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志彬
人类的祖先最初发现了烟草,燃烧它们是为了祭祀,后来发现这个东西可以止痛消除疲劳,于是开始吸食,并喜爱上它。烟斗作为烟草最原始的载体诞生了,当时人们选择的是石料或玉米芯,古老的玛雅壁画上就有烟斗客的形象。雪茄与卷烟是现代文明的产物,烟斗才是古老文明的传承。
对中国人来说,烟草与烟斗都算是舶来品,但在全面接受烟草的同时,我们只是部分接受了烟斗。在成为全球最大的烟草消费国后,喜爱烟斗的烟民不过千分之一二。这除了人种的因素,可能跟饮食结构有关。中国的饮食较精细,更注重色香味,远不似西方食品的油腻生猛与血腥。烟斗的性情过于刚烈,不仅不适合中国人的身体,也同样不适合温文尔雅的儒家思想。民间认为烟草可以“刮油水”,一支燃烧8分钟的烟卷,足够中国人刮油水,而西人非一烧40分钟的烟斗不可。
女人也抽烟,但抽烟斗的女人绝无仅有。我有个奇特的发现,但凡抽烟斗的男人大多喜爱蓄胡子,有的是修饰整齐的“斯大林式”,也有“马克思式”的络腮胡。据此我推断,烟斗的性别应该是雄性,和胡子一样彰显雄性特征。当然也有抽烟斗的女人,据说贝克汉姆的妻子曾手拿烟斗亮相于媒体,想必也是特立独行的作秀,当不得真。我实在想象不出一个满身“火粪”味的女人,该有怎样的男人能驾驭。
林语堂是一位烟斗客,但并不留胡子。他有收藏烟斗的爱好,不知他的藏品里有没有玛雅人的石烟斗。他曾说:“口含烟斗者是最合我意的人,这种人都较为和蔼,较为坦白,又大都善于谈天。我总觉得我和这般人必能彼此结交相亲。”
林先生是位学贯中西的语言大师,是第一个把“幽默”一词引入汉语的人,但未必听过那个黑色幽默:斯大林找不到自己的烟斗,叫来贝利亚责问,贝利亚转身去找。两天后,斯大林在沙发上找到了烟斗,又叫来贝利亚,说不用找了,烟斗没丢。贝利亚说,晚了,他们中的一半人承认拿了您的烟斗,其中十个人已经死了。如果斯大林含着烟斗,坐在林语堂先生的对面,不知先生会不会得出另外一种结论?
有很多文化烟斗客声称,烟斗是他们思想的一部分,甚至说他们的那些伟大不朽的作品是烟斗熏出来的。莎士比亚、萨特、罗素、爱因斯坦、梵高、马克吐温、卓别林、鲁迅、林语堂、黄永玉……这样一个豪华烟斗客阵容,让我们有理由相信,烟斗为人类的科学文化进步作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将来把烟斗列入人类物质文化遗产,也未必不可能。
烟斗与政治仿佛也脱不开关系。“德黑兰会议”中的三巨头有两个是烟斗客,斯大林叼着枣木烟斗,丘吉尔手拿石楠根烟斗的画面,成为历史不可忽缺的瞬间,他们的烟斗都为人类和平作出了贡献。朝鲜战争中,麦克阿什曾叼着他有些夸张的烟斗,向全世界申称让他的士兵回家过圣诞节。他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他是个出色的军人,却是个糟糕的政客。
烟斗客作为一个另类的群体,通常表现出一些异于常人的特质:坚强、冷静、热情、坦诚、睿智、善于思考。其中艺术家们身上兼具幽默与狂放不羁,而政客们身上也常显出独断,刚愎自用的毛病。
当然,我们更应该向那些伟大的烟斗客的太太们致敬,因为她们更加伟大,她们为了人类的文明与和平做出了无法诂量的忍耐与牺牲。在接受她们伟大男人思想熏陶的同时,她们的肺也在接受浓烈尼古丁的熏陶。她们可能不美丽,但一定是最温柔的女人。当有人问起林语堂的婚姻状况,他不无自豪地说,很好,太太允许我在床上抽烟。
娶一个这样的女人,是男人一生最大的事业与成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