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悦
大公司与小公司从来都是商业社会的两极,共同支撑着创新的波浪式演进。这样的共生共荣现象,向来是硅谷最为外界称道的优势之一。
3年之后,张玲玲又回到了硅谷。作为一个在美国加州读书并工作了十几年的人,硅谷的一切让她既感觉陌生又新鲜。她的这一次回归,同时还肩负着一家中国公司Hillstone(山石网科)重回硅谷的使命。
Hillstone现在位于Sunnyvale的办公室,就挨着Juniper、NetApp等硅谷老公司的总部。新办公室里的乒乓球案子又是那么的“北京”,让人想起该公司远在北京海淀上地的总部。据说在挑选新办公室的时候,当年还在Juniper上班的Hillstone的几位创始人,经常是在午饭后的闲逛时间在附近转悠,顺便物色一下合适的办公地点……硅谷人早就对这样的创业细节习以为常。
实际上,这更像是一个硅谷的传统。成立于1957年的仙童半导体(Fairchild Semiconductor)公司,是当时旧金山半岛上最大的电子元件厂商之一。该公司在20世纪60年代后期曾打过一则著名的广告,向人们展示自己和硅谷知名企业的关系,仙童自豪地宣称:“它们全都始于仙童”。比如,罗伯特·诺依斯(Robert Noyce)和高登·摩尔(Gordon Moore)创立了英特尔,杰瑞·桑德斯(Jerry Sanders)和约翰·凯里 John Carey创建了AMD公司。粗略地估算,硅谷至少有130多家“仙童人”创立的企业。从一家企业中繁衍出数代新兴企业,是硅谷最有代表性的一个现象。
一个有趣的理论 “Entrepreneurial Spawning”被用来形容这个现象,直译过来是“创业产卵”,这一方面指公司会培训员工进行相关业务的开拓,多表现为公司衍生业务;另一方面则指大公司中出来创业的人。哈佛大学和美国国家经济调查局的学者发现,从公司规模、专利数和产业来看,最多产的“Spawner”(雌鱼,意为产卵者)在硅谷和马萨诸塞。
然而,从2013财富500强企业的名单中可以发现,132家入选的美国公司中只有2家公司总部在硅谷——苹果(Apple)与惠普(HP)。硅谷以中小型企业居多,这是由创新者的角色所决定的。哈佛商学院教授克莱顿·克里斯坦森(Clayton Christensen)在《创新者的窘境》一书中对此早有见解:“在破坏性创新环境中,当面临挑战,需要将一种更简单、更便利、更廉价的产品商品化,销售给新客户群或低端客户群时,新兴企业往往更容易获胜。”
上个月轰动全球科技界的WhatsApp被Facebook以190亿美元天价收购的新闻正是一个最新的例证。WhatsApp的两位创始人CEO简·库姆(Jan Koum)与布莱恩·艾克顿(Brian Acton)是在雅虎工作的同事,当两人2009年创业的时候,将追求极简、极致产品作为公司的产品准则。一个基于用户手机内置通讯录信息的全面、跨平台移动通信应用,正是来源于自身不爽的用户体验。库姆曾由于忘记用户名和密码而不得不接连注册了三个Skype账户,因此他决定用最简单的注册方法来解决这一问题,即手机号码+验证码进行登录。当WhatsApp增加了图片信息功能后,他们采用了年费订阅模式。付费模式还让WhatsApp区别于许多互联网产品的“广告”盈利模式。除了没有广告之外,为了保障用户隐私,WhatsApp不会存储消息。
由此带来的用户,每天在 WhatsApp上面发送180亿条消息,而月度活跃用户量已经达到4.5亿,这使得马克·扎克伯格为这个50人团队付出了超过190亿美元(包括30亿美元的限制股票)的代价,也成就了硅谷的一个新传说。
被收购是小公司的一种路径,而另一种路径则是在某些细分领域直接成为大公司的挑战者。同样将公司总部设在Sunnyvale的Aruba Networks就是后者的典型代表。这家公司是2002年由当时在北电(Nortel Networks)工作的Dominic Orr和在思科(Cisco)工作的Keerti Melkote共同创建。
3年之后,Aruba战胜了思科,获得了微软的一项无线网络合同。根据这份合同,微软使用Aruba的无线交换机和约5000个Wifi 访问节点替换掉已经使用6 年之久的思科无线产品。
“在思科已经攻下了百分之七八十阵地的地方,我们不打仗。”——奉行这样策略的Aruba瞄准的是无线局域网,在2002、2003年时,在路由器和交换机领域,有Juniper和阿尔卡特朗讯;企业级交换机领域有惠普;在企业统一通信领域有Avaya;在视频领域有宝利通。在网络通信市场,只剩下一块无线局域网领域相对空白。Aruba最初的工程师来自北电和思科,他们借助后发技术优势使得Aruba在跨平台管理上具有独特优势,从而实现了对思科的挑战。
当然,对于技术趋势的把握也是让小公司得以在硅谷的“浪潮之巅”得以生存的关键。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Aruba的CMO Ben Gibson说:“要知道,公司成立的时候笔记本电脑刚刚开始向轻薄发展,而且WiFi技术还仅仅在家庭使用,当人们开始在商务场合使用无线技术,安全性和路由器的使用都很难得到满足,更很少有人会设想移动时代的到来。”因此Aruba设计了MOVE(Mobile Virtual Enterprise,移动企业网络)将有线、无线以及远程统一到一个网络接入解决方案中,让总部员工、远程办公者以及访客都可以安全并方便地使用,而公司可以借助安全规则了解每一个人的位置、使用的应用等具体行为,从而确保公司网络的安全性。公司在成立最初五年中对技术趋势的正确判断,使得Aruba成了BYOD??(Bring Your Own Device,携带自己设备办公)时代的一家明星级公司。
Ben自己也曾在思科工作过,他认为思科在有线网络领域的确是技术驱动者,而且思科的秘密是在企业基础架构应用上对IT人员做的培训非常好,但是大公司的利润使得他们很难从有线领域转向无线领域——“大公司有时候会像联邦政府,有种站在前台却不知道找谁的感觉,在内部沟通上会耗费更多时间。”而基于移动、云计算和社交媒体带来的新趋势,却是小公司可以快速应对的。
Aruba最广为外界所知的,是其“最大的小公司”(the biggest small company)的定位,这个看上去有点自相矛盾的形容,其实表述了小公司的诸多优势。可以在市场上引领产品创新的风潮,满足用户的最新需要,做到影响力最大。然而在服务的客户群体越来越大的同时,却刻意控制自身规模,从产品设计、销售和服务上快速行动、迅速决策、勇于冒险,保持小公司独有的系统性思考问题的方式和行为习惯。
“我们不要大公司逻辑,而且我们的公司文化是不惩罚失败,允许试错,这使得Aruba可以在对技术和创新的敏锐性上保持领先。”Ben说。
一项预测显示,到2020年,有40%~45%的劳动者都将是机动工人(个体经营者、自由职业者和失去全职工作后意外创业的人),而到了2030年,大部分劳动者都将成为机动工人。毫无疑问,在硅谷这片土地上还将出现更多的小公司,它们将演绎各自的精彩,其中一些会成为日后的大公司。
实际上,无论大公司还是小公司,就像Aruba和思科一样,都好似一棵树上的枝杈一样,生存在硅谷这片土地上。在硅谷,一颗颗大树,连同它们各自衍生的小生态一起,共同构成了一片总能保持旺盛生机的森林,并在技术、资本和人才的几相驱动中,写就一个又一个创奇故事。这就是世上有那么地方想要复制硅谷,但是真正的这一个却让人始终学不会的原因。
(感谢美国堪萨斯城密苏里大学管理学院创新与创业管理助理教授孙黎对此文的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