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用这种精神食粮添塞,
喂养出来的民族心灵,
会变成什么样子
罗斯金点燃了建筑学的七盏明灯,引导建筑家在高尚的艺术实践中步步向前。看来,现在是为小说家点燃明灯以指引道路的时候了。
请想一想,现在的小说家有多大的影响力,而其中有些人是怎样利用这种影响力的!想想有多少人除了小说以外,什么都不看;再仔细看看他们读的小说内容!我曾看见一个年轻人的全部藏书是三四十本平装书,都是些精神毒品。每天用这种精神食粮添塞,喂养出来的民族心靈,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今天在此集会纪念的这位天才,我以为他所发出的火焰比任何人都更纯净、更明亮,更适合用于点燃那照亮小说写作道路的明灯。
司各脱不喜欢道德说教。赞美上天,他没有那样做。他没有把道德目标摆在自己前面,也没有规定道德条规。但他那勇敢、纯洁,真诚的心就是心灵自身的准绳。如果说罗斯金曾经给建筑点起了七盏明灯,那么,司各脱也会为小说点起七盏明灯。
小说家必须以
无偏私无成见的眼光看待人类,必须和历史学家一样怀有最深厚的同情心,不受宗派情绪的影响
第一是现实之灯。小说家必须忠实地研究人类的本性,以此作为他写作的基础。因为有些作家,包括有些巡回图书馆最熟悉的作家,虽然在他们的作品里写了那些东西,但他们都可以白天整天躺在床上,晚上起来用绿茶刺激写作。他们大概把这称为创造艺术吧。是的,创造得过了头了。司各脱可不是这样做的,他所勾画的人类本性,都是他从各个柔和而简朴的侧面亲眼看到的。他观察平民、牧羊人、苏格兰高地人和低地人、边境居民、岛上居民,从他们身上看到人类的天性。他和人类的天性有密切接触。与人相处时,他带来欢乐,赢得人心,好像身上有灵符法宝,使人类的天性向他开放。他用明亮的眼光和包容一切的心胸对人类的天性进行透彻的探究。如果写的背景是过去的时代,他就实实在在地钻研历史。
第二是理想之灯。小说家的素材必须真实,必须通过他对人类亲身的体察收集得来。然而这些素材又必须经过想象的冶炼,变得理想化。自然,这种理想化的能力是一种伟大的天赋。荷马、莎士比亚、司各脱正是由于有了这种天赋才异于常人。司各脱的小说人物从没有夸张到怪诞或滑稽程度。他的人物充满了自然。但这是普通天性的自然。因此,这些人物在普天下人们的心中占有自己的地位,并能永远保持这个地位。请注意,甚至是历史小说,司各脱依然用理想化的写法。
第三是公正之灯。小说家必须以无偏私无成见的眼光看待人类。他必须和历史学家一样怀有最深厚的同情心,不受宗派情绪的影响。不论任何地方,他必须在邪恶中看到善良,在善良中看到邪恶。如果他没有一颗公正的心,他就做不到这一点。司各脱公正的心在其历史小说里受到严峻的考验,但也表现得最明显,尽管这在他的所有作品里都明显地表现出来。
窘于没有天资
和写作技巧知识的小说家,才不得不用恐怖情节来蹂躏人性
第四是忘我之灯。强调个人比偏私还要低级。然而小说家却往往把个人的虚荣心、好恶和狂热放到小说里去,贬低了小说的价值。司各脱不仅不强调个人,而且我们也很难想象他会这样。我们无法想象他会沉湎于自我中心或非非之想或党派之争,以致贬低他的艺术。我们更不能想象以他高尚豪爽的品格,会将艺术当作暗箭,伤害别人。
第五是纯洁之灯。不洁的小说已经给世界带来不幸,还将带来更大的不幸。司各脱的纯洁,不是修道院式与世隔绝的天真无邪和未经世事的纯洁,而是一个堂堂男子的纯洁;他见过世面,与世人相处,认得清善与恶。然而作为一个真正的正派人,他憎恶淫猥,也教导我们憎恶淫猥。
第六是人性之灯。司各脱绝不描写流血和淫秽的东西。他不会让这些东西玷污他那高洁的篇幅。司各脱知道,除了为表现人类的英雄主义,或展开一个人物性格,或唤醒某种高尚而无害的感情之外,一个小说家无权将恐怖的场面展示给读者。窘于没有天资和写作技巧知识的小说家,才不得不用恐怖情节来蹂躏人性。
第七是高尚之灯。关于这一点,说得简要一些。让小说的作者向我们描写有关人类的一切吧。给我们写人类的喜剧,也给我们写人类的悲剧,给我们写人类崇高的一面,也给我们写人类荒唐可笑的一面。但是,请他们一定不要降低人物的情操,也不要降低生命的目标。司各脱和莎士比亚一样,不管他的小说的线索把他引向何处,他永远在他和我们面前树立他所熟知的典范,那就是一个高尚正派的人的典范。假如有人说这样对小说的限制太窄,我就要回答说,在这限制的范围里,有足够广阔之地容纳世人所曾欣赏的最崇高的悲剧、最深沉的哀伤、最开怀的幽默、最多样的各种人物和最动人的情节。
(摘编自豆丁网)
不管他的小说的线索把他引向何处,他永远在他和我们面前树立他所熟知的典范,那就是一个高尚正派的人的典范。假如有人说这样对小说的限制太窄,我就要回答说,在这限制的范围里,有足够广阔之地容纳世人所曾欣赏的最崇高的悲剧、最深沉的哀伤、最开怀的幽默、最多样的各种人物和最动人的情节。
戈德文·史密斯(1823—1910),英国现代教育家,历史学家。著有《简·奥斯汀生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