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中的孤独

2014-04-29 00:44朱越
青年文学家 2014年35期
关键词:一句顶一万句刘震云内心

朱越

摘 要:刘震云的长篇小说《一句顶一万句》是一部深入挖掘底层大众内心世界的重要作品,文章人物眾多,看似人与人亲切友好,实则都拜托不了内心深处的孤独感,他们都在不停地寻找走出孤独境地的方法。祖孙两代的寻找,不只是形成了一个轮回,更预示了中国平民的千年孤独。试图通过对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中孤独的解读,从意识、语言和存在等三个方面揭示孤独的本质及其产生的根源,探究刘震云骨子里那种“戒不掉的孤独”。

关键词:意识;语言;存在;孤独

[中图分类号]: 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35-0-02

刘震云的孤独无处不在。《手机》中的严守一是孤独的,《我叫刘跃进》中的刘跃进是孤独的,而《一句顶一万句》中像杨百顺和牛爱国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的孤独,更是真正达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境界。无论是卖豆腐、卖馒头、染布,还是杀猪、破竹子、挑水、种菜的;无论是年轻的还是年长的;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无论是富的还是穷的;无论是旧中国的还是新中国的;无论是出走的还是回归的……作品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是孤独的,他们极力想去摆脱,却又永远走不出这个孤独的“围城”。在《一句顶一万句》的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孤独,下面我们将从语言的孤独、存在的孤独和意识的孤独三个方面对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中的孤独进行“庖丁解牛”式的解读。

1、意识方面的孤独

处在“新围城”延津里的人们存在的孤独,什么样的根结什么样的果,如果借用马克思物质决定意识的哲学原理来看,那么他们在物质基础上的意识、存在基础上的精神和肉体基础上的灵魂必定也是孤独的。 孤独感是人类特有的精神现象,其主要特征表现为主体与对象之间相互疏离所导致的一种刻骨铭心的精神空落感[1]。在作品中,作者用细腻的笔法精准的刻画出底层大众们由于受文化水平和地域状况包括自身观念的限制,他们很难用语言表述清自己内心的真情实感,因为在他们身上产生的孤独感近乎是幻灭的。

生活在黄土大地上的老百姓们,虽然他们朴实,勤劳,勇敢的劳作,为创造美好的生活不间断的奋斗着,他们杀猪,买豆腐,种菜,看似每天都是忙碌而充实的。但一到了晚上,这种孤独与寂寞会像幽灵一样如期而至的降临到他们的身上,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他们渴望有那么一个人能去倾听他们的内心,渴望有一种东西可以填补内心的空白。然而,理想和现实总会有一个大大的差距摆在他们的面前,这种与生俱来,经过千百年积淀而来的孤独,深深地根植在他们单纯而又自我的内心之中,深深地根植在劳苦大众的身上。他们有时为了一个事实的真相,为了一句话,为了一个他们所认为的真理,奋不顾身的找寻和探索者。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思想意识深深盘踞在他们的脑海之中,这种意识鼓舞着他们在茫茫人海中不停地寻找。

说到信仰,意识的孤独还体现在中西方文明和思想的对比之中。但其中的主要人物却是土生土长的中国民众。儒家文化已经影响了中国两千多年,从根本上塑造了中国人的本质特征。在这样的文化格局中求生存,每个人都不仅要在物质上承受着残酷的生存斗争,在精神上更要忍受孤独与隔膜。意识的不同,让他们无法像西方虔诚的基督徒一样摆脱世俗的生活,也同样无法理解代表基督教文化的老詹和主。这种意识的隔膜,只能让他们越来越孤独。如前所述,与西方的宗教信仰不同的是,我们的意识结构是依靠儒家传统文化来维系的,他们独立了,自由了,但这却意味着他们必须孤身一人去应对一个新的陌生世界。无论是杨百顺义无反顾的走出延津,还是牛爱国一意孤行地回到延津,他们在找寻的过程中越来越怀疑自己在新的社会等级体系中的地位以及生命的最终意义。

2、言语方面的孤独

语言不单单是人们最基本的交流和沟通的手段,最重要的是人类最本质的属性,是人们思想的物质外壳,是人类内心真实想法的真情流露。它拥有或强或弱的动机和动力,具有或真或假的物质和精神对象,追求或隐或显的价值和目的,体现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包含着丰富的人性内涵[2]。

小说的开始部分,作者从描写两个“说的着”的人入手,随着故事的发展,“说的着”的朋友却变成了相互出卖的彼此的两个人了。在作者的许多作品中所描绘的各种人物里,这种“有话无处说,有话无人说”的情况更是处处可见。主人公杨百顺,也就是后来的吴摩西,因为和他的父母没有共同语言,因孤独而离开,他希望能找到一个和自己说得上话的知心人,来驱除他内心的孤独感。吴摩西一边走一边倾诉,将自己激荡在灵魂深处的热情向那些他以为可以永远相信的人诉说。但世事难料,人心更是易变的,哪怕他们刚开始能说得着,但结局总是出人意料的悲哀,吴摩西的孤独之处也正在这里。吴摩西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他的知心人,但却没有一人。因为,孤独感也会终其一生的伴随着他。

在以往的小说中,语言往往处于从属的地位,只是塑造人物、传达故事信息和构成情节的媒介。在小说文本中,刘震云把语言的影响力量放在至关重要的位置上。“说”从字面意思上来说意味着一种交流和沟通,但在此作品中,真正的交流却少得可怜。正是这种健谈与沉默的鲜明对比,使人们踏上了找寻的征程,由此牵连出了一个又一个灵魂的孤独者。他们都是生活在语言世界里的人,又往往被语言所牵绊,并承担者由此而带来的孤独。最突出的例子就是杨百顺名字的更替:杨百顺,即后来的杨摩西、吴摩西、罗长礼,短短的一生就已被语言赋予了多个名称。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呢?人在语言的世界中缺乏的不是把握自己的欲望,而是缺乏把握自己的能力。

但是刘震云在《一句顶一万句》中却提示我们:“原来世上的事情都绕”,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和理性的觉醒,语言与心灵之间产生了裂痕,人们开始在心灵与语言的断层间痛苦的游移、徘徊”[3]。总而言之,语言的孤独,根其根本就在于人们渴望能找到一个不用自己多讲就可以有人明白的知己。他们不停地找,以为找到了就停下来,发现不是,接着寻找,周而复始,不曾停歇。其实,他们的离开,改名,迁徙都是为了可以完全摆脱这深深的孤独感,来完成自己内心的救赎。但是最终依旧是以死亡和绝望来终结的。刘震云深层次的挖掘出语言方面的孤独,更是一种形象的“喧哗与骚动”。

3、存在方面的孤独

作者从语言层面挖掘和描述人的孤独本性,为了挣脱孤独的束缚,他们需要找寻,也应该找寻,但他们该找寻什么,又该去哪里找寻呢?通过对文本的解读,我们不难发现,这些“引车卖浆者流”的孤独感缘自他们“虚无”的存在方式与生存方式,缘自他们所世代生活的黄土地上,他们这种无根的生存方式,必然会让他们的祖祖辈辈受到煎熬。

而延津,看似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方,但却成为一个 真真正正的“围城”:城里的人渴望走出去,城外的人都期望走回来。人们焦虑着,苦恼着,孤独者。是该挣脱牢笼,还是该终老于斯?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用自己找寻的步履追问:该如何存在才可以不孤独?每一个都生活在摆脱不掉的孤独里,不断地寻找出走出孤独的办法,却在竭力拜托孤独的道路上做出了许多荒诞有令人费解的事情。小赵跟老詹信主,主要是因为可以骑他的自行车卖葱;吴摩西跟从老詹也只是因为 他可以离开他爹的管制……他们的生存目的很直接,有一种实用主义的味道。因为他们不想独自承受“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孤独压力,所以他们要行动起来,寻找那句“一句顶一万句”的话作为人生目标,故而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但结局的无疾而终又意味着这种种努力的徒劳和无意义,于是更大的孤独便不可遏制的袭来了。

孤独的结局又说明了什么呢?我们从文本中可以明确的体味到存在主义。存在主义者认为人的生命存在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来的”[4],“中国人太孤单太寂寞了,几千年活的都是这样。”[5]而刘震云从写《单位》、《一地鸡毛》、《手机》起,他对这样的人物形象就有深刻的体会,展现出了比较明显的存在主义倾向。特别是在《一句顶一万句》中,人物虽多,看似热情,但是每一个都是孤寂的,落寞的,无人能懂得。很像萨特的“他人即地狱”的翻版。在文本中,没有经济、心里、人文等因素的影响,恰恰只有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琐碎的不能再琐碎的几乎散漫自由的状态。

文本中囊括了众多的人物与故事,“被抛”是存在主义的关键词,人与人之间的互相被抛弃,所以他们选择离开和重新寻找,他们悲伤落寞,正是对每一个平凡普通的中国人懵懂的找寻生存意义和目标以及默默承受精神上无边孤独和寂寞的真实反映。小说中表现出来的精神意识上的落单与语言上的匮乏,其实是作者内心孤独的真切表现。正如刘震云在接受采访时所说的:“每个个体生命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孤独的,过去的文学作品讲到孤独,往往是在知识分子层面,知识分子的孤独处在高级的精神活动中,而我觉得更大的孤独存在于日常生活之中,存在于劳动大众中间,他们从事的体力劳动越是繁重,精神上的孤独感越是剧烈”[6]。普通大众的孤独与生俱来,孤独的痛苦来源于生命意识的存在,具体的表现为生命内在潜意识领域中一种不自觉的意志冲突。用传统和世俗的观点来看,有些孤独甚至是无法理解的。比如我们在读《一句顶一万句》时常常会有这样的疑问:就为了一句话,至于这样吗?但正是透过每个人的无法理解的意识矛盾,我们才清楚地看见和细致地感受到了他们深入骨髓的孤独。

刘震云是孤独的,和他同时代的余华(《活着》)、陈忠实(《白鹿原》)、莫言(《红高粱》)等也是孤独的,每个人都在找寻一把可以打开心门的钥匙。《一句顶一万句》同样试图从小人物的命运变迁中找寻走出孤独困境的方法,他们找到了爱情、亲情、友情。然而可惜的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虚无的,它们都无法真正的“消解”意识、语言和存在的孤独。可以说,真正的钥匙掌握在作者手中,同时也掌握在每一个读者手中。

参考文献:

[1]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165~168.

[2]賀绍俊.怀着孤独感的自我倾诉——读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J].文艺争鸣,2009(8):27~35.

[3]叶雯雯.孤独的言说——读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J].文学评论,2011(11):25~32.

[4][法]让·保罗·萨特著,陈宣良等译,杜小真校.存在与虚无[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356~358.

[5][瑞士]费尔迪南·德·索绪尔著,高名凯译.普通语言学教程[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125~137.

[6]孟繁华.“说话”是生活的政治——评刘震云的长篇小说《一句顶一万句》[J].文艺争鸣,2009(8):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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