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代“新小说”的示范之作

2014-04-29 00:44李智婷
青年文学家 2014年23期
关键词:叙事技巧不足内容

摘 要:近代中国,梁启超的“小说界革命”对晚晴小说产生了全局性的辐射作用,其作品《新中国未来记》作为中国近代史上“新小说”的开篇之作,不仅填补了中国小说类型的空白,其中技巧结构的运用,也对后起的小说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本文就《新中国未来记》的内容、技巧结构的创新和不足之处浅谈一二。

关键词:内容;小说类型;叙事技巧;不足

作者简介:李智婷,单位:山西大学文学院,专业:中国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 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23-0-02

19世紀末20世纪初的文学界,充满了“觉天下为己任”的喧嚣和“文学救国”的鼎沸。在梁启超的倡导下,应时而生的“三界革命”(“诗界革命”、“文界革命”、“小说界革命”)对中国近代文学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然而在 “三界革命”中,梁启超尤其重视“小说界革命”,口号一经打响,便对文坛造成了持久不断的冲击。

中国的小说,长期以来经历了漫长而缓慢的演进过程,历来被视为“小道”。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道:“小说家者流,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正如此,小说一直备受正统文人鄙夷,屈居“末道”难登大雅之堂。直到本世纪初年,以梁启超为主将才小说这一艺术门类提高到崇高的地位。

1902年,自“戊戌政变”后一直流亡日本的梁启超,在日本横滨创办了《新小说》(月刊),同年11月撰文《小说与群治之关系》,响亮提出了“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国之小说”,“今日欲改良群治,必自小说界革命始;欲新民,必自新小说始”的口号。《新中国未来记》就是作者为实践自己的理论而创作的一部政治小说。

《新中国未来记》作为梁启超唯一一部政治小说,是在他翻译完政治小说《佳人奇遇》后创作的。从“余欲著此书五年于兹矣”得知,作者构思此书长达五年之久,直到1902年11月,才将小说创作的计划提上日程。此时梁启超虽然“身兼数役,日无寸暇”,但创作新小说的勃勃兴致丝毫未减,并豪言“此类之书于中国前途,大有裨助,夙夜志此不衰。”甚至说:“《新小说》之出,其发愿专为此编也。”梁启超对此如此重视,正是希望能借助小说广泛的群众基础来宣传自己政治理想,以达到新民救国的目的。在《绪言》中也明确道:“兹编之作专欲发表区区政见,以就正于爱国达识之君子。”

《新中国未来记》初载《新小说》第一、二、三、七号。从仅发表的前五回来看,这部作者兴致盎然、寄予重托下的创新之作完全是一篇宣传他救国新民主张的政论文。小说题为《新中国未来记》,顾名思义,即是写中国的未来。根据第二回“讲史人”孔觉民披露的写作纲目,大致可知:故事起笔于义和团事变、八国联军侵入北京,至1962年中国人民举行60年维新大典,即六十年中国发生的变化。全书共分写六个时代:第一预备时代;第二分治时代;第三统一时代;第四殖产时代;第五外竞时代;第六雄飞时代。另外,梁启超在《中国唯一之文学报新小说》中对小说结构也作了设想:先于南方有一省独立,全国的豪杰都同心协助,建立共和立宪政府,与世界各国结平等之约。数年后,各省纷纷独立,为共和政府四五,合为一个联邦大共和国。举国同心,国富民强,冠绝全球。联合英美日三军,大破俄军,并颠覆其统治。同时在人种问题上,联合亚洲国家平复种族歧视的争端。最后在中国京师开万国和平会议,中国宰相为议长,议定黄白人种权利平等,相互和睦,以此作为全书的终结。

从以上纲目和内容看出,小说格局之宏大,时间跨度之广,涉及地域之阔,将十九世纪后二十年世界的风云变化尽收眼底。然而,遗憾的是,出于各种原因,作者寄予重托的小说并没有继续创作下去。不过这部“雷声大雨点小”仅仅创作五回就戛然而止的作品,却标志着中国近代意义上“新小说”的诞生,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意味着中国小说在近代道路上前进了一步。

1、小说类型的丰富

中国古代的小说类型大体不外乎志人、志怪和讲史三大类,具体而言,可分为言情、英雄、讽刺、历史、神魔和侠义等。近代前期也主要以上述为主,直至进入20世纪,在西方文学尤其是日本文学的影响,《新中国未来记》为中国的小说创作开辟了一片新领域——政治小说。1898年,梁启超在《清议报》上发表《译印政治小说序》,将“政治小说”的概念引入中国。何谓“政治小说”?《新小说》曾为它下了一个定义: “政治小说者, 昔者欲借以吐露其所怀抱之政治思想也。其立论皆以中国为主,事实全由于幻想。”简言之,“政治小说”就是借幻想的东西来表达政治思想。于是得出:

1.1发表政见是政治小说的基础

《新中国未来记》主要围绕“立宪”与“革命”展开激烈的论争,其意图是在中国实行君主立宪制,推行宪政。如第三回就描写了黄克强和李去病关于救国方针的论辩,作者旗帜鲜明地站在了黄克强这一边。黄克强认为,要想救中国,唯有改良,杜绝革命。当李去病提出“用雷霆霹雳手段,做那西医治瘟疫的方法”、“将中国官场上那些贪官污吏、帝国主义的奴才划到干干净净”时,黄克强马上反对,认为这样太激烈。还特别以法国革命为例,说明革命会带来破坏。另外,他还担心革命会招致帝国主义等列强的干涉。他认为中国的内乱一定会影响到帝国主义列强的在华利益,他一方面害怕帝国主义的武装干涉,一方面又不相信群众。所以他得出结论“今日的中国,这革命是万万不能实行的。”而黄克强的言论也就是作者政见的写照。

1.2理想乌托邦是政治小说的关键

乌托邦的想象自古就有。如老子憧憬的“小国寡民”和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对比发现,老子和陶潜的社会理想是“回忆式”的,对当下浑浊社会的不满和对昔日美好社会的留恋,是他们构筑“乌托邦”的主要原因。然而梁启超在《新中国未来记》却展示了截然相反的“理想式”乌托邦。并且描写的对象也从社会现状的揭示扩大为国家兴盛的抒写。这种由朝廷社会到国家民族的转变,实质上标志中国文学由古代向近现代的蜕变。

1.3热衷演说时政治小说的形式

《新中国未来记》是在日本政治小说影响下开始创作的。日本政治小说的作家多是一些热心社会、关心时势的政治家。在他们看来,演说是发表政见最方便、最直接的方式。所以他们的小说中通常会通过演说、论辩的方式来直抒己见。《佳人奇遇》便是最好的例证。在译完《佳人奇遇》后开始构思《新中国未来记》的梁启超,正是受这种快意直抒的方式的影响。如全篇孔觉民对维新六十周年的演说、黄克强和李去病长达40回合的论辩等,都可以看做是梁启超对日本政治小说中演说的平行借鉴。

以上可以看出,《新中国未来记》作为中国近代第一篇政治小说,不仅丰富了近代小说的类型,而且随着政治小说特有的宣传鼓动、乌托邦式的展望,一方面扩大了政治小说的社会影响,另一方面也重塑了国人对未来中国的信心。

2、叙事模式的转变

关于晚晴以来小说叙事模式的变化,一直以来鲜有研究,即使有零星论述,也均不成系统。直到陈平原《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的出版,对这个问题才从理论上进行了深入、系统的论述。书中,陈把小说的叙事模式大致分为“叙事时间”、“叙事结构”、“叙事角度”三个方面。本文主要就前两点谈谈《新中国未来记》在近代小说史上叙事模式的变化。

2.1倒叙手法的使用

《新中国未来记》在叙事时间方面的突破,主要是倒叙的运用。中国古代小说基本没有倒叙手法,多是顺叙。虽然在古代文言笔记小说中偶见使用,也均是模糊概念。直到近代前期,白话小说《儿女英雄传》中对十三妹的描写。这种写法作者自称是“西洋写法”(第十六回),即倒叙。如果说,在西方小说的影响,《儿女英雄传》可以算是最早的一部了。然而这种倒叙还仅限于局部的描写,难成大器。

在《新中国未来记》中,梁启超干脆直接借鉴这种“西洋写法”,开篇第一回即写1962年的正月初一,南京举行“维新五十年大祝典”和诸邦友人前来庆贺的风光场面。接下来再分回叙述六十年前黄克强和李去病关于国事的讨论和维新志士的奋斗史。这样的叙述打破了传统小说从头讲到尾,按着故事情节的发展逐一而述的弊端。把结尾移到了开头,取得了耳目一新、先声夺人的艺术效果。据陈平原《转变》中统计,近代四大杂志(《新小说》、《绣像小说》、《月月小说》、《小说林》)中,采用倒叙手法的小说就达51篇,这样的创作规模不能不归功于梁启超有意识对倒叙手法的引入和使用。

2.2双重叙事的引入

对于读者而言,一篇优秀的小说一定是有丰满的情节、形象的人物和生动的语言,而结构却常被我们忽略。但如果缺少合理的结构来“放置”,那么小说的各要素便如撒落一地的珍珠,有什么艺术性可言呢?所以我们试着关注并分析《新中国未来记》中那根串联珍珠的“金线”。

在叙事结构方面,《新中国未来记》也对中国传统小说的革新也功不可没。在传统中,小说古典一般多采用单线型结构,即构成小说情节的线索只有一条,情节单纯,线索明晰,小说从始至终围绕中心人物来结构全篇。而《新中国未来记》却突破了传统小说在叙事上的局限,采用了复线型叙事结构。作者在小说中明确设置了两个叙述人——孔觉民和速记员。一方面以“主讲人”孔觉民为主线,讲述中国维新六十年的历史变迁;另一方面以“我”为副线,记录孔觉民的演讲和在场听众的反应。两条线索相互穿插,主线引导副线,副线又对主线交代不明确的情况进行补充、完善。所以,《新中国未来记》打破了中国传统小说中沿袭已久的单线叙事结构。在西方小说技巧的影响下,梁启超对中国近代小说叙事结构多样化方面做了有益的尝试。

今天,从文学“审美”的角度看,《新中国未来记》在晚清“新小说”中恐怕“中乘”都算不上。创作三回后,作者也大发疑惑,“此编今初成两三回,一覆读之,似说部非说部,似裨史非裨史,似论著非论著,不知成何种文体?”看来,梁启超对自己的作品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部规划恢宏,原计划写新中国未来六个时代的小说,在第一个时代还远没触及就搁笔了。究其原因,恐怕就在此。首先,在创作中,梁启超试图将演讲、辩论、游历、新闻等诸多种文类全部囊括在自己的小說中,发表政论,商榷国事,而对小说的情节、人物、语言等基本元素无暇顾及,缺少了神采和趣味的长篇大论,其创作也就难以为继了。另外,梁启超虽然从西方习得了技巧、结构和启蒙思想等,借以来武装中国小说的“上乘地位”,却把六十年后的讲史人假定为孔子的后裔,想象中国真正强大了,能代表中国宣讲国威的仍是孔学的后人,这种难脱窠臼的“中学为体”的思想,另一方面也注定了《新中国未来记》的难以继续。

如前所述,《新中国未来记》虽系未完成之作,不足之处也显而易见。但瑕瑜互见,在中国近代小说的纷纭变革中,梁启超表现出勇于探索的勇气和自觉求新的良苦用心,从这方面看,《新中国未来记》在中国近代小说史上,实具有首开“新小说”风气的示范意义。

参考文献:

[1][2]梁启超.新中国未来记﹒绪言[新小说]1902年第一号.

[3]梁启超.饮冰室合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9.

[4]陈平原.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5]陈平原.夏晓虹.二十世纪中国小说理论资料﹒第一卷[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

[6]夏晓虹绝世与传世——梁启超的文学道路.[M]北京:中华书局,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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