.924、No.925、NO.922,运回法国[5]。据学者调查,伯希和考察队一行返回法国后,从敦煌藏经洞及莫高窟北区P.181窟和P.182窟所获的多种文字文献,除一小部分入藏法国吉美亚洲艺术博物馆外,绝大部分由法国国家图书馆东方部收藏。而从敦煌拿走的绢画、纸画等美术品则入藏巴黎卢浮宫,后来又移交给吉美亚洲艺术博物馆,其中包括在莫高窟北区P.181窟发现的回鹘文木活字。现在这些回鹘文木活字摆放在该馆精致的木盒里,馆藏编号为MG25507[6](图1)。

(二)1908年所发现回鹘文木活字之流散

伯希和将在敦煌莫高窟北区P.181窟发现的数百枚回鹘文木活字运出中国国门,运到法国,可算得上是敦煌回鹘文木活字的初次流散,而且远远地流散到了外国。有关资料还显示,伯希和在敦煌发现的回鹘文木活字运回法国后又有流散。据日本学者森安孝夫先生在《敦煌出土蒙古至元代的回鹘文书》一文中推测,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所藏的木活字,或许就是伯希和所赠之物,并引用日本东京东洋文库库长的话,说东洋文库也有伯希和当年所赠的木活字数件[5]95。根据森安孝夫先生提供的这一线索,笔者开始寻找敦煌所出回鹘文木活字运到法国后是否又有一部分流散到了日本和美国。

1998年6月,适逢我院学者赵声良先生在日本东京进行学术访问,于是我请他帮忙寻找敦煌所出回鹘文木活字在日本的下落。受赵声良先生拜托,日本著名学者池田温先生曾亲自前往位于东京文京区的东洋文库,向该文库图书部长斯波义信先生了解东洋文库是否收藏有伯希和所赠木活字一事。斯波义信先生当即告诉池田温先生,东洋文库的确收藏有敦煌所出的4枚回鹘文木活字,而且系伯希和所赠,因该木活字属于文物,仅限于收藏,从不展示,故鲜有人知,亦无人对它们进行研究①。

在得知日本东洋文库收藏有4枚敦煌所出的回鹘文木活字后,笔者又把寻找木活字的目标投向美国。2000年10月,笔者应邀到美国讲学,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的讲学结束后,由美国朋友宁姗小姐陪同去参观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在参观过程中,笔者特意向出面接待的该馆亚洲部副主任孙志新博士询问,该馆有无收藏敦煌所出的回鹘文木活字。有幸得到孙志新博士的关照,在大都会博物馆文物库房,目睹了出自敦煌莫高窟的回鹘文木活字,共计4枚,其编号为:24.114.1-4。每枚木活字至今尚留有墨迹。从该馆所撰4枚木活字的英文简介可知,它们是由伯希和教授于敦煌莫高窟的某一个洞窟发现的,断代为1300年左右的遗物。系伯希和先生于1924年赠与大都会博物馆(图2)[7]。

1925年美国著名印刷史专家卡特先生对大都会博物馆所收藏的4枚回鹘文木活字进行了研究。他在其所著《中国印刷术的发明和它的西传》一书中写道:“敦煌所发现的活字,仍旧完全仿照中国的方法,不是字母而是一个个拼成了的字”[4]188。这是对敦煌所发现回鹘文木活字的首次刊布。经学者研究,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所收藏的4 枚木活字意译分别为“敬”、“信”、“七”、“事”[8-10]。对于卡特所谓“敦煌发现的活字,仍旧完全仿照中国的方法”的结论,已有学者指出其错误,仅从“几个活字就判断敦煌回鹘活字与王桢所发明的活字一样,是以词为单位的,从而对这些活字的性质得出了错误的结论”[2]89。另外,法国印刷史家古斯曼(Pierre Gusman)收藏有美国大都会博物馆所藏的4枚木活字的摹本(图3)[4]188,并以敦煌所出回鹘文木活字为例,对中国活字印刷技术向西传播的路线进行了探讨[11]。

(三)1908年所发现木活字的收藏

从目前所见资料可知,伯希和从敦煌运回法国的回鹘文木活字的确切收藏地有三处:第一处是法国巴黎吉美亚洲艺术博物馆,它是目前所知收藏敦煌所出回鹘文木活字数量最多的单位。1995年,回鹘文突厥文专家雅森·吾守尔博士在获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平山郁夫丝绸之路研究奖学金”后,专程赴巴黎,在吉美亚洲艺术博物馆文物仓库,见到了出自敦煌的回鹘文木活字。“由吉美博物馆收藏的这批回鹘文活字共960枚……并按这些活字的尺寸制作了盒子,列为重要文物保存。现在这些活字摆放在一个精致的木盒里带槽的三层抽屉中。馆藏编号为MG25507”[6]88。雅森·吾守尔博士当即将该馆所收藏的960枚回鹘文木活字全部用法国产公文印章用墨拓印在国产宣纸上“带它们回家”——回到了中国。如今这960枚木活字拓片现收藏于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2]。第二处收藏伯希和从敦煌莫高窟所拿走的回鹘文木活字的单位是日本东京东洋文库,数量为4枚。第三处收藏伯希和所拿走的回鹘文木活字的单位是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数量为4枚。

(四)1908年伯希和发现的回鹘文木活字数量

伯希和从敦煌拿走的回鹘文木活字的确切数量,迄今未见报道。从1908年《伯希和敦煌石窟笔记》和1925年卡特著《中国印刷术的发明和它的西传》这些早期著作中,只看到了伯希和发现木活字数量是“大量”、“ 一套木活字……它们总数有几百个”的笼统记载,并没有确切数量。针对上述这一特殊情况,我们只好采用现在收藏单位的收藏数量相加,来推算当年伯氏发现的木活字数量。从前述可知,法国吉美亚洲艺术博物馆现收藏有伯希和在敦煌发现的回鹘文木活字960枚,日本东京东洋文库现收藏有伯氏所赠回鹘文木活字4枚,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现也收藏有1924年由伯氏所赠回鹘文木活字4枚。除此之外,迄今尚未发现其他单位或个人收藏有伯希和在敦煌发现的回鹘文木活字。而以上三家收藏的回鹘文木活字合计为968枚。故在没有发现新的收藏有伯希和从敦煌莫高窟拿走并运回法国的回鹘文木活字的单位或个人这一前提下,我们认为,伯希和当年在莫高窟北区P.181窟发现并拿走的回鹘文木活字的确切数量为968枚。而不是在有些文章中所说的伯希和从敦煌拿走的回鹘文木活字的数量为960枚。

二关于俄国人奥登堡在敦煌发现

回鹘文木活字一事

1997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由俄罗斯国立艾尔米塔什博物馆、上海古籍出版社共同编纂的《俄藏敦煌艺术品》第Ⅰ卷。该卷首次披露了俄国人奥登堡在敦煌发现回鹘文木活字一事,而此前学术界对此事鲜有人知。据俄罗斯著名汉学家孟列夫在为《俄罗斯国立艾尔米塔什博物馆藏敦煌艺术品》一书所撰写的《序言》中记载,1914年8月20日至1915年1月26日,奥登堡率领的考察队在敦煌莫高窟考察长达6个月之久。“在挖掘洞窟沙质地面时,有许多重要的发现:写本和碎片、钱币、日常生活用品等。考察队中的人以他们发现的古代回鹘文木活字为特别重要。奥登堡院士编的考察队工作报告初稿未完稿上也有‘一百三十件回鹘文木字的句子。这种活字和中国传统的雕版印刷方法有根本的区别,而奥登堡考察队发现的古物是活字印刷的最早的例证”[12]。

2005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由俄罗斯国立艾尔米塔什博物馆、上海古籍出版社共同编纂的《俄藏敦煌艺术品》第Ⅵ卷。该卷发表了奥登堡考察队的考察日记,其中有如下记载:1914年12月27日清理回鹘窟(笔者注:即伯希和编P.181窟,敦煌研究院编第464窟),为了割下此窟的一部分上有回鹘文的水彩壁画,首先要拍照。在主室还是找到一些东西,“很小的手书残片:有梵文的、库车文的、回鹘文的、吐蕃文的(一般的书法,还有斜体字,手书为蓝色带有金色)、西夏文的(蓝地金色,残片),还有汉文的,此外还有回鹘文的、汉文的和西夏文的木刻残片”。“遗憾的是这些残片实在太小”。“此外,另一收获也十分有价值:105块刻有回鹘文字的木块,12月29日我和戈尔施柯夫又找到了25块,现在一共有130块。”“这些小块完全可以用作印刷活字,也可以印一些回鹘文木刻残片,这说明,那时人们已不用木板,而是用活字印刷了。据我所知,这一事实至今尚无人提及。有的是符号、个别字母,有的是音节和单词、符号,还有一些是双面都有的。大多数是戈尔施柯夫找到的,我和戈莫诺夫也找到一部分。”[13]奥登堡不仅记录了回鹘文木活字的发现经过,还对这些木活字进行了初步研究。

上述两条资料充分证明俄国人奥登堡在敦煌莫高窟北区P.181窟,即今第464窟发现了多达130枚的回鹘文木活字,应该是不争的事实。这是在莫窟窟第二次发现回鹘文木活字。奥登堡在敦煌发现的回鹘文木活字运回俄国后,原藏于俄罗斯圣彼得堡。据俄国学者孟列夫说:“可惜,我们不能知道这些木活字现在保存在什么地方”[12]11。如今又过去了多年,是否找到了它们的下落,令人悬念。但是在研究敦煌所出回鹘文木活字的部分文章中,只字未提俄国人奥登堡在莫高窟北区“回鹘窟”(即伯希和编的P.181窟,今第464窟)发现回鹘文木活字之事。故有必要将当年俄国人奥登堡在敦煌莫高窟北区P.181窟发现回鹘文木活字的经过进行转录,以便供学界参考。

三关于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收藏

回鹘文木活字的来历

1944年2月,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敦煌文物研究、敦煌研究院的前身在莫高窟成立,从此结束了我国最大的石窟群无管理机构的历史。莫高窟任人偷盗、破坏的历史也一去不复返。自1944年至1949年,以常书鸿所长为首的一大批有识之士,不顾环境恶劣、生活艰苦、经费匮乏,白手起家,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竭尽全心力呵护莫高窟,为后来科学保护、深入研究、大力弘扬博大精深的敦煌石窟文化奠定了坚实基础。在此期间,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的职工发现了著名的莫高窟土地庙文书,还收集了许多零散文物,其中包括6枚回鹘文木活字(图4)。由于在记载该木活字的原始文字档案中,没有记录是谁、于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发现的这些木活字,故它们的来历时至今日一直是个谜而为学术界所关注。根据1908年伯希和以及1914年奥登堡在莫高窟北区P.181窟(即今第464窟),发现大量回鹘文木活字的事实分析,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所收藏的6枚回鹘文木活字,很可能也是在北区第464窟及其附近发现的。至于发现人及具体发现时间已无从考辨。无奈,我们只好暂且将它们的发现笼统地定为敦煌回鹘文木活字的第三次发现。

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收集的上述6枚回鹘文木活字中的5枚,曾于20世纪60年代初赴北京展出。著名印刷史专家张秀民先生曾前往参观,并撰文说:“木活字不但流行于内地,也流传到兄弟民族中间。敦煌千佛洞中,曾发现元代维吾尔文的木活字,用硬木锯开,大小不等……可惜这几百个富有历史意义的木活字,已被著名汉学家法国伯希和偷走了。去年(笔者按:指1960年)北京历史博物馆从敦煌艺术研究所调到五个,据说用杜木雕成,是伯氏劫余之物,现陈列在该馆中。”[14]

据敦煌研究院陈列中心文物库房文物外出展览记录记载,上述6枚发现于1944—1949年间的回鹘文木活字,于1997年4月赴北京参加“中国古代科技文物展”,后又到多地展出,并于2000年12月归还,现珍藏于煌研究院陈列中心文物库房。

对于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收集,现由敦煌研究院收藏的上述6枚回鹘文木活字,我院学者已对其进行了研究,具体研究成果如下:1枚词根后加被动态,意译为“依靠”;1枚在古突厥语中常表示“树枝”,具有“柳树”的意思;1枚意译为“说”;1枚意译为“我”;1枚是一个标点符号;1枚系一字母的后连书体[8-10]。

四回鹘文木活字的最新发现

有关资料表明,从20世纪初至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成立前,曾有多人涉足莫高窟北区,先后有法国人伯希和、俄国人奥登堡及沙俄军人等在北区洞窟内偷盗,乱挖乱掘,但从未进行过科学的考古发掘。北区崖面上现存洞窟数量有多少?洞窟形制有什么特征?开凿数以百计的洞窟有什么用途?在莫高窟石窟群中北区洞窟处于什么地位?它们分别属于什么时代?以致形成一个个的谜为学术界所关注。为了揭开蒙在北区洞窟上的神秘面纱,1988—1995年,敦煌研究院考古专业人员对北区进行了长达数年的考古发掘,获得了重大的考古收获。其中在6个洞窟,即B56窟、B59窟、B160窟、B162窟、B163窟、第464窟发现回鹘文木活字48枚(图5—6)。这些木活字均经中国社会科学院人类与民族学研究所雅森·吾守尔博士进行了考释与研究{1}。现将雅森·吾守尔博士对这些新发现回鹘文木活字的考释、研究结果概述如下。

B56窟出土1枚,编号B56:2,保存完整,木活字宽1.3厘米,高2.2厘米,厚2.3厘米,内容为“自己”。

B59窟出土16枚,其中15枚保存完整,1枚稍残。木活字均宽1.3厘米,高2.2厘米,厚0.2—1.2厘米。其中有2枚木活字,即编号B59:78-3、B59:78-16两端刻字。B59:78-3一端字面内容为“连接,继续”,另一端内容为语音组合; B59:78-16一端字面为单栏,另一端字面为双栏。其余木活字均为一端刻字。其中刻一字母者有5枚,即编号B59:78-4、B59:78-6、B59:78-10、B59:78-13、B59:78-15。刻标点符号者有4枚,即编号B59:78-7、B59:78-9、B59:78-11、B59:78-12。刻语音组合者有2枚,即编号B59:78-5、B59:78-14。有1枚内容为领属第三人称词缀,即编号B59:78-1。有1 枚内容为“我”,即编号B59:78-2。有1枚内容为与格词缀,即编号B59:78-8。

B160窟出土1枚,编号B160:2,保存完整,木活字宽1.4厘米,高2.2厘米,厚1.9厘米,内容为“黑色的”。

第464窟(即伯希和编号第181窟)出土19枚,每枚木活字皆宽1.3厘米,高2.2厘米,厚薄不一,均有墨迹。其中有1枚两端刻字,即编号第464:19-17,两端所刻均为双栏。其余均为一面刻字。编号第464:19-1,内容为“涅槃”。编号第464:19-12,内容为“是”。编号第464:149-1,内容为“罪”。编号第464:19-4、464:19-5、464:19-7、464:19-8、464:19-11、464:19-14内容为一字母。编号第464:19-2、464:19-6、464:19-9、464:19-10、464:19-15、464:19-16,内容为标点符号。编号第464:19-3、464:19-13,内容为语音组合。编号第464:149-2,内容为双栏。

B162窟出土1枚,编号B162:2,完整,有墨迹,内容为“我们”。

B163窟出土10枚,均有墨迹。其中有1枚两端刻字,编号B163:49-9,一端内容为“返回”,另一端内容为“快的”。编号B163:49-1,其内容为工具格词缀。编号B163:49-2,其内容为“你”。编号B163:49-3,内容为一字母。编号B163:49-4,内容为第三人称时位格词缀。编号B163:49-8,内容为一单框。编号B163:49-10,内容为一夹条。编号B163:49-5、B163:49-6、B163:49-7,内容为标点符号。

以上48枚回鹘文木活字是现存唯一经过科学考古发掘出土的回鹘文木活字,也可以说这是在莫高窟第四次发现的回鹘文木活字。这批木活字现由敦煌研究院收藏。

五回鹘语与回鹘文的特点

据学者研究,“回鹘文记录回鹘语,由18—22个字母组成(因时代不同,字母数目略有不同),主要通行于9—15世纪。基本上属于辅音音素文字,其字母均为辅音字母,元音一般不写出来,因而缺少必要的元音字母,还有个别辅音字母可以混用。字母按词中位置的不同,有词首、词中、词尾不同形式。后虽经过改革,以加点的办法区别混用的辅音,增加了元音字母,但仍未完全摆脱辅音音素文字的窠臼。”[15]

另据回鹘文突厥文专家研究,认为“回鹘语属黏着型语言。其语言特点是在词干的后面按一定顺序附加不同的语法或构词词缀,从而表示不同的词义或语法关系”[6]137-138。从敦煌莫高窟北区新近发现的回鹘文木活字可知,这些木活字中,既有类似汉字以词为单位的活字,比如“你”( 编号B163:49-2)、“我”(编号B59:78-2)、“是”(编号第464:19-12)、“罪”(编号第464:149-1),“涅槃”(编号第464:19-1);又有类似西方文字的字母,如编号第464:19-4、464:19-5、464:19-7、464:19-8、464:19-11、464:19-14、B163:49-3等活字内容为一字母;还有音节(词缀),如编号B163:49-4,内容属于第三人称时位格词缀。编号B163:49-1,其内容为工具格词缀。编号B59:78-8,其内容为与格词缀。编号B59:78-1,其内容为领属第三人称词缀。编号B59:78-3,一端字面内容为“连接,继续”,另一端内容为语音组合。可知,“敦煌回鹘文活字不是单一的以词为单位的活字,而是包括以字母、音节(词缀)和词为单位的混合类型的活字,其中已经蕴含了西方字母活字形成的基本原理。”[6]138并据此得出了“敦煌回鹘文木活字是我国活字思想和技术向西传播的中介类型”这一很有见地的判断[6]138。

我国的汉文活字是方块字(词)活字,欧洲活字是字母活字。但在以往西方学者的研究中,一直流行的看法是,认为德国人谷腾堡于15世纪中叶所创金属活字印刷与中国宋代毕昇发明的活字印刷不一定有关系。其主要依据是汉字与西方拼音文字分别属于两个种不同的文字类型。如今在敦煌发现的回鹘文木活字,既有与方块汉字活字有相同之处,但又不完全相同;而与西方拼音文字既有相似的地方,又有明显区别。它属于“中介类型”的活字。从而使我们似乎找到了宋代毕昇发明的活字印刷术在向西方传播中缺失的一环。

至于我国毕昇发明的活字印刷术何时传入欧洲?法国印刷史家古斯曼(Pierre Gusman)认为,中国活字印刷技术有可能在蒙元时期经两条途径传入欧洲:一是曾与维吾尔人有接触,后来居住在荷兰的亚美尼亚人将活字技术传入欧洲;二是谷腾堡在布拉格居住时学会了经中亚和俄罗斯传入欧洲的这种技术[11]。我国学者亦对中国活字印刷术的西传路线进行了详细的探讨。提出了元代东西交通的北线,即数条“从中国内地出发,然后在钦察草原地带相汇,进入通往欧洲的道路”;南线,即“从中国内地沿陆路一直西行,到河西走廊的尽头可分几条路线西行”的古丝绸之路。“活字印刷术就是在这一时期(即蒙元时期)通过西夏和回鹘地区,有可能通过欧亚通道的北路或波斯阿拉伯地区”,也就是说,中国的活字印术有可能是通过上述这两条路线传播到西方的[6]126-139。李约瑟主编的《中国科学技术史》一书中有这样的论述:“如果印刷术由东方传到西方的过程中有那么一个中间环节的话,既熟悉雕版印刷又熟悉活字印刷的维吾尔人,极有机会在这种传播中起重要的作用”[16]。而在地处古代通往中国之门、丝绸之路重镇的敦煌发现的介于汉字与西方拼音文字之间“中介类型”的回鹘文木活字,为中国活字印刷术的西传提供了最新证据,并进一步证实了上述论断的正确性。

六敦煌所出回鹘文木活字的时代

最早提出敦煌所出回鹘文木活字的时代者是伯希和,他在《伯希和敦煌石窟笔记》中有如下记载:“我们于那里(笔者按:指P.181窟即今第464窟)发现了用于印刷蒙文书籍的大量小方木块(笔者按:实际是回鹘文木活字),它们各自能印出一个完整的字来。那里在元代可能于该洞中有一个刊经厂”[3]。此后,这一观点为多位学者所采纳。卡特在1925年所著《中国印刷术的发明和它的西传》一书中写道:“伯希和根据它们(笔者按:指回鹘文木活字)存放的地点和其他因素,考定为1300年左右的东西”[4]188。

李约瑟主编的《中国科学技术史》第5卷第1分册《纸和印刷》中仍沿用卡特旧说:“在敦煌找到一套古维文木活字,有几百个,其年份大约是1300年”[16]。我国的学者认为“回鹘使用木活字比西夏略晚,在13世纪末和14 世纪初”[1]。有的学者则“根据敦煌地区回鹘人活动的史料以及莫高窟兴衰的历史等因素考虑,敦煌回鹘文木活字的年代应在12世纪到13世纪上半叶之间”[2]。我院学者认为,“考虑到回鹘在敦煌的活动情况及莫高窟兴衰的历史,我们或可将回鹘木活字的时代推定在12世纪末到13世纪上半叶之间或沙州回鹘王国时期(1036—1070?)”[17]。通过近年对莫高窟北区的考古发掘得知,集中出土回鹘文木活字的第464窟最终废弃于元代。考虑到宋代毕昇发明活字印刷术后以及向西传播到西夏和回鹘,再结合回鹘在敦煌的史实,故将该窟所出回鹘文木活字的时代“推定在12世纪末到13世纪上半叶之间”,我们认为是可以成立的。

七国内是否还有收藏回鹘文木活字的单位

迄今为止,在国内仅有敦煌研究院收藏着莫高窟发现的回鹘文木活字。从上述可知,共收藏有两批:第一批有6枚,为1944—1949年由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所收集,第二批有48枚,为敦煌研究院于1988—1995年所发现,两批共计54枚。但有的文章却说,国家博物馆收藏有回鹘文木活字数枚,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亦有4枚回鹘文木活字,在展厅内陈列,甚至有的还说国家图书馆也有回鹘文木活字的收藏。对此,我们进行了一一考察。

(一)关于国家博物馆收藏回鹘文木活字一事

经核实,确实有6枚回鹘文木活字的复制品收藏在该馆,但不是原出土物。1997年4月26日,国家博物馆的前身——中国历史博物馆,从敦煌研究院借调6枚回鹘文木活字赴北京参加“中国古代科技文物展”,后又到多地展出。随展的回鹘文木活字于2000年12月22日归还敦煌研究院。这6枚回鹘文木活字的复制,当在1997年4月至2000年12月间。据悉,国家博物馆收藏复制的6枚回鹘文木活字,后又在为迎接2008年北京奥运会举办的“中国古代发明创造文物展”展出,详见《奇迹天工——中国古代发明创造文物展》[18]。

(二)关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展厅中的回鹘文木活字

经了解,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展厅中,的确有4枚回鹘文木活字的复制品在展出。该复制品为敦煌研究院于2005年所赠,以庆祝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成立五十周年。这几枚回鹘文木活字复制品,是依据敦煌研究院藏1944—1949年间所收集的6枚回鹘文木活字中的4枚用杜木1∶1复制而成,而具体复制工作由敦煌研究院陈列中心何明阳先生负责完成。该回鹘文木活字复制品现仍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展厅中展出。

(三)关于国家图书馆收藏回鹘文木活字的传闻

有文章说,国家图书馆也收藏有回鹘文木活字,却未提其数量及来历。故希望该信息披露者进一步提供国图所藏木活字的详情。

八结语

通过以上论述,我们有如下几点认识:

(一)在有关论述敦煌所出回鹘文木活字的部分文章中,有的学者认为现已发现的回鹘文木活字数量为1014枚。有的学者则认为现存世回鹘文木活字数量为1118枚。然而经过我们多年考察了解,得知从1908年在敦煌莫高窟北区首次发现968枚回鹘文木活字后,又陆续在该区三次发现回鹘文木活字,即1914年发现130枚,1944—1949年发现6枚,1988—1995年发现48枚。迄今为止,在敦煌莫高窟发现的回鹘文木活字总数量为1152枚,显然比部分文章中提到的回鹘文木活字的总数量要多。

(二)敦煌所出回鹘文木活字是当今世界上现存时代最早的活字实物。这些回鹘文木活字除敦煌研究院收藏外,还分别收藏于法国、俄国、美国及日本。

(三)敦煌所出回鹘文活字不是单一的以词为单位的活字,而是包括以字母、音节(词缀)和词为单位的混合类型的活字,是我国活字印刷技术向西传播的中介类型活字。

(四)敦煌莫高窟北区所出回鹘文木活字的时代大约推定在12世纪末到13世纪上半叶之间。

附记:本文在撰写过程中得到中央民族大学教授张铁山博士、法国东亚文明研究中心牟和谛博士以及我的同事陈列中心魏丹博士、梁旭澍先生、王海云女士、敦煌学信息中心李菇女士的帮助,深表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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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国家文物局,中国科学技术协会.奇迹天工:中国古代发明创造文物展[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8: 224.

① 承蒙池田温先生、斯波义信先生见告,谨表谢意。并对赵声良先生表示感谢。

{1} 莫高窟北区新发现的回鹘文木活字均由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研究员雅森·吾守尔博士进行了研究,其研究成果详见彭金章、王建军《敦煌莫高窟北区石窟》第1卷,文物出版社,2000年,第352页。

收稿日期:2014-03-22

作者简介:彭金章(1937—),男,河北省肃宁县人,敦煌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