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怡萱
每年5月5日,特别是熏风吹拂的晴朗日子,我总会不由自主地仰望天空。小光一定也是。
——《棋魂》,原作:堀田由美
我漫不经心地在键盘上敲下这三个字母,脑海里浮现出他的模样。
网友说他是男女通吃的万人迷,是风华绝代的妖孽,称他为“佐大美人”。可故事里的他却是除进藤光之外再没有谁看得到的存在,他是一个附在别人心里的魂魄,仅此而已。
却也似乎不尽是这样。
我用笔一点点地勾勒出他的容貌。他的脸像冰雕一样洁净,五官凝在无色的透明里,那清冽的眼神散成美丽的弧度,折射出灵魂的高贵,容易让人想起《诗经·卫风·硕人》里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以至于我对着笔触优美的漫画发了很久的呆,才绝对肯定,他是个男子,确凿无疑。
我喜欢那个在黄昏鸣笛的他。黄昏从天空流泻下来,落日在繁盛地拔节。他伫立在暖褐色的芦花丛中,发色唇间皆染上了一抹清冽的紫。天空被涂满了金红色的酒浆,以醉人的姿态在他身边流淌。修长的十指在竹笛上起起落落,苍凉的声音,像来自远方的呼唤,让人无法抗拒。夕阳西下,流转出淡淡的寂寞。
S.a.i,三个简单的字母碰撞出一个熟悉的日文音节,让人无端想起他的容颜,他的笛声,他的棋。仿佛前齿轻合,齿缝间飘出的,便是他的名字。
他说他叫藤原佐为。
一个和平时代的棋士因受世人误解投水自尽,因为对围棋的执着而无法成佛,穿越千年的时空和一个叫进藤光的少年相遇了。相遇之时,世界被一场疾雨浸透,像被泪水遮盖一般模糊不清。
那是千年之泪,是预兆之雨。
进藤光替他注册了网络围棋,这个虚无缥缈的魂魄终于可以伫立在棋坛的最高处叱咤风云。Sai这个名字如一场大雨席卷整个日本棋坛,所有人都怯怯地仰望着那个神秘的棋神,问:“Who is Sai?”
进藤光在他的鼓励下当上职业棋士,并邂逅了一生的对手塔矢亮。他却深感不安,但又很快地镇定下来,对自己说:“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护好小光。”
故事的最后,他还是走了,千年的魂魄也抵抗不了神的旨意。他的身体一点点地化为暗绿的萤火,然后像流沙一样化去,只留下那不完整的快乐。
那日正是五月五日男孩节,是鲤鱼旗飘舞的日子。
我就这么看着那个叫进藤光的少年,在那两集之中呼唤他的名字整整六十八次,却再没有人微笑着回应。
进藤光无法走出阴霾,甚至开始自暴自弃。
而命运的前方只留下一座独木桥,它不许我和你一起渡过。
“原来哪里都找不到的佐为就在这里,在我所下的棋里。原来想见你的唯一方法,就是下棋。”
进藤光在棋盘前泣不成声。
我眼前氤氲起来,滚烫的温度飞溅到指尖,如同花露般落下,留下一道细微的泪痕。我能感到自己的心在微微地摇曳,似泛起水波的雨池,轻轻地,淡淡地,荡漾。
他们说疼痛是青春的必修课。
Sai真的走了,那个可爱又麻烦的家伙再也不会回来了。真正意识到的时候,却只能默默地流泪,独自怀念。
于是,一夜长大。
再也没有人,伫立在千年若渺的水云深处,看那曼珠沙华,轻挽罗袖,嫣然一笑便醉了桃花。
再也没有人,有那样绝美的笑容。并不像那些倾城国色要动用千金才得一见,只要一句“来下棋吧”就会露出满足的笑,嘴角勾起,眼睫弯弯,四周的景色都在那个笑容里泛开温暖的光泽。
再也没有人,对围棋的最高境界如此执着。将炽热的心深深埋葬于血迹斑斑的十九路沟壑中,静候持着时光之匙的有缘人来开启。
再也没有人,在最深的红尘里,一直坚守着自己深爱的那片天地,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直到末日的彼岸。
再也没有人,陪伴小光走过那一段段彷徨却快乐的岁月。任时光流转,沧海桑田,思绪滑落指尖,碎了的,是一地诗篇。
再也没有人,会时常任性到令人无语。为了下棋举着素白如雪的衣袖大喊大叫,在棋盘前跑来跑去,甚至还要那个十三岁的孩子装出老成的样子来安抚他。
再也没有人,可以让小光在繁华落尽时依旧守候,并骄傲地对别人说:“我的背后,有藤原佐为!”
再也没有人,明明那么爱哭,走的时候却不肯再掉一滴眼泪。
一千年,究竟是太长,还是太短?
我只知道,《棋魂》播出的这十年里,带给了我们太多感动。那些曾经的热泪盈眶,却也在时光的侵蚀下如过眼云烟。物是人非,曲终人散,只能从吉光片羽中窥见昔日的霓裳艳影。
半缘奇迹半缘君,尽管不能远渡樱花飘落、枫叶满山的日本,替小光寻那轻浅的踪迹,但也可以用我最擅长的方式,撰写此文,以作纪念。天堂遥远,愿君安好。
思念的时候,就去下棋吧。
(本文获第十二届“新作文杯”放胆作文大赛初中组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