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王小波《黑铁时代》中的歌仙刘三姐,拥有美丽的歌喉但外貌却极其丑陋。作者在传统文化中歌仙刘三姐(妹)形象的基础上既有继承又有创新,以反乌托邦的叙述为文学画廊又增加了一个形象鲜明、富有个性的人物。
关键词:歌仙;刘三姐;反乌托邦
作者简介:宋亚梅,文学硕士,云南民族大学人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 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02-0-01
王小波的早期小说《歌仙》是王小波小说《黑铁时代》中的一篇,其中的主人公刘三姐外貌奇丑、拥有美丽歌喉,且内心善良的女性形象,给读者以巨大的视觉冲击,并且使得读过《歌仙》的人都对歌仙刘三姐印象深刻。民间文学中有关歌仙刘三姐传说很多,而以清初张尔翮的《刘三妹歌仙传》【1】较为完整。本文也主要以清初张尔翮的《刘三妹歌仙传》为主进行比较分析。
《天隐子·神解》:“在人曰人仙,在天曰天仙,在地曰地仙,在水曰水仙,能通变之曰神仙。”刘三姐是人间中能歌善唱的佼佼者,因此被称为歌仙。【2】在《歌仙传》中刘三妹的唱歌天赋作者给予了生动地描述:“歌仙名三妹……年十二,通经史,善为歌。父老奇之,试之顷刻立就。”【3】自小被称作“女神童”可见其才情之高,而后来歌名远扬,已经吸引无数人不远千里来听其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歌仙。
和刘三妹(姐)一样,王小波笔下的刘三姐也拥有一个优美的歌喉,响亮而又圆润。最精彩的描写之一说是刘三姐半夜在土楼唱歌吸引了足足四百人的场景:“先是有几个挑柴的站住走不动了,然后又是一帮赶骡子的,到了那里,骡子也停住脚,鞭子也赶不动……” 【4】刘三姐与刘三妹(姐)都称为歌仙,拥有美丽的歌喉,是她们的相同之处。但是王小波对此作了发展,在形象塑造上,呈现的是貌的两极。刘三妹(姐)是理想的歌仙形象,不仅歌美,人也美:“三妹服鲛室龙鳞之轻绡,色乱飘露,头作两丫鬓丝,发垂至腰,曳双缕之笠带,蹑九风之绞履,双眸盼然,抉影九华扇影之间”。【5】飘若仙鸿,静若处子,光彩动人,跃然纸上。
而王小波笔下的刘三姐却是一个外貌奇丑的女子,她的丑陋王小波给予了形象生动的正面描述:“我们的刘三姐长得可怕万分,远远看去,她的身形粗笨得像个乌龟立了起来,等你一走近,就发现她的脸皮黑里透紫,眼角朝下搭拉着,露着血红的结膜。脸很圆,头很大,脸皮打着皱,像个干了一半的大西瓜。嘴很大,嘴唇很厚。” 【6】 这是王小波运用比喻、夸张、白描的手法正面描写的刘三姐的丑陋外貌,这些手法的运用,把刘三姐的丑陋外表刻画得淋漓尽致,形象生动,一个外貌奇丑的女子形象瞬间就出现在读者面前,给人巨大的视觉冲击,甚至让人的心灵不自觉地颤栗起来,不禁会问:“世间真有这么丑的女子吗?”。
继续往下读,才发现王小波不仅用正面描写的手法来勾勒了一个栩栩如生的丑陋的刘三姐形象,还通过侧面描写来揭示了刘三姐的丑陋,这些侧面描写主要是通过家人、社会、阿牛哥和八只渔鹰态度上表现出来的:
家人在刘三姐小的时候对她没有歧视和偏见,而在刘三姐渐渐长大,丑陋的外貌渐渐形成的时候,偏见和远离就产生了。家人本是刘三姐最亲的人,但是家人的嫌弃和远离正是刘三姐不幸命运的序幕,而寻根究底,还是在于她长得实在是太丑了,家人才会达到如此嫌弃的地步。刘三姐因为担心自己的样子出去吓到别人,心地善良的她离开家人独自移居到了人烟稀少的土楼,可见她的丑人尽皆知。而且她在土楼上唱歌吸引人和她后开窗露面后的场景二者对比,可以更形象生动地说明刘三姐外貌的丑陋吓人。
阿牛哥和八只渔鹰见到刘三姐之前和之后的不同言行和心理状态的对比,是最能反映刘三姐面貌丑陋吓人的。阿牛哥最初的心动是被歌声迷住了,就是得知那个唱着动人歌声的人是刘三姐以后,他还是坚持说:“我不怕!我阿牛不比他们,慢说你还不是妖怪,就是真妖怪,我也要把你接到家里来!”说好第二天见面,阿牛哥为了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他这样安慰自己:“怎么能想象,一个恶心的丑八怪能有一个美妙的歌喉?最可能的是,刘三姐有一点丑,但是决不会恶心人,更不是像人们说得那么伧俗不堪……”【7】最后终于见到了刘三姐,阿牛哥和八只渔鹰却得了白沙摇头疯。一个人被另一个人的外貌吓出病来已经算是罕事,八只不知美丑为何物的渔鹰也被吓出病来,足见刘三姐外貌丑陋的程度。这使得王小波的小说故事情节既富有浓郁的喜剧性和创造性,其中同时又蕴含了深沉的悲剧因素。
在面对爱情上,《劉三妹歌仙传》中“十七,有邕州白鹤少年张伟望者,美丰容,读书解音律,造门来访。”【8】二人知音相逢,对歌生情,在最后说是到第七日双双登仙化石。如此完美的结局,体现了自古以来人们的团圆情结和美好愿望。
但王小波笔下的刘三姐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形象。第一出生时的家庭悲剧——家人都嫌弃她,远离她;第二成长中的环境悲剧——周围人物如对山歌的男子和邻居们都躲避她,害怕她,她被迫移居镇东一个没有人家的土楼上去住。第三是刘三姐自己的性格悲剧。她自身不能走出丑的阴影,也太过于注重自己的外貌,觉得自己丑,得不到别人的尊重是正常的事情,暗地里也承认了别人对自己的不尊重的合理性,从而忽视了自己的内在美;其次,她太过于在意周围人对自己的眼光,不是真正地为自己而活。这样的性格,不仅不能使刘三姐生活得安然,而且还使得刘三姐陷入难以自拔的窘境,酿成了悲剧的人生。
在王小波对传统“歌仙”的继承与创新中,渗透着反乌托邦的叙述。乌托邦思想是王小波甚为厌恶的。【9】《王小波小说研究》一文中明确指出《白银时代》和《黑铁时代》是反乌托邦的叙述。【10】在《刘三姐》中,这种反乌托邦的叙述不仅是在以往美丑对比中审丑层面开拓了审美的经验域,而且在打破大团圆结局中,给人性的书写以更为复杂地维度。刘三姐彻头彻尾的悲剧形象就是作者蓄意打破人们心中的乌托邦的大团圆结局,他笔下的刘三姐一方面没有民间传说的那么美丽,另一方面人们在读《歌仙》时,总会觉得刘三姐可能得到上帝的怜悯让她渐渐变美,或者得到阿牛哥的理解和接受,她和阿牛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但是结局是和我们的期望背道而驰的,没有一个真正爱她的人,这是残酷的现实与我们心中乌托邦的巨大差距所在。
王小波的创作,就是要蓄意打破人们心中所构想的理想状态,颠覆人们的惯性思维,出其不意地给人们新颖的故事情节,以此来创作和叙写了刘三姐这样一个故事,借来表达反乌托邦的思想。
参考文献:
[1] [3] [5] [8] [清]陈梦雷.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第一千四百四十四卷《浔州府部·艺文二》)[Z].蒋廷锡校订.北京:中华书局,巴蜀书社联合出版,1985.
[2]黄达武.刘三姐的双重身份——歌仙与巫神[J].中南民族学院学报,1990.
[4] [6][7] 王小波.黑铁时代[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9] 韩袁红.王小波研究资料[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9.
[10] 罗长青.王小波研究综述[J]. 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