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凯
犁
瘦骨嶙峋的心依旧流着火红的血液,谁把那深藏在泥土之下的苦难家园,泡成清凉的梦?
这时。遥望父亲,更多的是缄默无言。
满山遍野的象形文字,载着父亲从春到冬对儿子的千言万语。大山厚重,犁铧在父亲的追逐中一路叮咛依然穿不透大山的情怀。
厮守田园:注定与永恒的农业相濡以沫。深入土地的姿势,遮盖额上岁月穿越的那块补巴,平庸的村庄得以熠熠生辉。
远离故土,我把父亲连同粮食供养在灵与肉的神龛,一日三餐,顶礼膜拜。
镰刀
早早就挂在思念的夜空,收割我如烟的往事。登高望远,在你白色的烟霞里。我灰色的衬衫被你轻轻揭起,那袭发黄的衣袖。还留下我浅浅的泪痕。
岁月的舞者,在田野金黄的稻浪中歌唱。撂倒一介介农人的情怀,在飞舞巾,扑扑之声叫醒农家秋日里酣醇的梦。
让疲惫从所有角落消失、逃遁。
封存在岁月的深处,锈迹斑斑的脸庞让农人流浪在寂寞的荒野。春雷响过,裸居在农檐的日子,你又重新翻读青春的往事。
铁铸的灵魂,经不起岁月的锻打,常常在我手中扭伤,唯有母亲的责骂医治我的伤口。
我知道少年时,你碰伤我的食指,血流如注啊!这时我仍然怀念阵痛后的那些喜悦。
舞者,形式上没有痛苦和悲伤,在成长中日渐消瘦的身影,让母亲在田埂上望穿秋水。
岁月如歌,母亲就这样挥舞镰刀追逐成熟的农事。镰刀,从滚动的烈焰和结血的唇间飞出,无数跳动的火星铸成母亲长年弯曲的心事。
农事渐渐绿了,夜幕降临时,远处的灯火次第而亮。
山那边,镰刀是我永远感到温暖的名字。
背架
驼弯的背,就这样了无痕迹地贴在山梁上。
田野来风。一棵亭亭玉立的树,穿过疯狂的岁月,托不起生活的沉重,以匍匐的姿势守护苍凉。
因一棵树的生长,眼泪在匆忙的日子中涌动,思念便随风而起。
黄昏在路的边沿歇脚,支撑岁月的弯度如爷爷肋骨般坚韧,木质的柔情有血有泪。
背架,我亲爱的木马。
岁月飞逝,我不再紧紧贴在你的臂弯,你支撑生活的最后勇气,消失了。
让大地接纳你深情的弯曲。
其实每种弯曲都是一种美,就如背架在山路上摇晃的姿势,让生命在坡上坡下自由伸缩,让一代代山里人穿过生活的苦难。
炊烟
母亲的梦,在房顶灿然开放。
希望挤破沉闷的黑夜,在瞬间燃烧。青色的火苗舔伤父亲的疲惫,日子又重新在吆喝中涌动。扶摇直上,几许晚来的风把青色的火焰摇成亮丽的风景。
一漾一漾地盛开,潜藏在生活深处的花茎被无情的岁月扭伤,黑色的瓦房千疮百孔。
淡淡的农事在炊烟中铺开,镰刀、锄头、犁铧合唱团渐渐丰盈庄稼的长势,母亲的唠叨常常让父亲粗糙的手缝补生活的伤口。
炊烟似一面旗帜在生活的舞台呐喊时,父亲第一个冲锋上阵。用汗水把庄稼浇灌得结结实实。就像母亲甜甜地哺育自己的儿子。
远离村庄时,我硬性的血如炊烟般涌动。于是,站在檐前的母亲是我唯一的思念。
村口
望眼欲穿,一捆麻绳紧紧地缚住心事,花针在纤柔的手指间飞扬。
阳光在春日的原野赛跑。你深深浅浅浓浓淡淡地编织着梦想。
我是早晨的一场雪。村口。我思念的那口井,你何时才能泪眼汪汪?
其实,离开的那个日子,我已掀开了你的衣袖。走的路多了,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谁知纳鞋的声音在夜晚轻轻唤我。思念像一团麻,就在门前那块麦地。
思念就在那根麻绳上,牵挂着我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