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曙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49年出生,江苏如皋人。1968年插队,1976年回城,1977年参加“文革”后第一届高考,就读浙江大学化工系,毕业后留校至今。当过农民、中小学民办教师、车工、大学团委干部、教育电视编导、校报编辑。上世纪7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以诗歌为主,已出版诗集多部。
第一人民医院
一个婴儿在妇产科发出第一声啼哭。
一个患者在肿瘤科的病床上最后一次,也是永远合上眼睛。
人民医院,这儿负责接待初次来到这个城市的人民,也负责最终送走他们。
坐在导医台后面的护士,她很耐心地向每一个人介绍就诊的程序,指导他们向左、向右,去三楼或者五楼,找到他们应当去的科室。
当人来到这个世界,在初生的婴儿和临终的患者之间,谁指引他们?
谁有权利和智慧引导他们走好每一程、每一步?
每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垂暮老人,每一个前来就诊的患者,都有一份病历。
这是和一个人的历史档案并列的另外一份档案。生病和医治的档案。
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可能更看重前一份档案,那儿记载着你的职位、成就、荣耀以及挫败和失落。
但是,当他进入晚年,他可能更看重后一份档案。
一条肃静的长廊。一边是窗口,一边是一长溜手术室。每一间手术室的门上都亮着红灯:手术进行中。
这更像一条河。岸边排列着古老的渡口。
一些人从手术室出来时还留在河的此岸,另外一些人则可能已经跨过河流,抵达遥远的彼岸。
忘川之水。
据说,从事过医生职业后来成为大作家的,在文学史上比比皆是。
据说,一个原本平庸的作家,在人民医院的病床上写出了他的传世之作。
这大概是因为,医院,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距离死亡和诞生都无限接近的地方。
广 场
广场是一个开放的场所,谁都可以毫无障碍地进来。
包括乞丐和刚刚出狱的刑犯。
广场上有一座雕像。它建造于那个并不遥远的年代。
现在,它已经失去了当初的象征意义,它只是一个地点,一个方位的标记。有时候两个人相约,就会说,我们在广场上的雕像前碰面,不见不散。
时间会改变一些东西的价值。
在这座城市,广场恰好与博物馆为邻。我知道这不是刻意的设计,但却留给我们更多的想像。
离开广场的人,绝大部分散入到城市的各个角落,甚至,更远的地方。
也有极少数人走进博物馆。
他们只是选择了不同的方向,与年龄、性别和人生态度无关。
走进广场上的人群中,有些人相识,更多的人不相识。擦肩而过时,可能会点点头;谁碰着谁,谁妨碍了谁,只需要微笑一下表示歉意。
这里没有处长、局长,没有董事长和经理、主管。
没有老师和学生、演员和观众、船长和海员、上帝和子民。
有一小段时间,广场上曾经站着两个警卫,就在雕像的左侧。但是没过多久岗哨就撤了。
一座空旷的广场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保卫的。
或者说,它需要保卫的东西,远不是两个警卫能够胜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