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高夫的福利国家理论研究

2014-04-29 19:36陈帅
理论观察 2014年12期

陈帅

[摘 要]英国学者伊恩·高夫对福利国家的分析向人们展示了当代资本主义政治经济领域的变化。他的理论也在某种程度上对自由主义和多元主义等西方主流学派的肤浅进行了抨击,从更深层次揭露了福利国家在资本主义经济运行中的根本性作用,为我们进一步认识和了解资本主义社会政治经济生活提供了新的视角,丰富了当代马克思主义。

[关键词]福利国家;国家的集中化;组合主义

[中图分类号]C91[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 — 2234(2014)12 — 0048 — 02

伊恩·高夫(Ian Gough),英国新马克思主义代表人物。他在1975年的《新左评论》(New Left Review)中发表了一篇关于一篇探讨福利方面公共支出的论文,引发了广泛的辩论,同时实质地促进了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在1979年高夫出版了《福利国家的政治经济学》,在书中他企图兼顾各国福利发展的相似性与差异性,来掌握先进资本主义国家的整体发展,因而被称为“整合的马克思主义模式”(integrated Marxist Model)。他通过对福利国家的历史比较和结构分析指出福利国家具有聚合趋势与歧异结构二者并存的重要特征。他认为福利国家的成长既不是资本主义发展的原因也不是结果,而只是其面向之一,所以它既不是福利国家危机的原因也不是结果。福利国家是资本主义社会矛盾发展的产物,而紧接着它又形成了新的、日益明显的矛盾。

一 、福利国家的成长

高夫福利国家理论是借由阶级冲突和国家角色的发展来论述现代福利国家实际上是如何形成的。针对有些学者认为福利国家是对资本需求(不论是经济上的还是政治上的需求)的功能性反应,还有学者认为福利国家是阶级斗争不成熟的产物,高夫的福利国家理论则强调阶级冲突和国家的集中化发展趋势对福利政策的效果,从两大势力间的内在关联的观点来谈论这个问题。

(一)阶级冲突对福利国家成长的影响

高夫认为阶级冲突的程度,尤其是劳工阶级斗争的强度和形式是解释福利国家成长的重要因素,是阶级压力的成长导致了现代福利国家的产生。他所说的压力来自由劳工阶级组成的团体或政党,这些压力集团在各种福利政策制定、福利措施的实施过程中的重要角色已被公认。在一些极端情况下,某些福利改革的引进可能是议会外大众行动的直接结果,也就是说一些压力集团可能会直接组织社会运动向政府施压,这在福利国家的历史上并不少见。

在这里,高夫认为先进资本主义社会中的阶级结构比以往要复杂,有新的中产阶级、国家雇员等等。为了区分,他把劳工阶级定义为无法控制劳力、资源、生产工具的人,只有这类人才会站在与资本对立的关系上。而新的中产阶级与其他中间团体在阶级冲突中占有矛盾的位置,取决于特定社会的经济、政治和意识形态冲突的形式。

争取福利政策的抗争和争取民主权利的抗争常以各种不同的方式联系到一起。当组织化了的劳工和劳工政党在国家中的影响越来越大时,福利成为一种用来整合具有投票权的劳工阶级的工具,在某些时候还可以用来同组织化的劳工运动讨价还价。另外,福利国家的发展也只是暂时性的缓和阶级矛盾,但同时又用另一种方式加深着矛盾。“国家课税与福利支出的不断成长,加剧了资本与劳动之间在政治、经济与意识形态各方面的冲突,对福利支出的向上压力与筹措资金的问题的综合,导致欧康那所指涉的‘國家财政危机。”〔1〕(179)

(二)国家的集中化发展趋势对福利国家成长的影响

单单从阶级冲突出发并不足以解释福利国家的起源和发展。有无数的例子显示有些福利政策是基于保存资本主义关系的利益以对抗劳工阶级的利益,也有些政策是阶级斗争的成果却被用来满足资本的要求,国家在某种程度上承担了满足资本主义“再生产”的功能,以确保资本主义社会关系的长期再生产。所以高夫直接把福利国家的作用定义为工作人口的再生产与非工作人口的抚养,认为工作人口的再生产是社会资本,而非工作团体的抚养是社会费用范畴。

所谓国家的集中化趋势是指国家统整的方式来代表资本的利益。“福利开支的财政来源可分为三种基本方式:税收、国家服务收费、借贷(指未被前两项涵盖的其余部分),其中税收占较大的比例。通过大量财政收入向中央政府的转移,福利国家经济集中化的过程得以实现。”〔2〕根据对几个主要福利国家福利支出的走向分析,高夫认为福利国家这种集中化的趋势是福利体制长期发展的结果,越是相对成熟的福利国家,集中化趋势就越强。

高夫对福利国家集中化趋势的描述主要是为了阐明国家所扮演的角色,他认为国家不会如多元论所言,无私的反映社会中所有团体的利益,不仅仅因为资产阶级在政权上仗着拥有控制经济资源占据优势,最关键的在于一种结构性的强制力,即资本主义经济有自己的理性,任何资本主义国家和政府都顺服在这一理性之下,福利国家也是如此。高夫以“仁慈国家”为例,论证了福利政策会受到资本主义经济体系的限制,福利国家也会受到资本累积过程的最高原则的限制。这就是意味着福利国家也无法摆脱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在福利国家阶段,这个基本矛盾又展现出现的特点。

二、福利国家的矛盾

福利国家的矛盾是基于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当今世界福利国家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并不仅仅是福利本身的问题。这只是因为福利国家无法逃离资本主义生产形式加诸于它的限制。

(一)福利国家本身就具有加强福利和系统压制双面功能

福利国家同时包含了提高社会福利水平、对市场的盲目运作进行社会控制的取向,和压制和控制人们,使他们服从资本主义经济运作的要求等取向。更重要的是,这两个取向都会形成相反方向的反趋势。所以,福利国家的双面性:一方面它具有正面功能,近一个世纪来福利国家确实取得了实质性的成果,国民健康服务、完整社会安全体系、力求覆盖全民的福利政策等等,这些显示了它在加强福利方面的成效;另一方面,我们也不能忽略福利国家也有压制的、资本取向的一面,就是上述加强社会福利的各项政策,它们的结构和运转形式也成了进一步保存既存剥削方式的社会关系的工具。高夫一直都有强调福利国家承担着完成资本主义社会关系的再生产的职能。

(二)社会服务支出对资本累积过程的束缚

福利国家的社会服务支出对资本累积过程和经济成长已经构成一个束缚,福利国家的成长将不可避免地减少资本主义部门剩余价值的数量,并会因此抑制积累。这点在福利国家面临经济危机的时候表现的格外明显,无论是在上个世纪70年代的世界性的经济危机中,还是这次金融危机,各个福利国家都尝试着减少福利支出,甚至有直接把福利国家当做经济危机的罪魁祸首的言论。甚至有自由主义学者出来要求发挥市场的调节作用,反对福利国家在国家层面上对市场的干预,反对国家通过税收、公共服务开支等手段直接对经济造成影响。先进资本主义国家需要提升国家在福利领域的干预程度但却无法负担得起这个成本,只能服从资本累积的要求,使得资本累积过程构成了福利过程的障碍。但削减福利对资本主义体系的助益不是绝对的,高夫认为福利的减少会妨碍资本主义社会的再生产,而且削减会导致资方的一些工业产生损失,毕竟在国家支出中,有不少事运用国家财政购买私人经济部门的产品。一旦削减,这些私人部门利益会受损。

这就是高夫认为的福利国家随着时间终将走向矛盾的过程。福利国家的矛盾虽然表现在国家内部,但却根源于资本主义生产形式当中,这是组织生产活动的方式,借此将所有的个人都纳入非人的市场力量当中,马克思称之为“价值法则”。

三、福利国家危机后的出路

每当福利国家发生经济危机时,我们总能发现在各个福利国家陆续出台各项削减福利开支的政策的同时,一些新的理论也开始进行实践尝试,如“第三条道路”。“第三条道路”的倡导者主张“超越左右”、发扬欧洲传统的“公正自由”的价值观念、采取“以工作位取向的福利形式”。〔3〕(200-201)而高夫提出的解决方案是重组(restructuring)。从目前来看,不少福利国家在向某些特定方向重组,国家也开始干预到私人资本的重组,使之能回应国际性的经济危机。

重组对于福利国家而言并不是一个新鲜词,问题是向哪个方向。新保守主义与组合主义(也被译为“合作主义”)是应对福利国家危机的两种态度截然相反的典型的回应,“前者主张收缩社会福利,依靠私人部门和市场力量来实现经济增长和提供社会服务;后者则拒绝放弃战后福利国家的目标,特别是充分就业、经济增长和社会福利。”〔4〕高夫不赞成以来市场的力量,即利用较高的失业率来压制劳工阶级,增加利益。他认为这样不论从政治还是经济角度考量都不利于资产阶级及其盟友,甚至在某些情况下还是危险的。他主张走组合主义道路。

高夫认为组合主义提供了一个机制,用来将先进资本主义中较强大的劳工运动收编到国家结构中,而且这也是先进资本主义国家集中化发展的趋势使然。但与一些组合主义支持者认为的组合主义国家是站在中立的位置来调和资方和工会的利益的观点不同,高夫否认国家是作为一个中立团体来仲裁资方和劳工的利益,虽然这正是组合主义要给人造成的当然印象。他认为即使在组合主义国家中,国家仍是资方的代理人,为符合资方的最大利益,利用组合主义途径来了解劳工运动的真实力量并寻求治理这股力量。虽然如此,相比自由主义路线,组合主义通过交涉协商能压低某些冲突,将组合主义策略与工业重组政策结合一起,将资金导向刺激投资,或许能建立资本累积恢复和成长的基础,从而避开自由主义策略可能导致的某些风险和不利影响。

但这不意味着组合主义式的策略会根绝高夫所提到的福利国家的内在矛盾,因为这种矛盾根源于资本主义基本矛盾。也正是这个原因,使得组合主义经常遇到的困境是“如果是劳工运动能获得较佳的谈判条件的话,那么基于再生产与资本累积的利益而进行的福利国家的重组便会受到阻延。而若是资产阶级与该阶级代理人的国家获得较佳的谈判条件的话,那么劳工领袖在将社会契约的条件‘推销给其会员与贯彻它时便会遇到极大的困难。终究,为了工会在薪资与经济策上持续合作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是社会政策的发展,但这点又与资本主义的长期利益相对立。”〔5〕(213)这样看来,组合主义也只是一个相对较好的选择而已。毕竟,福利国家并不像一些学者鼓吹的那样是代表后工业社会的黎明,它只是资本主义社会矛盾发展的产物,在其成长过程中伴随着阶级之间对社会政策目标及形式的持续冲突,紧接着又形成新的、日益明显的矛盾。

〔参 考 文 献〕

〔1〕 〔5〕 〔英〕伊恩·高夫.福利国家的政治经济学〔M〕.古允文,译.台北:巨流圖书公司,1995.

〔2〕 彭华民,张晶.新马克思主义论福利国家内在矛盾与重组〔J〕.国外马克思主义,2009,(01).

〔3〕 周弘.福利国家向何处去〔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

〔4〕 郑秉文.论“合作主义”理论中的福利政制〔J〕 .社会科学论坛,2005,(11).〔责任编辑:陈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