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艳
娘说:东河湾的冰化了,去放放鹅吧!
娘说:西山坡的青苋长高了,扯一把喂喂猪吧!
你爬上最翘的那道梁,往山外望了又望。
娘说:别望了,山里娃命薄,别瞎想了,苦苦菜开花一茬茬,从没绕出过这面坡!
出嫁那天,娘送你一包针线盒——
娃呀,女人的命就像土布褂子,你得缝缝补补地过!
于是,你缝了皱纹像犁沟,你缝了白发像冰雪。密密麻麻的针脚,哪一针有过快乐?
你想抬头问娘,可木格子窗前,灰蒙蒙的好些女人的脸,你已认不出娘,更找不到自己!
你哭了!亲亲女儿的小脸,
娘说过的话,你绝对不会再说……
泪光里的歌谣
现在,天空高蓝,干净,没有一丝儿风,
蝴蝶的舞蹈,妩媚了花的蕊,
燕子,又衔回了久违的童谣。如果可以,我也想到阳光下站一会儿,只一会儿好。
山脚下那对养蜂的老夫妇,依着一棵老榆树,几根木头撑起简单的人间烟火,老头儿白花花的胡子如琴弦,调子却比对面的山峰上的鸟鸣还高;老太太总是一边生火,一边望着老头儿,嘴角儿,怎么也抿不住幸福绽开的笑;仿佛那满地的草儿,都是被她笑,浸绿的,
仿佛那满山的花儿,都是被她笑,染红的。这朴素的春天多好,这简单阳光多好?
我也想在这春天的阳光下站站了,站一站,也幻想一下自己一生的春天有多绿,自己一世阳光有多高。
其实,一生一世也不是很远的,
也就是你走几步,忽然停下来,回头望我一眼的时间,也就是你望着我,笑着流下眼泪的时间,
也就是你流着泪,喊出我名字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