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孩儿:文明畸变的产物

2014-04-29 00:44韩海超牟常青
大观 2014年4期
关键词:菊子孩儿红萝卜

韩海超 牟常青

摘要:《透明的红萝卜》是莫言的一部中篇小说,小说攫取了“文化大革命”期间的一段农村生活为题材。众所周知,“文革”带给中国人的是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灾难,而后者尤甚。面对这种文明畸变及其带给中国人的苦难,莫言没有从正面控诉,而是有意识地淡化政治背景,以其独特细腻的生命体验,透过黑孩儿的经历集中再现了文明发展进程中一个最最普通的人所付出的代价:物质生活的赤贫和心灵的无可归依。

引言

“文革”是中国历史上灰色的一笔,此间出现的一些特殊思想、特殊事件都带有浓重的时代烙印,这在很多文学作品中都有鲜明的反映。莫言的中篇小说《透明的红萝卜》反映的就是在特殊历史时期出现的特殊的人和事,其中反映的物质生活的赤贫和心灵的无可归依都通过小说人物黑孩儿的表现暴露无遗。

一、物质生活的赤贫

小说开篇就交代了典型环境,农村的一个生产队,秋天。最先出场的人物队长是生产队中地位最高的,可是即便是队长家的生活也不过是高梁面饼子加一颗剥皮的大葱。这个典型环境的特点就是一个字“穷”。这就为黑孩儿生活的无着落埋下了伏笔。三代贫农、无父、继母;在这个生产队中,黑孩儿的家庭状况该是最差的,想吃饼子又谈何容易?

“黑孩儿,你这个小狗日的还活着?队长看着孩子那凸起的瘦胸脯,说:“我寻思着你该去见阎王了。打摆子好了吗?”队长在会场的一声大叫大喊,黑孩儿出场了,这是作者极力刻画的典型人物。“他的头很大,脖子细长,挑着这样一个大脑袋显得随时都有压折的危险。”很显然,因为没吃的,所以队长认为黑孩儿早见阎王去了,因为吃不饱,所以黑孩儿长得一副细脖挑灯笼相,因为物质生活没保障,所以黑孩儿的身体长得贫瘠,就像土地不肥沃难以长出好庄稼一样。可想而知,这样的身体再去劳动会是多么多艰辛。但是为了生存,必须劳动。

黑孩儿跑着回家取锤子,“有跑的动作,没有跑的速度,两只细胳膊使劲甩动着,象谷地里被风吹动着的稻草人。”,先是和小石匠砸石子,后来又去给小铁匠拉风箱,“孩子急促地拉着风箱,瘦身子前倾后仰,炉火照着他汗湿的胸脯,每一根肋巴条都清清楚楚。” 因为什么都干不了,所以什么都得干,成了劳动场的超级替补。被人呼来喝去。

一场秋雨一场寒,在秋天的雷阵雨后,黑孩儿还是只穿一条大裤头子,光背赤足。黑孩儿不是成年人,但参加了劳动;黑孩儿虽参加了劳动,却仍然衣不蔽体、食难果腹。这就是物质文明的发展对一个穷孩子的“关照”。

二、心灵的无可归依

黑孩儿从小就没有父母的疼爱,在继母的打骂中艰难小心地求生,“后娘一喝就醉,喝醉了他就要挨打,挨拧,挨咬。”这种残缺的生命经历使他性格孤僻,甚至从不开口讲话。黑孩儿生活在无声的世界,人们早已忽略了他的存在。只是在“按说去个妇女好,可妇女要拾棉花。去个男劳力又屈了料。”的情况下,才被队长派上用场。

在生产队劳动经常被大人嘲笑,妇女们的“嚼舌根”让黑孩儿越发感到孤冷。惟独邻村的菊子姑娘疼爱他,象是爱护自己的小弟弟一样,这唤回了黑孩儿内心深处的温情。他对菊子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迷恋,但这种迷恋的感情难以分清是对母亲的、姐姐的还是对朋友的。黑孩儿内心的感情世界不仅仅是残缺的,而且是荒芜的,他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内心的感情,尽管十分珍惜这份宝贵的感情,有时却以相反的行为表现出来,例如咬伤菊子的手。在菊子身上黑孩儿找到了心灵的寄托,看到了人性的温情,感受到自己在世界上还存在着,还活着。

当黑孩儿发现,真正能得到菊子爱情的是英俊结实的青年小石匠时,他的幻想一点点破灭,心灵又开始了孤独的漂泊。他不甘心,不断寻找感情的其它载体,终于,在一个红萝卜上实现了感情寄托。那是一个透明的红萝卜,那萝卜晶莹剔透,尾巴上的根须像金色的羊毛,体内“荡漾着银色液体”,他感到兴奋和激动。这种情感体验是与菊子带给自己的感觉完全相同,这使黑孩儿暂时得到了安慰。但是,好景不长,即使是这种虚幻的人间温暖,黑孩儿也是没能永久地保存。暗恋菊子的小铁匠把那颗珍宝般的红萝卜夺去,狠狠地扔到夜色笼罩的河水里。黑孩儿美妙的情感体验和幻想这一次被彻底毁坏了。最后,在小石匠和小铁匠的殴斗中,恼羞成怒地小铁匠误伤了菊子一只美丽的眼睛,菊子和小石匠便消失了,工地上只留下黑孩儿那孤独无望的身影。从此黑孩儿又生活在自己孤独凄凉的内心世界里了。

这个“被后娘打傻了”的小男孩,又遭周围世界的冷落,始终一言不发,这与外部世界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照。黑孩儿的沉默意味着对外部世界的拒绝,这是一种出自本能的决绝态度,同时也更深刻地反映出文明对人心灵的压抑程度。

三、结语

“文革”是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畸形产物,莫言着眼这一阶段的题材,一方面深刻地揭示了普通人生命里所遭受的肉体和精神的压抑,同时还包含一个更为深刻的思想,即对畸变文明的批判。莫言在《透明的红萝卜》中将“文明”放到“生命力”的对立面,并由此阐发畸变文明的发展给普通生命带来的普遍的生存困境。黑孩儿受压抑的生命意志转向更为内在的发展,即转向了祥和温馨的幻想世界,黑孩儿经常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小说结尾处写到:“他恍惚看到阳光下的萝卜地一片通红,好象遍地是火苗子”……“他看到一个孩子正跪在那里,举着一个大萝卜望太阳。孩子的眼睛是那么大,那么亮,看着让人难受”……“黑孩钻进了黄麻地,象一条鱼游进了大海。扑簌簌黄麻叶儿抖,明晃晃秋天阳光照。黑孩——黑孩——。”由“阳光”、“通红”的土地、“孩子”以及“寻找”的动作,这些因素共同构成一幅耐人寻味的画面,这个梦幻世界“金色的,透明”,“晶莹剔透”,是丰富、纯净、美丽的,它反衬出外部现实世界的丑陋和残暴,不能不引发人们对生命的深刻悲悯。莫言通过黑孩儿的经历和他的视角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更为深层的象征性的、整体上超越具想而比现实生活更丰厚深广的悟性小说世界。这部小说在生命的律动背后,不乏深刻的历史感、人生感和时代感。

【参考文献】

【1】李陀.1985.妙在似与不似之间[N]. 文艺报.

【2】 徐怀中. 1986 “有追求才有特色--关于《透明的红萝卜》的对话”(J),中国作家:第一期, 18-20页

【3】跨世纪文丛精华本.2013.《莫言作品精选》(莫言)著,长江文艺出版社,第173--175页

【4】杨扬主编. 2006.中国当代作家研究资料丛书《莫言研究资料》.天津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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