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波点怪婆婆

赫乔

3月春暖花开，我独自闯到大上海去看草间弥生的展览，展览的主题是《我的一个梦》。草间弥生是日本超前卫艺术大师，是给世界营造迷离仙境的圆点女王，除了这个名字之外，大家更喜欢叫她怪婆婆，七十岁年纪的她在镜头底下仍然穿着自己设计的波点衣服，戴着颜色艳丽的假发，化着浓妆。

走进上海当代艺术馆大厅，我才发现，门口挤满了甜美的姑娘，她们成群结伴地站在一起拍照，其中掺杂着极少数看起来极其文艺的男青年。草间婆婆的吸引力果然主要在这些美感敏锐的文艺人身上。而事实是，这些聚成团的姑娘们来自四面八方，在这场展览之前谁也不认识谁，但是走进来之后大家排排队看看画就聊到一块儿了，我也迅速地混了进去和她们打成一片。

草间弥生说过她把最高的想象力，放进艺术里。我想起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到了一楼，站在挂着红色大圆球的展厅中央，被几十个法国小孩儿团团围住，他们的脸上身上贴着彩色的圆点，嘻嘻哈哈地举着画笔和本子对着墙上的画作描摹着。

二楼的展厅里，狗和南瓜的装置品周围也趴满了小孩子们，一边打着滚嬉笑，一边在画本上涂涂抹抹，他们的法语老师站在一边笑意盈盈，听他们用英语交谈着说。差不多每天都要有不同学校不同年级的小孩被组织过来看展和画画，也算是户外写生课的一种。

我和身边的朋友讲，我儿子以后也要上这种组织看展和画画的学校，培养他的艺术细胞，以后成为艺术大师也说不定。

朋友上下打量我，然后说，艺术细胞主要是靠基因吧。

你……我们才刚建立的友谊，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在来看展览之前，我听一个日本朋友说，草间弥生在很小的时候就经常有圆圈和花纹繁复旋转的幻觉，于是她把自己的幻觉转化成了艺术。更准确来说，她长时间不被认可是因为有精神疾病，更多人认为她的作品抽象并且错乱。

但是她也是人啊，而且一度是个对世界充满恐惧的小孩子，她畏惧眼睛，于是反复地画眼睛，让它们变得熟悉，不再令人恐惧。她在白色画布上画黑色的眼，在彩色的画布上画五颜六色的眼，于是它们组建了宁静和美好，像是梦，让人沉溺。

这样梦幻般的美好，那些小孩子们或许比我们大人了解得更切实纯粹吧。

在三楼的大厅里，我们坐在红色的圆凳子上看采访视频，看到草间弥生在工作室里画画的场景。她说，要是人可以有来世，我还想再做艺术家，无论生与死，艺术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切。和我并肩站着的女孩，此刻突然一低头，我偷偷看她一眼，看到她眼角淡淡的光，她也是背着画板来的，想必和草间弥生的梦想，有了共鸣。

有个展厅叫做洁净之屋，大家可以在门口领圆形贴纸进去后随自己心意贴在白色空间里，感受草间婆婆的圆点创作过程，而等我进去的时候，世界已经变成彩色圆点的迷幻之城了，没什么空白地方可以贴，我就只能和周围的人一样，贴到了自己的脸上和身上。

朋友问我，可以把你贴在眉心上的小红点摘下来吗？看上去像是女僵尸。

你……我们再也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

逛着逛著到了中午，就饿了，但是还是把每个展厅都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多遍，巨大的郁金香和红色的船，以及在“灵魂波光”展厅里看到的璀璨星光，看得到光芒和颜色但是感觉不到热度的一切，都在诉说着草间婆婆的心事。这天上午，好像是光临了一个人造天堂，这么想着，我已经心满意足。

出门的时候，发现人民公园里大多数人都是刚看完展览出来的，大家身上还挂着圆点，太阳照过来，每个人都像是刚从梦游仙境中出来的爱丽丝。

我们吃好吃的去吧！

编辑/张春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