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顿:通过珍妮构建黑人女性身份

2014-04-29 04:18白瑞霞
青年文学家 2014年35期
关键词:赫斯顿珍妮

摘 要:作家创作的作品很多都是以自己的生活经历为背景,书中刻画的人物形象也能在作者的生活中找到原型。赫斯顿的代表作《他们眼望上苍》中的女主人公珍妮和她本人有很多的相似之處。本文通过分析小说的自传性,指出赫斯顿是在以自己为原型刻画珍妮,并意欲借珍妮的成长,实现对自我的追寻和对黑人女性身份的塑造。

关键词:赫斯顿;珍妮;自传性;黑人女性身份

作者简介:白瑞霞(1985-),女,汉族,河南郑州市人,职务:烟台南山学院英语系教师,职称:助教,学历: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35-0-03

文学创作为作家提供了一个想象空间,在这里,作家可以临摹或改写自身的经历。著名黑人女作家托尼·凯德·班巴拉在接受采访时曾经说过:“所有的作家、音乐家、画家、编舞人员或者舞蹈家等工作时都背负着自身的经历,他们的作品就是对其的重现、复述,是一系列的经历创造出了艺术作品。”[1]赫斯顿的代表作《他们眼望上苍》就与她自身的经历有着密切关系,可以说她就是小说的主人公珍妮。借助珍妮,赫斯顿重塑了黑人女性的身份。

一、赫斯顿和珍妮:一致的生活经历

《他们眼望上苍》的背景是美国佛罗里达州的伊顿维尔,这是赫斯顿儿时生活的地方。在赫斯顿三岁的时候,他们全家迁往伊顿维尔——美国第一个全黑人城镇。在小镇的生活对赫斯顿的艺术创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她的第一部小说《约拿的葫芦蔓》和代表作《他们眼望上苍》都以伊顿维尔为背景。

(一)成长经历

小说女主人公珍妮跟随她的第二任丈夫乔·斯塔克斯来到伊顿维尔,在此度过了他们20年的婚姻生活。在伊顿维尔,乔·斯塔克斯带领当地居民修路,装路灯,在镇上开了商店和邮局,并被选为镇长,和珍妮一起过着富裕、体面、有地位的生活。现实生活中,赫斯顿的父亲在伊顿维尔既是木匠又是牧师,他当过三任镇长。由于父亲的能干,赫斯顿一家的经济状况在当时的黑人家庭中算是中等偏上水平的。除此之外,伊顿维尔有个叫乔·克拉克的人,他开了一家杂货店,并且也曾经当过该镇的第二任镇长。正如小说中乔·斯塔克斯的杂货店是镇上最具影响力的机构一样,乔·克拉克的杂货店也是伊顿维尔的中心。小说中的乔·斯塔克斯就是赫斯顿的父亲和乔·克拉克的综合体。

赫斯顿和珍妮都曾经历身份困惑,这种困惑促使她们去追寻自我的真实身份。在《我作为有色人种的感受》一文中,赫斯顿说在伊顿维尔这个黑人小镇,她唯一能见到的白人是经由伊顿维尔往返奥兰多的白人。他们经过的时候,赫斯顿会和他们说几句话。那个时候,在她心中白人和黑人的唯一区别就是“他们骑马经过小镇,但是从不住下来”。[2]赫斯顿13岁的时候被家人送进了杰克逊维尔的一个学校。在那里,她意识到了黑人和白人的区别:“我看上去像是经历了一场巨变。我现在不再是柑橘之乡①的佐拉,而是一个有色人种的小女孩。我从各个方面发现了这一点,在镜子里,也在我的内心里。我迅速成了一个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棕色标签。”[2]

在小说中,珍妮自出生就住在白人主人的后院,和主人的孩子一起玩耍。在给菲比讲述自己的故事时她说:“我和那些白种孩子老在一起,结果到六岁上我才知道自己不是白人。要不是因为有个人来照相,我还不会发现这一点呢。”[3]p.10看照片时她找不到自己,就问道“我在哪儿?我看不见自己” [3]p.11得知照片中的黑人孩子就是自己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赫斯顿小时候特别喜欢爬到树上眺望远方,她最感兴趣的是看地平线。她在自传《道路上的尘迹》中这样写道:“我看见的最有趣的事物就是地平线。我转向任何一个方向,它都在那儿。于是我家的房子就在世界的中心。我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我应该走出去,到达地平线,看看世界的尽头是什么样。”[4]p.27和赫斯顿一样,珍妮对地平线也是情有独钟。她被乔·斯塔克斯深深吸引就是因为他“代表着遥远的地平线,代表着改变和机遇”[3]p.31。和乔结婚后,珍妮发现乔的地平线不是她的,她必须找到属于自己的地平线。在乔死后,反思过去,珍妮发现“她恨外祖母,多年以来她向自己掩饰这一仇恨,将它包在怜悯的外衣下。……阿妈把上帝所造物中最大的东西地平线拿来,捏成小到能紧紧捆住外孙女的脖子使他窒息的程度。地平线是最大的东西了,因为不管一个人能走多远,地平线仍在遥不可及的地方。她痛恨那位在爱她的名义下扭曲了她的老妇人。”[3]p.97对自己的生活和婚姻有了清晰的认识后,珍妮重新开始寻找地平线。小说的最后,地平线又一次出现。回想自己所经历的,珍妮觉得自己“如同收拢一张大渔网般把自己的地平线收拢起来,从地球的腰际收拢起来围在了自己的肩头。在它的网眼里充溢这如此丰富的生活!”。[3]p.209从这里可以看出珍妮决意要一生追逐地平线,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二)婚姻经历

在婚姻感情方面,赫斯顿和珍妮也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在小说中,珍妮爱上了比自己小12岁得甜点心,两个人婚后过着幸福的生活。也是在这次婚姻中珍妮找到了自己,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女性。据瓦莱里·博伊德为赫斯顿写的传记记载,赫斯顿有过很多段恋情,她一生结了三次婚,但是每一次婚姻持续的时间都不长。40岁时,赫斯顿在哥伦比亚大学读博士学位,她和一个在哥伦比亚大学读研究生的叫珀西瓦尔·麦圭尔·庞特尔的23岁年轻人陷入热恋。在其自传中,她仅用P.M.P.代表恋人的名字。尽管年龄相差悬殊,但是两个人都很投入,彼此深爱对方。后赫斯顿为了逃避这段感情离开纽约到海底和牙买加进行民俗考察。期间她写下《他们眼望上苍》这部小说宣泄自己的感情。她在自传中说:“我把自己埋进大量的工作中,以此来扼制我的感情,但是这不起作用。小说的情节虽然和实际情况有很大出入,但是在《他们眼望上苍》中,我倾注了我对他的柔情。”[4]p.260

赫斯顿在进行第二次民俗采风的时候,在巴哈马经历了而一次强烈的飓风。“飓风过去后,至少有7人在这场灾难中丧生,到处是死去动物的臭味。近在拿骚一地被飓风刮倒的房屋就有300多幢。”[5]p.49这段经历在小说中得到了再现:珍妮和甜点心也经历了一场飓风,很多人因此丧命。洪水飓风过后,到处是死尸和倒塌的房屋。

这些自传事实向我们表明,赫斯顿在通过塑造珍妮这个人物,来描述自己所见证和经历的创伤,以此展示黑人女性的生存状况。

二、赫斯顿和珍妮:反传统的黑人女性代表

传统黑人女性没有话语权,受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的双重压迫,她们成了温顺又沉默的羔羊。但是赫斯顿和她塑造的珍妮,却打破了黑人女性的这种传统,渴望拥有话语权。

(一)寻找女性话语权

伊顿维尔的杂货店作为小镇的中心,是人们的聚集地。居民们喜欢在商店的门廊里讲故事,说一些闲言碎语。赫斯顿对这种门廊谈话很感兴趣,而珍妮也渴望倾听这种谈话。她们都渴望成为多彩生活中的一部分,也都曾自己构思过故事。但是赫斯顿的祖母认为女孩子不应该像男人那样讲怪诞故事,乔·斯塔克斯也禁止珍妮在人前讲话。社会对女性的定义,剥夺了赫斯顿和珍妮的话语权,使她們无法表达自己的思想。

生活中,赫斯顿常因着装和行为,受到人们的非议。为了自己的事业,她放弃了自己的感情,甚至婚姻。纵观赫斯顿的恋情,每次都是因为她不能放弃自己的事业而导致感情结束的。她的侄女在一封给家人的信里说:“佐拉姑妈与丈夫是无关的。她没有时间顾及这件事情。因为她随时想走就走,她不希望任何人对她讲‘不要去,不要做之类的话。她是个事业型的女人。”[6]p.325这行为在她所处的时代,绝对是非同寻常的。

同反传统的赫斯顿一样,珍妮同比自己小12岁,在旁人眼里比自己低等的甜点心结婚,完全不考虑世俗人的看法。在同甜点心的婚姻中,珍妮实现了自我,拥有了话语权,真正得到了解放。后来为了自卫,尽管很爱他,珍妮依然不愿意放弃自己活下去的权利和来之不易的独立自主,珍妮不得不开枪杀死患狂犬病的甜点心。甜点心死后,珍妮穿着工装服,梳着在常人看来不符合她的年龄的发型,回到了伊顿维尔。无论是她杀死自己丈夫的行为还是她的打扮,都明显与当时人们的道德评判标准大相径庭。

在当时父权当道的年代,杀死自己的丈夫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对于这一行为,唐纳德·R·马克斯说:“珍妮为了生存被迫杀死了他。这样做,珍妮第一次在异性关系上取得了独立,并随之取得了她个人长期的平静。”[7]为了捍卫自己的话语权,也为了不再受男性的压迫,珍妮做这自卫之举,这“表明一位黑人妇女家具有爆炸性的力量来拥有自己的声音并讲述自己的故事。”[8]

(二)认同自身黑人身份

在赫斯顿所处的时代,黑人作家关注的主要是种族问题,他们的作品大都是反映种族歧视的。但赫斯顿的作品多是关于黑人的日常生活的,她更多的关注了黑人妇女内心世界。因与当时的主流相悖,赫斯顿及其作品遭到同时代很多人的批评。但她仍坚持自我:“人们认定黑人就应该写种族问题。但是一直以来,我对这个主题都完全不感兴趣。我的兴趣在于研究是什么让一个男人或者女人表现为这样那样,与肤色无关。”[4] P.206

关于种族问题,赫斯顿曾说:“对于作为一个美国公民和黑人,我没有分开的不同的感情。我只是在国家,对与错这些范围内汹涌澎湃着的伟大灵魂的一个碎片。有时我觉得受到了歧视,但是这并不让我愤怒,它只是让我觉得惊讶。怎么会有人拒绝有我陪伴的快乐呢!我简直无法理解。”[2]赫斯顿反对区分种族,并且她不因自己是黑人而感觉低人一等。在这一点上,珍妮也和赫斯顿一样。当特纳太太抱怨黑人让她无法忍受,并表示不怨恨白人对黑人的敌对态度,认为混血人和黑人应该属于不同阶层时,珍妮表达了自己的不赞成。她说:“我根本不在乎,特纳太太,其实,他们②的谈话很好玩,挺逗乐的。咱们不可能这样做,咱们是一个混合的民族,人人都有黑皮肤的亲戚,也有黄皮肤的亲戚。你为什么对黑皮肤的人这样反感呢?”[3]p.150-151当特纳太太把白人不接受像她一样的混血人归罪于黑人的愚蠢可笑的行为的时候,认为“要不是因为有这么多黑皮肤的人,就不会有种族问题了,白人就会接受我们了,是那些黑皮肤的人在阻碍我们前进” [3]p.151的时候,珍妮说:“是吗?当然,这事我从来没有多想过,不过我觉得白人连和我们来往也不愿意,我们太穷了。”[3]p.151珍妮并不认为黑人是劣等民族,她没有因为自己是浅肤色的混血人而去歧视黑人。

艾丽丝·沃克曾说过:“不论是学术还是所选择的生活方式,佐拉·尼尔·赫斯顿都先于她所处的时代。”[9]p.89在生活方式以及艺术创作上,赫斯顿是同时代人中的异者,这就使她处于争议的中心。而在小说中,珍妮被刻画为一个激进的反传统的女性形象。她敢于挑战传统社会,敢于坚持自我。珍妮和赫斯顿都因坚强、独立的个性而成为众人谈论、批判的对象。因此赫斯顿实际上是在借珍妮描绘她自己的内心世界,在追寻自己的黑人身份。

三、赫斯顿和珍妮:黑人妇女的精神领袖

珍妮重回伊顿维尔后对菲比讲述自己的故事,菲比听后惊呼:“天啊!光是听你说说我就长高了十英尺,珍妮。我不再对自己感到满足了,以后我要让山姆去捕鱼时带上我。他们最好别在我面前批评你。”[3]p.208受珍妮的影响,菲比开始不满自己的现状,意识到男女应该是平等的。珍妮的故事势必会通过菲比之口传给镇上其他妇女并给她们带来一些变化,使她们都意识到自我的重要性。

20世纪60年代末,随着女权主义运动和女性主义批评的兴起,在父权制文学传统的压抑下被湮没的赫斯顿、凯特·肖邦等一批女性作家及其作品陆续重见天日。赫斯顿研究热对当代黑人女作家产生了巨大影响。她 “深刻地影响了至少两代各种肤色和文化的作家和读者。……是赫斯顿使黑人妇女书写她们内在世界成为可能,并使这些作品得到认真地对待。……如果赫斯顿没有创造出珍妮和菲比这样的人物,那么,托尼·莫里森就不会创作出苏拉和内尔,艾丽丝·沃克也不会创作出西莉和莎格。换句话说,因为和赫斯顿写了她写东西,出版了她所出版的东西,美国文学被永远改变了。”[6]p.438尽管赫斯顿生前对黑人妇女的影响并没有现在这么广泛,但作为黑人文学之母,她对之后的黑人女性作家的影响不可估量。《他们眼望上苍》被誉为黑人文学的经典,艾丽丝·沃克认为对她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一本书。

赫斯顿和珍妮都是黑人妇女精神上的领袖。她们独立自主,坚持自我,努力追寻自己的地平线的个性,唤起了黑人妇女的女性意识,促使了女性自身的成长。赫斯顿把珍妮塑造成一位黑人妇女的精神领袖,她希望自己的作品和观念也同样能影响同时代或者后世人的愿望。尽管她作品中所表达的女性主义思想为当时的人所诟病,但是赫斯顿从未对自己的作品失去信心,“从来没有怀疑过终有一天她会得到本就属于她的认可,就像她自己说的:上帝总会适时平衡一切”。[6]p.438

结语:

《他们眼望上苍》把珍妮刻画成一位敢于挑战父权制社会传统最终找到自己身份的女性主义勇士。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逐步成为一位具有女性主义意识的成熟妇女;从一个沉默的‘客体变成一个有着自己声音的‘主體”。[5]p.123尽管由于时代的局限,赫斯顿没有完成她的女性构建,但她通过塑造珍妮这个人物表达了她建构黑人女性身份的诉求。

注释:

①伊顿维尔盛产柑橘,所以佐拉称其为“柑橘之乡” ②“他们”指代特纳太太口中的黑人。

参考文献:

[1] Tate, Claudia, ed. “An interview with Toni Cade Bambara,” Black Women Writers at Work [M]. New York: Continuum International Publishing Group, 1986: 12.

[2] Hurston, Zora Neale. How It Felt to Be Colored Me, 1928. http://xroads.virginia.edu/~MA01/Grand-Jean/Hurston/Chapters/how.html

[3] 王家湘 译《他们眼望上苍》/佐拉·尼尔·赫斯顿著[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0: 10, 11, 31, 97, 150, 151, 208, 209.

[4] Hurston, Zora Neale. Dust Tracks on a Road [M]. New York: Harper Perennial, 1996: 16, 27, 206, 260.

[5] 程锡麟《赫斯顿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 49, 123.

[6] Boyd, Valerie. Wrapped in Rainbows: The Life of Zora Neale Hurston [M]. New York: Scribner, 2003: 325, 438.

[7] Marks, Donald R. Sex, Violence, and Organic Consciousness in Zora Neale Hurstons “Their Eyes Were Watching God” [J]. Black American Literature Forum, 1985,(4):156.

[8] Williams, Tenley. “Thematic and Structural Analysis,” Harold Bloom, ed., Zora Neale Hurstons “Their Eyes Were Watching God” [M]. Broomall, PA: Chelsea House, 1999, p.24.

[9] Walker, Alice. “Zora Neale Hurston: A Cautionary Tale and a Partisan View,” In Search of Our Mother's Gardens: Womanist Prose[M]. New York: 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 Publishers, 1983: 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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