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等级加工的神经基础

2014-04-29 00:44杨帅黄希庭王彤
心理科学进展 2014年2期
关键词:脑区个体神经

杨帅 黄希庭 王彤

摘要:社会等级是社会组织的基本原则。社会地位高低的再认与面孔再认及视觉注意均表现出N200的激活,并不同程度地共享了情感、奖赏回报、数字等级及共情特质等加工的脑区网络,涉及额区、杏仁核、纹状体、顶内沟和前扣带回皮质等。社会等级加工与5-羟色胺递质多态性等神经递质及内分泌系统具有复杂的交互作用。未来应立足于综合研究和系统分析的视角探讨社会等级加工与神经生物学基础的作用机制并致力于服务人类生活。

关键词:社会等级;N200;额区;5-羟色胺递质多态性

分类号:B845

个体对自我及他人社会等级(social statushierarchies)的有效觉察和评价是社会交往的必备技能,也是近期社会认知神经科学研究的热点之一。社会等级是社会组织的基本原則,广泛存在于蚂蚁、蜜蜂、鱼类、鸟类和哺乳类动物中,等级中的优势群体和个体具有优先获取稀有资源的权利,如食物、领地和配偶等,而劣势者则致力于得到高层的保护和照料(Chiao,Harada,et al.,2009;Fiske A.P,1992)。社会等级在人类社会也随处可见,如家庭、工作场所以及各类社会群体。等级结构为社会组织提供了尊卑和责任的序列,中国自古就强调“长幼有序、上下尊卑”,个体可据此确立目标、期望和自我价值,在社会比较中做出精准的自我定位和恰当的自我提升(zink etal.,2008)。社会认知神经科学致力于找出社会等级相关加工的神经基础及其在人类进化和个体发展中的意义。针对近年来社会等级神经基础的研究成果与争议,文章梳理了社会地位加工的ERP(event relate potential)和神经成像(neuroimaging)研究,及其与生理机制交互作用的神经药理学(neuropharmacological)和流行病学(epidemiologi-cal)研究。作为一种意识形态,社会等级加工的研究在人类平等及社会和谐等诸多问题上意义重大但存在争议,未来应从综合研究和系统分析的角度探讨社会等级加工与神经生物学基础之间的作用机制并开展应用研究。

1、社会等级加工的脑机制研究

为适应等级化的社会背景,人类很早就发展出了表达和识别社会地位信号的能力。这些信号包括面部表情、身体姿势、性别、年龄、衣着和所有物(zink et al.,2008)等非语言线索。例如,在体态上扩张舒展表示支配,收缩卷曲则表示顺从(Chiao,Harada,et al.,2009)。相应的语言线索有常规的敬语、制服标识、口语组织方式(如正式和非正式用语),以及社会交流中大量的空间隐喻和时间特性。例如,空间隐喻中人们常以“上宾”、“高层”、“下人”和“社会底层”等指代具有特定地位的个人或群体,而在时间特性上,地位高的个体总会在各类聚会中比地位低个体占用更多时间演说而非倾听。这些现象都是由于个体在心理和生理机制上已发展出一套适应系统,帮助人们从复杂信息输入中识别社会等级信号(chiao,Harada,2009)。相关的脑电研究对此进行了大量探索。

1.1 社会等级加工的ERP研究

社会等级的识别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共享了面孔再认和视觉注意的ERP激活成分,但与基本的社会推论(如,情感再认)又有所不同(chiao et al.,2008)。在人类研究中,N200通常被认为与面孔加工及视觉注意有关(Allison,Puce,Spencer,&McCarthy,1999a)。Pineda,Sebestyen和Nava(1994)记录了松鼠猴(squirrel monkeys)对高(top-ranked)、中和低地位(middle-and bottom-ranked)松鼠猴面孔及人类面孔反应时的N200波幅,结果显示,社会等级影响N200的激活:高地位面孔诱发了最大的N200波幅,中地位和低地位面孔诱发的N200波幅强度依次降低。该研究也发现,社会优势(social dominance)信息的判断稍晚于情感信息识别,前者约发生于刺激呈现后的200 ms,后者则非常迅速,通常发生于170 ms以内fPizzagalliet al.,2002)。这些结果说明,社会等级的识别在激活模式(N200)和时间进程上可能与基本的社会推论均有所不同。

根据以往研究(Hess,Blairy,&Kleck,2000;Knutson,1996;Mignault&Chaudhuri,2003),帮助个体识别社会优势的面孔线索主要有两类。一是眼神和头部传递的信号:昂头直视表达了支配,低头和避免目光接触则代表了服从;二是攻击相关的表情:愤怒通常预示着威胁和攻击,被认为是高支配性的,而恐惧则被认为是高服从性的。Chiao等(2008)进一步以人类为被试检测了从这两类信息中识别社会优势信息的ERP激活模式,研究中让被试观看愤怒、害怕、中性、支配和服从的面孔图片,同时做出性别判断。结果发现,从攻击有关的表情中觉知社会优势信息的神经加工产生较早,其神经激活约产生于120 ms,而从支配和服从有关的表情中觉知社会优势信息则产生较晚,约200 ms。此外,Chiao等(2008)专门探讨了枕颞(occipitotemporal)区记录到的N200,认为该成分对面孔图片中社会优势信息的神经加工具有调节作用,与面部线索传递的社会优势程度直接有关:优势性面孔诱发了最大的负波,服从性面孔所诱发的波幅最小。这进一步说明社会等级的识别和特定神经活动有关,而且不同条件下的社会等级识别可能涉及更为精细的区分。

回顾以往研究,目前仅有少量实验证实了社会等级加工具有独特的ERP激活模式(Pineda etal.,1994;Chiao et al.,2008),其中N200的理论和实验价值尤其值得关注。N200产生于典型的面孔加工(Allison et al.,1999a;Allison,Puce,Spencer,&McCarthy,1999b),在神经发生源上被认为来自于梭状回(fusiform gyms)和枕颞联合区(Allison,Puce,&McCarthy,2000;Kanwisher,McDermott,&Chun,1997)。一般认为,N200的激活:(1)与新异刺激的出现或失匹配(mismatch)有关;(2)与认知控制有关,包括反应抑制、反应冲突和错误监控;(3)与视觉注意的某些方面相关(魏景汉,罗跃嘉,2010)。Chiao等(2008)认为,N200在社会优势加工中的差异性激活可能是由于高权力者(更加主导或更有社会意义)得到更多关注的原因,即符合了社会注意假设(social attention hypotheses)。在具体的实验价值上,未来可致力于个体差异的N200探讨。例如,社会等级中的地位高低可能会影响人们对权力的感知,处于不同人生发展阶段的个体其社会化程度不同,各个年龄阶段的个体对权力和地位的感知可能也存在重要差异。个体差异的探讨在许多心理加工中都具有普遍意义,预期在研究N200和社会等级加工的关系中也将产生有意义的结果。

1.2 社会等级加工的脑成像研究

脑成像的研究发现,从面部表情中进行社会优势判断和情感加工共享了一系列包括额区(frontal regions)在内的大脑网络(Chiao et al.,2008)。Farrow等(2011)在研究中向被试呈现配对面孔,让其对社会关系(如,“安吉丽娜和安妮斯顿是朋友还是敌人”)或特定社会等级中的相对优势(如,“无名女服务员和布莱尔谁更出名”)进行判断,结果发现,两者都激活了左腹外侧前额叶皮质(1eft ventrolateral prefrontal cortex,VLPFC)、左背侧额下回(1eft dorsal inferior frontal gyms,IFG)和双侧梭状回(bilateral fusiform gyri)。此外,直接比较配对面孔的社会等级(如,“无名女服务员和布莱尔谁更出名”)激活左侧眶额皮质(orbitofrontalcortex,OBC),而检测社会等级和判断其所属群体的相对地位(如,“在其所属社会等级中,哈利王子和伊丽莎白女王谁的地位更高”)则主要激活左腹外侧前额叶皮质(vLPFC)。Chiao等(2008)则发现从攻击表情和头眼线索中识别社会等级分别定位于额顶边缘区(fronto limbic regionsl和高级颞叶、舌回(lingual gyri)及梭状回。Zink等(2008)的研究也支持了边缘皮质(corticolimbic)和前额叶对社会等级加工的假设。这与ERP的结果相互佐证(chiao et al.,2008),,说明社会等级判断涉及一系列精细的脑区网络。这些网络同时也参与情感加工过程:颞上回(superior temporal gyrus)主要参与加工动态变化的面孔信息,是传递情感(眼动和嘴动)的关键;颞上回和颞极(temporal pole)被认为和杏仁核(amygdala)具有双向投射(bidirectionalprojections)作用,主要参与评价情感刺激的效价和紧张度(Adolphs,2003)。而边缘和旁边缘(paralimbic)系统,包括杏仁核、海马、脑岛(insula)和眶额皮质,可通过模仿情感状态而从面孔中识别情感(Adolphs,2002;Wild,Erb,&Bartels,2001)。

社会经济学的众多研究确立了纹状体(striatum)在社会奖赏信号和金钱回报加工中的重要作用(Saxe&Haushofer,2008),在社会等级相关的加工中该脑区也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激活(Beasley,Sabatinelli,&Obasi,2012)。Ly,Haynes,Barter,Weinberger和Zink(2011)检测了自我的地位等级如何调节社会地位信息加工和脑激活的关系,研究中分别向被试呈现两类被标记了社会经济地位的人物图片:比自己高和比自己低:然后同时给出这两张图片让被试进行高(“哪个人进入了常青藤名牌大学”)和低(“哪个人至少被解雇过一次”)社会优势性的判断。结果发现,对他人社会地位觉知的脑激活受自身相对社会经济地位的影响:在自我高地位条件下,对高地位社会信息的反应较多激活腹侧纹状体(ventral striatum),在自我低地位条件下,低地位社会信息则较多激活腹侧纹状体。研究者认为,除了自我相似性和真实等级地位的影响之外可能还有更多原因,即,纹状体可能主要参与加工价值(value)和卓越(salience)相关的心理成分(Ly et al.,2011)。Izuma,Saito和Sadato(2008)检测获取好的社会声誉(reputation)能否激活金钱奖赏系统相似的脑区,结果发现,较高(如,值得信赖的)比较低(如,谦虚的)社会声誉更多激活纹状体,与金钱奖赏系统的脑区重叠。这些研究说明,社会等级的某些加工对个体具有与金钱回报类似的奖赏意义。

社会等级判断与数字等级表征可能共享了特定的认知神经机制,主要包括双侧顶内沟(bilateral intraparietal sulci,IPS)在内的脑区网络(Chiao,Harada,et al.,2009;Kadosh et al.,2005)。在数字表征加工中普遍存在数字距离效应(numerical distance effect),即在数字大小判断时,相邻数字(如,64和65)间的比较比距离较大数字(如,10和65)间的比较花费更长时间(Dehaene,Piazza,Pinel,&Cohen,2003)。Chiao,Bordeau和Ambady(2004)报告了与此类似的社会地位距离效应(social status distance effect),,发现大学生被试花更长的时间比较距离接近(如,助教和副教授)的社会地位,花更少时间比较距离较远(如,门卫和校长)的社会地位。在海军后备学员为被试的研究中他们发现,学员对海军徽章标识的比较也产生了社会地位距离效应,即使第一年参加训练的学员都能够轻易地将社会地位与语言(如,单词“captain”)和非语言(如,制服标识)线索进行等价转换。Chiao和Harada等(2009)进一步对此进行脑成像探索,分别采用汽车、制服和海军军官面孔图片作为刺激材料让海军预备学员进行社会等级比较,并采用数字让他们进行数字距离比较,结果发现,各种形式的社会等级比较和数字比较均激活了双侧顶内沟,且激活强度与社会距离或数字语义距离一致。这些结果说明,社会等级和数字等级具有相似的认知神经表征,这可能与社会地位隐喻的普遍存在有关,人们通常会采用数字序列来指代相应的社会地位,尤其在口语表达中,如“一把手”、“二当家”等。

人类大脑的前扣带回(anterior cingutatecodex,ACC)腦区同时参与了社会等级与共情特质的心理加工。Gianaros等(2007)研究了觉知到的主观社会地位对健康的影响,结果发现,自我报告的低社会地位与前扣带回(ACC)的灰质(graymatter)体积减少存在共变关系。人类偏好社会等级还是平等主义还存在普遍的个体差异,偏好社会等级的倾向性即社会优势定向(socialdominance orientation,SDO),在各种文化中广泛预测人们的社会政治态度(chiao,2010):低社会优势定向个体表现出支持促进社会平等的行为意识,致力于减少不均等的公开政策(如,公民权利、妇女权利和同性恋权利等),高社会优势定向者则致力于促进社会化角色分工(如,法律强制的社会等级秩序)(sidanius&Pratto,2001)。Chiao,Mathur,Harada和Lipke(2009)以14个健康女性被试进行的共情(觉知他人疼痛)范式研究发现,左侧前脑岛(left anterior insula)和前扣带回的激活预测了个体的社会优势偏好程度:与偏好平等主义的被试相比,在24项SDO量表(24-item social dominance orientation scale)中自我报告偏好社会优势等级的个体,当其觉察到他人疼痛时额顶脑岛(fronto-insular)激活减少。这些结果被认为是为“亲社会行为的社会和政治态度的神经基础”提供了证据,也支持了人类对社会结构的表征依赖于特定的生物学基础(Farrow et al.,2011)。需要指出的是,研究者认为共情是影响是否偏好社会不均的重要因素(Pratto,Sidanius,Stallworth,&Malle,1994),高共情个体总是倾向于个体或群体之间的平等主义(Chiao,2010)。

尽管社会等级的加工与情感、奖赏回报、数字等级及共情特质等分别具有共享的神经基础,但社会等级的加工又不同于这些心理过程。关于腹内侧前额叶皮质(ventral medial prefrontal cortex,VMPFC)受损被试的研究发现,即使在道德判断、社会规范理解等社会情感任务中表现出缺失,他们仍能完整地表现出社会地位再认(Karafin,Tranel,&Adolphs,2004)。这些结果说明社会等级加工有其独特的大脑激活模式。

2、社会等级加工与生理因素的交互影响

社会等级在本质上是动态的(Farrow et al-2011)。关于社会地位变化的描述,中国文化中既有“东风压倒西风”的瞬息万变、“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暂时变化,也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地位逆转。一些对社会地位的动态变化与生理因素交互的研究发现,暂时的社会地位变化与脑区激活有关(zink et al.,2008),,而长期处于动荡的社会结构或特定阶层则分别主要受神经内分泌系统(neuroendocrine system)及由遗传和环境确立的基因所调节。反过来,个体所属社会地位及地位变化的体验也影响着神经基础的塑造。

2.1 不稳定社会结构中社会等级加工的神经基础

在成长发展中,个体的社会地位并非一成不变。社会地位可通过各种维度来确立,如能力、职业、健康状况和经济收入等。同一维度的不同时空中个体的社会地位也不断变化:面对上级时人们常通过自我控制的方式来表示服从,但在下级面前则往往以果断专行的风格确立权威。Zink等(2008)采用游戏背景探测稳定与不稳定社会结构中人们对社会地位信息加工的异同发现,特定的脑区参与了社会地位变化时的信息加工。在等级稳定条件下,被试作为2星玩家分别与虚拟的1星(地位比自己低)和3星(地位比自己高)玩家进行金钱游戏;在等级不稳定条件下,被试每一次必须通过游戏成绩重新确立自己的地位(1星、2星或3星),并会得到提示:在本轮中自己的等级得到上升还是下降。结果发现,稳定和不稳定等级不同程度地调节以背外侧前额叶皮质(dorsolateralprefrontal cortex,DLPFC)为主的知觉一注意、凸显性(saliency)和认知系统的激活。但是在不稳定等级中,情感加工脑区(杏仁核)、社会认知脑区(内侧前额叶皮质,MPFC)和行为准备状态得到了额外激活。此外,在强度上通过游戏重新确立地位的反馈比金钱回报反馈的激活更突出。该研究说明,社会地位具有很强的动机价值,可能强于金钱回报,在变化着的社会等级结构中,社会地位的动机价值可能还在于帮助人们确立合适的目标和行为方式,驱动个体在未来进行更优的社会行为。

关于非人类哺乳动物的研究显示,等级结构的稳定性也调节个体所属社会等级、体验到的压力及神经内分泌系统之间的关系。当社会等级结构稳定时,等级地位低的个体因为较少获取稀有资源而体验到更多的压力,如食物、配偶和社会支持,糖皮质激素系统(glucocorticoid,GC)更活跃。当社会结构不稳定时,等级地位高的个体则需要不断地争取和确保其地位,因而体验到较高压力和具有更活跃的糖皮质激素系统(Chiao-2010;Sapolsky,2005)。同时,社会等级所带来的压力特质还对肾上腺皮质(adrenocorticall、心血管、生殖繁衍和免疫力等神经生物学基础施加影响(Sapolsky,2005)。

2.2 成功和失败相关的神经内分泌系统

在个体发展历程中,社会阶梯上的浮沉觉知通常与成功和失败紧密相关,并且与支配和服从的概念相一致(OConnor,Berry,Lewis,Mulherin,&Crisostomo,2007),特定的神经内分泌系统参与了这一过程。以往研究发现,睾丸酮基准水平(basal testosterone,T)高的个体倾向于积极地获取高的社会地位(Mehta,Jones,&Josephs,2008),下丘脑一脑垂体一。肾上腺(hypothalamic-pituitarv-adrenal,HPA)所释放的皮质醇(cortis01)则可以作为地位变化知觉的指标(chiao,2010)。Mehta等(2008)采用竞争(导致成功或失败)任务发现,T水平高的个体失败后的皮质醇水平增加,成功后皮质醇水平降低;而T水平低的个体在各条件中皮质醇的水平没有变化;此外,T水平高的个体在成功后倾向于继续选择竞争任务,失败后避免竞争,而T水平低的个体在成功和失败后没有明显的偏好。脑成像研究也发现,T水平的个体差异可以预测经济博弈中不公平拒绝之后的攻击性行为,研究者认为这可能与眶额皮质的激活减弱有关,该脑区主要参与冲动控制和自我调节(Mehta&Beer,2010)。

另一些研究发现,T水平的性别差异也影响人们对群体地位的觉知。在被提及女性与数学之间的消极刻板印象时,T水平较高的女性成绩更差。而T水平较高的男性在被提及男性与数学之间的积极刻板印象时成绩更好(Josephs,Newman,Brown,&Beer,2003)。这些结果说明,神经内分泌系统对社会地位变化信息敏感(chiao,2010),可能是覺知社会地位变化的神经生物学基础。同时,这些系统在认知活动、配偶选择以及风险决策中也发挥重要作用(李宏利,李晓佳,2009),因而成功与失败的体验与神经生物学基础之间可能存在交互影响的复杂关系。

2.3 社会等级与遗传和环境的交互作用

在漫长的人类进化史上,社会等级与神经生物学基础的关系是遗传和环境因素双向作用的结果(Chiao,2010),其证据主要来自于跨文化跨种系的文化神经科学(Cultural neuroscience)的研究(杨帅,黄希庭,傅于玲,2012)。Hofstede(2001)报告了权力距离(power distance)的文化差异现象,即西方欧洲国家为典型的低权利距离文化,而东亚国家为典型的高权利距离文化。权力距离是指在一个组织当中,权力的集中程度和领导的独裁程度及其成员会在多大程度上接受组织中权力分配的不平等(金艾裙,2012)。Freeman,Rule,Adams和Ambady(2009)发现,美国被试在对支配性的刺激反应时右侧尾状核(right caudate)和内侧前额叶皮质(MPFC)激活增强,而日本被试在相同脑区的激活增强表现为对服从刺激的反应。此外,该两个脑区的激活与被试自我报告的行为倾向性(支配或服从)之间有显著相关。这说明文化塑造了中脑边缘(mesolimbic)的奖赏系统,反过来又指导者人类行为。右侧尾状核和内侧前额叶皮质可能是社会等级的神经基础,其激活强度的文化差异可能反映了哪种线索被某种文化看做奖赏或期望的行为方式(chiao,2010)。

跨文化的流行病学研究显示,权力距离的现象可由人类历史上病原体(pathogen)和情绪失调的区域性流行差异来解释(Fincher,Thomhill,Murray,&Schaller,2008)。东亚地区在历史上病原体和情绪失调流行性较高,较高的患病率使人们面对生活压力时较多体验到负面情感,为增加社会交互中的可预测性,降低不稳定社会等级所带来的生活压力,人们更偏好社会等级和服从权威(Hofstede,2001)。此外,5-羟色胺递质多态性(5-HTTLPR)的遗传选择也构成了崇尚社会等级和崇尚平等的文化差异,前者的群体成员短等位基因(s allele)的携带频率(70%-80%)远高于后者(40%~45%)(Gelemter,Kranzler,&Cubells,1997;Nakamura et al.,19971。短等位基因和消极情绪有关,包括焦虑增多、伤害逃避、恐惧制约、对负面信息注意偏爱,以及面对环境中风险因子时抑郁增加,在面对长期社会压力时,如人际冲突、失败和威胁等,短等位基因的携带频率也显著增多。相反,崇尚平等的群体成员较多携带长等位基因fL allele),长等位基因携带者通常对积极图片表现出注意偏好,并远离消极图片(Beevers,Gibb,McGeary,&Miller,2007;Osinsky et al.,2008)。Chiao和Blizinsky(2010)认为,短等位基因携带者所展现的消极认知偏好在等级文化中可帮助维持一致性和依赖性的规范,长等位基因携带者所展现的积极认知偏好可用于提高自主和自我表现的文化规范(杨帅,黄希庭,王晓刚,尹天子,2012)。

除了东西方文化差异的探讨,社会等级差异的基因多态性在其他领域也得到了证实。研究发现,遭遇特定环境性危险因素的被试至少携带一个5一羟色胺递质的短等位基因,如贫穷的抚养方式和社会压力(caspi et al.,2003;Chiao,2010)。恒河猴的研究发现,在统治宽松、高冲突协调度的恒河猴群体中,其成员只携带有5,羟色胺递质的长等位基因,而等级森严的、低冲突协调度的群体中,其成员至少携带一个短等位基因(suomi,2006)。同时,5-羟色胺递质多态性调节生活压力和抑郁之间的关系,与纯粹的长等位基因携带者相比,携带一个或两个短等位基因的个体更多采用抑郁和自杀的方式应对生活压力(caspi et al.,2003)。总之,社会等级和神经生物学基础之间存在着复杂的关系,这种关系通常以生活压力(segerstrom&Miller,2004)等社会心理因素为中介,以遗传和环境因素双向作用的方式影响着人类的社会文化生活。

3、展望

随着社会认知神经科学的发展,人类对社会等级的认识取得了极大的进步,但探索的脚步并未仅止于此。针对社会等级这一意识形态本身就存在极大的争议。一部分人认为社会结构的等级性是人类进化的一个重要特点(李宏利,张雷,2010)。对等级优势性一从亲本权威(parentalauthority)到法律权威一的理解与接纳有助于促进人类文明和恰当的社会行为(Farrow et al.,2011)。1896年进化论者赫尔伯·斯宾塞(HerbertSpencer)提出,等级分布在社会水平上提供了有效的统治秩序,在个体水平上有助于自我控制感的巩固。在精神病理学上,在相应任务中难以理解社会等级或崇拜权威被认为是某些人格障碍中非常普遍的症状(Blair,2003;2006),,例如在品行障碍、反社会人格障碍和病态人格障碍的诊断标准中就涉及“在等级背景中对权威和恰当行为的判断受损”(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1994;Farrow et al.,2011)。然而,低社会经济地位(socioeconomic status,SES)总是与儿童的低IQ及学业成绩等低认知能力具有很强的相关,对低生活满意度和高生活压力也具有稳定的预测作用(Hackman&Farah,2009),,因而致力于促进平等的团体并不认同“等级社会是人类组织的必然模式”的理念(Farrow et al.,2011)。偏好平等主义的个体与偏好社会等级的个体之间也发现了不同的神经激活模式(Chiao,Mathur,et al.,2009)。Spence,Kaylor-Hughes,Farrow和Wilkinson(2008)发现人们对权威的服从可能是一种“不真实的、虚假的”反应,研究中让被试“服从”调查者命令,结果显示,在声音欺骗(说谎)中激活的左侧腹外侧前额叶皮质(VLPFC)也得到了较大激活。Adenzato和Ardito(1999)认为欺骗性反应和社会结构之间可能存在交互增强,因为欺骗能力能够促进人们在等级社会中的生存能力(Farrow et al.,2011)。鉴于以上争议,对社会等级结构的理解在促进社会和谐、人类平等等许多社会问题上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是未来研究致力于探讨的重要方向。

社会等级的觉知与体验还在人类的自我意识、认知发展和身心健康等诸多方面产生重要影响(Fiske S.T.,2012),这方面的探讨也是未来研究的重要方向之一。关于自我意识的行为和ERP研究显示,当权威人物(如,系主任、教皇、导师)的照片内隐或外显地呈现时,自我体验(Baldwin,Carrell,&Lopez,1990)和自我面孔识别(Liew,Ma,Han,&Aziz-Zadeh,2011;Ma&Han,2009)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影响,这被称为权威人物或导师效应(bOSS effect;吴小勇,杨红升,程营,黄希庭,2011)。在个体发展上,社会等级意识自发并稳定地出现于2岁左右(Boyce,2004;Zink et al.,2008),且儿童期的社会经济地位(sEs)与一生的认知发展都有关系(Hackman&Farah,2009)。Hackman和Farah(2009)回顧了行为、电生理学和神经成像的研究发现,与认知任务有关的五个脑区网络在不同程度上检测出了儿童的贫困效应(theeffects of poverty),即较低社会经济地位(SES)的儿童在认知任务中的绩效较差。这五个脑区包括:(1)左外侧裂周边(Left perisylvian)/言语系统,(2)前额(Prefrontal),/执行系统,(3)中部(Medialtemporal)/记忆系统,(4)顶部(Parietal),/空间认知系统,(5)枕颞/视觉认知系统。在社会等级与身心健康的关系上,即使强调医疗保健平等的西方文化中,高或低社会地位的体验对健康、幸福感和道德也有复杂的影响(Hackman&Farah,2009):在个体层面上,人格及个体对社会等级的理解(如,主观上认为自己在社会底层)共同影响社会成功和幸福体验;在群体层面上,与贫富差距较小的国家相比,贫富差距较大的国家总体上有较低的健康和幸福感水平(Farrow et al.,2011;Wilkinson,1996)。然而,这些研究也存在很多争议。例如,贫困儿童在认知能力上的贫困效应也可能与饮食营养、抚养方式、语言环境、受教育条件及父母受教育水平有关;身心健康同时也受到生活方式和医疗服务可得性等诸多因素影响,这些因素在高社会地位和低社会地位中存在很大差异,一些研究甚至认为社会经济地位(SES)能稳定地预测生活压力与街坊关系/生活质量,而对身心健康的影响甚微(Hackman&Farah,2009)。总之,社会等级对人类的影响及其应用的研究在指导人类生活上有重大意义但也争议颇多,这类问题不同于感觉、知觉、记忆等基本心理现象,因而不能停留在基础心理学研究的水平上,从综合研究和系统分析(黄希庭,范蔚,2001)的视角予以探讨是未来研究的重要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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