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端端
一念心清静,处处莲花开。心的澄静,已然是一种追寻——梦中的莲花,开于掌心。
——题记
来到丽江的第三天,我与母亲一行人来到了玉龙雪山山脚。
凌晨的天空散着疏星点点,从黑色的云层里透出,又随着车的行进隐了去。万物悄无声息而又迎接萌发的时刻,从遥远的群山外,传来渺茫的梵歌。
大巴沿着蜿蜒的山路摇摇晃晃地开着,路边的风景在寂静中隐去了形迹。车上偶尔传来一两句交谈,轻声的,谈到工作、物价、污染、城市的拥堵、山路蜿蜒——车子绝尘而去,山路很快便恢复了它的静默,仿佛从不曾被搅扰。
远处静静矗立的雪山,如同一尊久久凝视着众生的佛。清冷的寒气隐隐地逼近,散尽了车里的浊气。我探出头,一点,两点,辰星微弱的光芒,愈来愈近,仿佛久久追寻的那颗,已触到指尖。
近了,近了——远方隐隐透出的光亮,一点一点,一丝一缕在山尖绣上金线、银线,终于,一道清寒的光芒,与未消逝的星辰相会。今日的呼吸吹开昨日的尘埃,此时此地,心中的翻腾与喧嚣随着陨落的星光,开始渐渐平息。青黑色的树木成排生长,一层一层,深色的绿在澄澈得透明的白色上翻滚。我坐在索道上,人群、地面、车流,甚至生活,愈来愈远。我向梦中久久追寻的净土奔去,我听到它遥远的呼唤,浑厚澄静的嗓音诵着梵歌,空谷诸尘尽谢,只留一片闲云。
我就这样站在了玉龙雪山的山顶,脚下的寒气,不知让什么如此清晰。
四千六百米。足够我将自己踩在脚下,蜕下残破的、陈旧的躯壳,让自己粉身碎骨。
远处的白光落在这一片白光之上,将一切凝固在此时。雪山轻轻地呼吸,吐纳着清冷的寒气,吹开一片翻涌的云海——我看到红绿的符号击碎了浮沉于市场中的股民的希望,看到黑白字的考卷由数字决定的梦想,沉重而脆弱—— 一双伸出的手,一双起茧的脚,以一腔的热血奔赴纷扰的红尘之中,被时间磨平了棱角,留下残缺的躯壳。
清明湿润的眼眸透着麻木,为了不曾企及的远方而显露出疲倦。这样的追逐,机械地重复,然而又何曾开始过?人们常常背负着巨大的远方,将每一步精心策划,装载在行囊之中。殊不知迈出的第一步,已成残局。
残缺与不完整,不过皆是因为我们孤困了自己。
“去天堂的路如同针尖一样窄,骑着骆驼的商人是无法到达的。”为了奔跑而奔跑,注定无法企及光明。
我轻轻地闭上眼,坚硬而疲累的躯体,正涌动着一条融雪的河。伸出手,就这样清晰地感知了天空,丝绸滑过般的日光倾泻。睁开眼,我突然感到此刻的自己就是离天空最近的那一个—— 看到尘埃消逝在雪光之中,想要追寻,脚下却只有茫茫雾海。我呼吸着从未企及的光芒,伸出指尖,触及了久久追寻的那颗晓星……
云散长空雨过,雪消寒谷春生。
但觉身如水洗,不知心似冰清。
追求亦可无牵绊,无纷扰,只求心的清净。清醒地感知世界,让自持成为追求之“道”,那么梦,不过是亦幻亦真的现实—— 花开与不开,又何妨于心?
世界光如水月,身心皎若琉璃。
但见冰消涧底,不知春上花枝。
雪山沉默于心底。山顶的一朵雪莲,静静地打开了花苞,兀自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