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峰 王珂
2014年的全国两会及省级地方两会已全部闭幕。盘点31省(区、市)政府工作报告,22省份下调了GDP增长目标,山西、内蒙古等7省份GDP增长目标与去年持平。今年,京沪两地GDP增长目标比上年调低0.2个百分点,降至7.5%;天津以调低1.5个百分点成为下调幅度最大的省市。主动降速的同时,各地更加注重提升发展的含金量,强调保护资源环境,着力提质增效。
看GDP增速
中国经济发展到了该考虑“综合油耗”的时候
速度,是人们最为关心的经济指标之一。现阶段,多高的GDP增速才算合理增长?
“驾驶员都清楚,汽车有个经济时速,也就是最省油的行驶速度,大致在90公里/小时左右。发展经济就像开车,也要找到一个最佳速度。” 国家发改委经济体制与管理研究所所长聂高民说。
经济增速要和发展阶段相匹配。过去30多年,我国在大部分时间里保持高速增长,有其历史合理性。众所周知,作为一个后发国家,中国要想后来居上,需要奋起直追的加速过程。正因如此,改革开放初期,政府主导经济增长、积极创造各种条件促进GDP快速增长的发展方式应运而生。“先把总量提上来,质量和效率就相对不那么重视。”
“打个比方,前些年中国经济这辆大车是在爬坡,大家最关注的是爬不爬得上来,至于油耗倒在其次。”聂高民说。
然而,当经济发展进入新阶段,就要告别对高速增长的“迷恋”。目前,我国经济已经到了必须在发展中加快提质增效、换挡升级的重要时期,“经济发展到了该考虑‘综合油耗的时候了”。
要把“油耗”降下来,速度就不能太快。适当降低对增速的预期,是我国经济转型升级、实现持续健康发展的客观要求,也符合我国要素供给和资源环境现状,符合国际上追赶型经济体高速成长后潜在增长率下降的一般规律。
经济要持续健康发展,转方式、调结构是迈不过去的坎。要转要调,就要把速度控制在合理范围内,否则资源、资金、市场绷得很紧,就会转不过来、调不过来。
聂高民说,如果把经济增速目标定得太高,政府为了实现目标,很可能选择最直接可控的方式,也就是扩大固定资产投资、扩张国有经济部门的产能。这样,会回到原来粗放增长的老路子上。
速度太快,还可能留下不少后遗症。近期,我国多地频遭雾霾天气,空气质量恶化,从一个侧面折射出生态环境遭到破坏,发展成果和发展成本不成比例。
降一点,海阔天空。不片面追求高增长,就能腾出更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和空间等资源,把更多生产要素转向大气污染治理、新兴产业发展、绿色空间营造、民生福祉提高等方面,为转方式、调结构留下更多空间。
当然,速度过慢也不行。历史和国际经验表明,无论是扩大就业还是提高收入,都需要一定的经济增速作为支撑。没有经济增长的物质基础,提高质量和效益也无从谈起。
“GDP归根结底只是一个统计指标。”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刘元春说,指标好看,经济工作未必就做得好;但经济工作做好了,自然会反映在指标里。所以,“应该为发展而发展,而不应该为指标而发展”。
看GDP内涵
应多些绿色元素、含金量、幸福指数
GDP不是万能的,没有GDP也是不行的,那么,我们究竟需要什么样的GDP?
由英国著名经济学家约翰·希克斯最先提出的“绿色GDP”,是衡量各国扣除自然资产损失后新创造的真实国民财富的总量核算指标,即从现行统计的GDP中,扣除由于环境污染、自然资源退化、教育低下、人口数量失控、管理不善等因素引起的经济损失成本,从而得出真实的国民财富总量。
目前,我国已有一些地方探索在政绩考核中加入“绿色”元素。比如,从今年起,陕西在设定年度目标考核任务时,将GDP增长率指标分值由原来的8分下调为6分,而生态环保指标分值由原来的12分增加到25分。
相比传统GDP,绿色GDP能更好地体现经济增长与自然环境和谐统一的程度。刘元春表示,绿色GDP指标更加多元,有利于增强资源环境保护意识,减少高投入、高排放、高污染项目上马,以及由此带来的生态、污染和资源成本。
为了更好地体现经济发展的质量,还有专家提出“金色GDP”的概念。上海交通大学战略管理研究所所长孟宪忠认为,我国长期以粗放、浪费的方式产出GDP,产出比率与投入极不相称。我们贡献GDP的“主力军”主要是石油、化工、钢铁、机械、汽车、造船等传统工业,服装、鞋帽、家用电器、生活物品等日用消费品产业,以及代工生产。
孟宪忠说,我国目前的GDP含金量还不够。在打造中国经济升级版的过程中,需要更有含金量的GDP。“我的理解是更有竞争力、高附加值、更可持续的GDP。”
保障和改善民生是发展经济的目的,基于此,有些专家认为,GDP也应考虑“幸福指数”。如果GDP快速增长,老百姓却没有享受到改革发展的实际成果,人们的生活品质上不去,GDP对老百姓而言,只是毫无意义的数字而已。
“政绩考核时应多结合当地老百姓的切身体会。”刘元春说,孩子上学不再难,百姓看病不再贵,人们住有所居、安居乐业,这些都会让GDP多一些“幸福”的味道,自然也更有价值。
绿色GDP也好,金色GDP也罢,说到底,我们要的是实实在在、没有水分的速度,是民生改善、就业比较充分的速度,是劳动生产率同步提高、经济活力增强、结构调整有成效的速度,是经济发展质量和效益得到提高又不会带来后遗症的速度。一句话,今日中国,需要真实、效益好、人民得实惠、资源环境代价小的GDP。
看GDP考核
不能仅仅把GDP作为政绩评价的主要指标,应探索扩大群众在考核中的参与面
“GDP崇拜”现象由来已久、挥之不去。究其原因,跟长期以来我国的政府考核模式有关。1992年,我国开始将GDP作为政绩评价的核心内容。各地围绕GDP,设置了一系列经济、社会考核指标体系,GDP在考核中“分量很重”。endprint
“通过对以GDP为核心经济指标的强力考核引导,经济发展取得了巨大成就。”西安市目标责任考核办公室副主任李海龙说。然而,时间一长,这种考核方式在一些地方往往异化为以GDP为主甚至“以GDP论英雄”。
一些地方为了加快经济发展,往往对GDP增速制定了较高目标,有些地方甚至“跳起来摘桃子”。同时,在GDP任务分解中,被考核单位的任务主要由上级部门研究确定,常常导致部分指标偏离被考核单位的实际。
更重要的是,由于GDP分值权重过高,因此在不少地方,GDP指标成为政绩考核的“王牌”,与领导干部的升迁直接挂钩。受此影响,一些地方领导干部的发展观出现偏差,“发展是硬道理”被曲解为“GDP增长才是硬道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变成“以GDP增长为中心”。
“告别以GDP论英雄,首先要打破唯GDP考核。”李海龙认为,打破唯GDP考核不是放弃对GDP的考核,也不是不要GDP的增长,而是要探索和完善更加合理、公平和科学的考核新机制。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全面认识持续健康发展和生产总值增长的关系,不能把发展简单化为增加生产总值。中央组织部也发出通知,规定今后对地方党政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的考核,不能仅仅把地区生产总值及增长率作为政绩评价的主要指标,不能搞地区生产总值及增长率排名。
李海龙认为,在考核评价中,应增加民生改善、文化建设、生态文明建设等方面的权重,同时弱化对GDP增速、增量的加分项,避免GDP指标在考核体系中占有压倒性地位。
在考核中,还应注重强化对“潜绩”的考核,不让“老实人”吃亏。李海龙说,应当对一个地方的发展目标、发展定位、中长期规划进行明确界定,不得随意变更。同时,对“长期任务”按照完成年限设定年度目标,既考核当年任务完成情况,又看能否坚持一张蓝图绘到底,一任接着一任干。
政绩考核既要有激励,也要有约束。中组部的通知强调,对拍脑袋决策、拍胸脯蛮干,给国家利益造成重大损失的,损害群众利益造成恶劣影响的,造成资源严重浪费的,造成生态严重破坏的,盲目举债留下一摊子烂账的,要记录在案,视情节轻重,给予组织处理或党纪政纪处分,已经离任的也要追究责任。
“还要探索扩大群众在考核中的参与面,多参考老百姓的评价。” 李海龙说。比如,可以通过发放调查问卷、集中评议等多种方式,广泛收集公众反映的问题和意见建议,将结果纳入考核中。同时,可邀请两会代表委员和群众代表参与每年指标制定的全过程,推动考核工作更加科学民主。
全面认识GDP,正确树立政绩观,我们才能从以GDP论英雄转变为以发展质量、发展方式、发展后劲论英雄,助推中国经济列车运行得更好、更可持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