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文化交流视野下的张謇

张丽丽

(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南通226019)

中西文化交流视野下的张謇

张丽丽

(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南通226019)

从中西文化交流视角考察张謇的西方观在西学东渐大潮下的形成过程、影响因素以及他在西方观指导下的文化交流实践。张謇个人的勤学好问、与西士的交往以及西学翻译高潮促使了其西方观的形成。从地方自治、慈善事业和国民外交三方面探索张謇创办的实业与西学之渊源。

张謇；西学东渐；地方自治；慈善事业；国民外交

季羡林认为：“文化一旦产生，其交流就是必然的。没有文化交流，就没有文化发展。交流是不可避免的，无论谁都挡不住。”[1]文化的传播与交流应该是一个双向的互动过程，但自近代以来，中西文化交流都是不平衡的。晚清以来的中西文化交流以“西学东渐”为主，特别是鸦片战争以后，“西学东渐”规模之大、势头之猛前所未有。在近代中国特定的社会背景下，张謇与西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张謇在中外文化交流史上虽算不上风云人物，但他的对外文化交流却实实在在并影响深远。张謇曾言：“一个人办一县之事，要有一省的眼光；办一省事，要有一国的眼光；办一国事，要有世界的眼光。”[2]本文从中西文化交流视角，考察张謇在“西学东渐”的大潮下“世界眼光”形成的过程，探析其在国民外交、慈善事业以及地方自治等实践中与西学的渊源，以期对张謇有更客观全面的认识，从而进一步拓宽张謇研究的视野。

1 西学东渐：地方乡绅的文化自觉

清末西学东渐有3种途径：学堂讲学；出洋考察或留学；译书[3]。早年的张謇以科举为己任，在闭塞的家乡南通州读诗书，为了有朝一日能一展“以天下为己任”的宏大志向。他既没有留学海外的经历，也没有上过新式学堂。和许多封建士大夫一样，张謇对于西方文明的接受开始并非主动自愿，极端专制腐朽的满清王朝也不允许张謇有可以放眼世界的新思想。为吴长庆幕僚期间，张謇有机会广为游历、结交名流。1885年赴京参加顺天乡试，张謇进一步扩大了社会交往，也开阔了视野。1894年春入京会考，殿试点元，授翰林院修撰。不久，甲午战争爆发，中国的惨败给张謇很大的刺激。张謇发现，朝中没有圣君，也找不到他理想中的贤相[4]35。西方文明的冲击加上对朝廷的失望，使张謇开始正视对西方的认识，并且逐渐主动积极地学习西方。张謇深知“闭门造车，未为合辙；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对于世界先进各国，或师其意，或撷其长”[5]。他克服偏见，主动学习西方资本主义的经营和管理模式，创办西式工厂，聘用西式工人，选派优秀者留洋。他在学习西方的过程中日益体会到西方文明的好处。为普及西学、培育人才，他开始兴办西式学校。为了更好地办学，他赴日考察取经。日本考察归来后，他在思想行动上日渐西化：他开办图书馆、博物馆等公共文化事业，积极参与筹划世界博览会，意欲将西方文化植入大众心里。民国以后，他又积极倡导君主立宪，希望采用西方政治体制完成社会改造。

“学习西方，是一个文化更新的过程。从模型结构的意义上说，现代文化具有三层构造。其外层是器物文化，说的是机器、武器等工具的制造。其中层是制度文化，即经济制度与政治制度。体现国民素质的伦理文化是文化构造的第三层，即最里层。”[6]张謇西方观的形成过程是由表及里、由外而内的过程。赵毅衡认为，整部中国近现代思想史就是一部朝西的“梦游记”[7]。张謇“世界眼光”的形成过程就是一个封建士大夫梦游西方、西学东渐的过程。张謇的西方观不是一成不变的，但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本文认为，张謇能在短暂的时间里由一位封建士大夫发展成为一个践行西学的民族资本家主要归因于其个人的勤学好问精神、清末民初的西学翻译高潮以及西方传教士对晚清士大夫的影响。

1)张謇酷爱读书，并喜欢与人交流。在张謇的交往圈中，不乏学贯中西、明世通达之人。诗人范伯子、启蒙教育家周家禄、外交官顾延卿、诗文家朱铭盘，早年与张謇结为挚友，共忧天下，后人并称他们为“江苏五才子”。范伯子是清代杰出诗人，在政治上“颇主用泰西新学以强国富民”。顾延卿与张謇有长达48年的友谊，从无芥蒂。光绪十五年（1889年），顾延卿随薛福成赴西欧，任大使团第一随员、首席秘书。顾延卿在西欧三年半，翻译了《法兰西史》，他学习拿破仑、斯宾诺莎、俾斯麦、圣西门、赫胥黎、亚当史密斯、孟德斯鸠等人的著作，学习有关耶稣的研究著作。他与张謇等人频频通信，报告西洋各国见闻，交流读书体会，为江淮进步文人打开了通往世界的门窗。有学者曾专文论述了以张謇为核心的五才子是经由顾延卿这座桥梁，接受西方文化影响的[8]。据《张謇日记》记载，自1890—1897年间，张謇与顾延卿的书信往来异常频繁[9]317。继顾延卿之后，南通有海外经历的外交官和商人、留学生也日益增多。外交官和在海外留学、经商者在故里的陈述也帮助当地人了解世界、开阔眼界。周家禄精于国学，又能“涉猎时务书”，博古通今，融汇中西，在他的许多著作中闪耀着先进思想的光辉[10]。据羽离子先生考证，周家禄是开始南通外语教学的第一人。1894年周家禄与刘一山等在川港镇合办白华中西书塾。该书塾改革了旧学制，“肆习西文以储译才、使才”，以培养翻译人员和使馆工作人员为主要目标，教习英语、俄语和日语等外语和算数、图绘、体操等西式课程[11]226。在张謇日记中，周家禄的名字经常与恩师赵菊泉、挚友顾延卿放在一起，他们经常互访畅谈，友谊非同寻常。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借大阪博览会之机，张謇终于获得去日本考察的机会。此次东游日本，不仅使张謇对博览会这一西方文明的产物有了切身的了解，而且以此为契机真正了解了日本社会，见识了现代经济和现代教育的实际发展。张謇写了详细的考察心得，编成《东游日记》，广泛赠送友人，宣传日本经验，并在自己的实业、教育、慈善事业中，有针对性地学习和借鉴日本经验。张謇并不满足于日本的考察，而是追踪到日本经验的西方源头。回国后，他开始阅读西书，并安排南通翰墨林印书局以及中国图书公司翻译出版了一批重要的西书。他虽然自己万事繁忙，但仍派精通英文的儿子去美国和欧洲考察，并随时听取张孝若的汇报和其从欧美归国的幕僚的汇报，以从最可靠的渠道来了解欧美的真情实况[11]212。

2)清末民初的西学翻译高潮为张謇提供了西学的丰富资料。中国近代是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时期，翻译西书是中西文化交流的主要载体。张謇生活的年代恰逢清末民初的西学翻译高潮，译书为他打开了一扇了解西方、学习西方的窗口。近代译书主要包括传教士译书、官方译书和民间译书三大类。最早的官方译书是林则徐在广州组织编译的《各国律例》、《四洲志》，1844年魏源在《四洲志》的基础上，增入一些其他资料，编成《海国图志》，该书被视为有关西洋最权威的编著。于1862年成立的京师同文馆编译了有关语言、西洋制度、历史和科学技术等方面的书籍26种。上海江南制造局翻译馆自1868年开馆至1908年40年间共译以应用科学为主的书籍158种[3]。自洋务运动到戊戌维新时期的译书活动主要以官方为主，正是这些官方译书对张謇“世界眼光”的形成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张謇《啬翁自订年谱》中在谈及规划意大利米兰国际博览会时有记录：“图据《海国图志》、《瀛环志略》为之”[9]329-330。可见该书对其影响之深远。从自订年谱和有关文章中可知，他还读过《日本议会史》《英国国会史》《宪法古义》等书。在广泛的社会接触中，他对美国、欧洲、俄国、日本的现代化发展历史都有所了解，从而增加了对西方文明的认识[4]47。张謇本人还曾身体力行组织译书。1903年于城南西园创办通州翰墨林编译印书局，以自行印刷通州师范学校教科书与大生纱厂账册纸等。1904年晤罗振玉，议商编译刊印日本《宪法义解》《日本宪法》《日本议会史》等，并撰《＜宪法义解＞后序》[12]222。

3)在19世纪中后期的半个多世纪里，西方传教士在西学东渐过程中充当了极为重要的角色，他们的西学传播对中国封建士大夫的思想转变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近代来华新教传教士更侧重于“籍文字来宣传基督教”，除直接宣教外，更多地采用了译书、兴学、办报等间接传教的手段。通过这些世俗性的活动，西方文化经传教士之手大量传入中国，对近代中西文化交流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美国传教士林乐知在其著作《以民主国与各国章程及公议堂解》中介绍西方人权与平等说以及三权分立政体、议会制度、普选制度等，传教士丁韪良翻译的《国富策》、李提摩太编著的《生利分利之别论》等介绍了西方经济理论。这些对中国封建专制制度和重农抑商、贵义贱利的传统经济思想产生了冲击，促使了中国士人思想的转变。从清朝末年起，报纸和杂志成为当时文化传播的主要载体和媒介。据杨代春统计，从19世纪40年代到90年代，外国人先后在华创办了近170种中外文报刊，其中大部分是以教会或传教士个人的名义创办的[13]2。在当时比较有影响力的报刊有《申报》《新闻报》《万国公报》等。创刊于1872年的《申报》历经了清朝同治、光绪和宣统三个朝代，又经历了辛亥革命、“五四”运动、北伐战争、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被称为“近现代史的百科全书”。《新闻报》创刊于光绪十九年（1893年），1906年改组为有限公司。辛亥革命后，该报逐渐改革报纸内容，以报道经济新闻为主，工商界人士为主要读者对象。1868年由来华传教士林乐知创办的《万国公报》，被时人称为“西学新知之总荟”。由于其广泛介绍西方，受到维新人士和地方要员的重视。从李鸿章、张之洞等重要的政府官员到日本天皇都长期订阅这份杂志。光绪皇帝曾购回广学会出版的89种书籍和全套《万国公报》。林乐知充分认识到士大夫在中国社会的重要性，为了博得士大夫的尊敬，曾将《万国公报》赠送给清政府的官员和参加科举考试的士子[13]54。据杨代春统计，《万国公报》的西学传播包括西方自然科学、西方哲学、西方经济制度及经济学理论、西方民主制度和民主思想、西方教育制度和教育理论以及西方空想社会主义6个方面[13]96-160。张謇日记中不止一次提及其从《申报》《新闻报》《中外日报》等相关报纸中获得信息。据庄安正教授编《张謇先生年谱》：张謇阅《申报》知吴长庆调防奉天金州，知中法战争暂告结束，知张树声去世[12]74-77。近代南通的报刊等文化行业一直走在全国前列。据《东方乌托邦——近代南通》介绍，早在光绪中叶，《益闻报》就已通过南通天主堂在本地发行，其后《申报》《新闻报》《时报》也在该地销售。境外的报纸和杂志也较畅通地进入南通地区，较后出现的《新青年》《新潮》《建设》等杂志更是为青年读者所熟悉。清宣统三年，南通成立了阅报社和宣讲练习所，以向民众宣讲与教育、实业、卫生、慈善以及自治有关的知识。近代南通的书铺里卖的是张啬公、梁启超、胡适等人的各色手抄诗书及《天地新学说》《法学精义》《近世欧洲经济发达史》《释社会问题》《泰西古剧》《鲁滨逊漂流记》《迦茵小传》等新学书籍[11]234-235。

2 采西学谋自强：一代儒商的西学践行

张謇一生以南通为中心，在江苏各地创办的实业单位，涉及各行各业，令人眼花缭乱。1902年，张謇招股创设翰墨林股份有限公司，初为适应大生系统企事业的需要，承印书籍、讲义、商标、账册、报表等，后来也印刷地方报纸，兼售图书、教学仪器。1905年创办中国第一所博物苑。1906年发起招股，创立中国图书公司，“纂译学堂课本教科，并仿造各种机器模型，以保国家教育权。”[11]1851912年在南通城南的东岳庙旧址创立南通图书馆，兼收并蓄东西方图书。1913年创建公共体育场。1918年创建五座城市公园，在图书馆西边盖楼，“望欲甄集泰西旧新有用之书十万册，延我熟精泰西诸国文字之士数十人，尽十年二十年之岁月，择要移译，以证通我六经诸子之说，以融德艺，以大启我后进。”[11]163-1651919年创建西式更俗剧场和中国影戏制造股份有限公司，拍摄反映南通风情的电影。1921年拍摄了由南通伶工学社师生演出的京剧艺术片《四杰村》，该片被运往美国纽约放映，并赢得不错反响。这是中国特色的歌剧艺术——京剧以及武打艺术第一次被真切可视地介绍给西方社会[11]263。张謇将博物苑和图书馆等公共文化设施作为学校教育的辅助设施，希望就此将西方文化植入大众心里。张謇受西方文化影响创办了诸多实业，但在地方自治、慈善事业和国民外交3个方面成就最为显著。

2.1 地方自治，模范通州

“地方自治”原是西方国家的一种地方政治体制，随着立宪运动的开展，“地方自治”思想得以在国内传播。清末“地方自治”在中国的实践已失去了西方民主政治的核心内容，却和绅士经营乡里和建设地方的传统有机结合起来，使“地方自治”成为当时变革中的基层社会管理和建设的代名词。作为名士和状元的张謇历经几十载才逐渐形成“世界眼光”，他曾以极大的热情介入政坛，但他针砭时弊、改良内政外交的政治主张却不被当局者采纳，他深感“中国政界亦无有为我发展之地者，为志在求一县之自治。”张謇将士大夫的乡土责任和“图存救亡”的国家使命相结合，认为以发展实业教育为主要内容的“地方自治”才是解决社会危机、实现国家富强的基本路径。1903年，日本考察期间张謇参观了神户、东京、大阪、横滨等20个城市，日本社会建设给他留下深刻印象。通过对日本及西方国家发展历程的考察借鉴，张謇逐步形成了自己的社会发展理念。1912年，张謇因与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的一次谈话而有了更多启发。在谈话中李提摩太“言中国非真能实行普及教育、公共卫生，大兴实业，推广慈善，必不能共和，必不能发达。行此四事，一二十年后，必跻一等国；能行二三事，亦不至落三等国。”[14]谈话次日，张謇就写了《感言之设计》一文，对李提摩太提出的四个方面的事项进行了规划，这些计划在以后的数年中逐步得到了实现。南通州的早期自治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自1895起到1897止，张氏集团地方自治活动的重心是兴办实业，以奠定经济基础。从1901年起的第二阶段，开始兴办教育以开民智。在1907年起的第三阶段里，则增加兴办慈善业，建立城市初级福利保障体系。张謇曾自陈：“窃謇以国家之强，本于自治，自治之本，在实业、教育，而弥缝不及者，唯赖慈善。謇自乙未以后，经始实业；辛丑以后，经始教育；丁未以后，乃措意于慈善。”[15]

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张謇在南通经营地方自治二十余年，终于把南通从一个经济落后、交通不便、风气闭塞的小县城建设成为一个经济繁荣、民生富足、文化发达的“模范县”，一个“新世纪雏形”[16]。20世纪20年代初的一份英文版的张謇传记这样写道：“美国的流浪汉、欧洲的醉鬼、中国的乞丐，这些街头熟悉的身影和其他令人不快的事情在南通州是没有的。这里的工厂、农垦工程、公路建设项目有效地吸引了所有的劳动力，而余下的老弱病残则被张謇帮助设立的慈善机构很好地照顾起来了。”[14]20世纪早期去过南通的外国人士都对南通的现代化程度和人文景观感到惊讶并由衷赞许。1920年来通考查的上海英文周报主编约翰·本杰明·鲍威尔惊叹“南通是中国大地上的天堂”。1920年来通讲学的美国教育家约翰·杜威称南通是“广为著名的中国的模范城”。上海海关税务司戈登·劳德在1921年12月底给英国政府的《海关十年报告》中称“通州是一个不靠外国人帮助，全靠中国人自力建设的城市，这是耐人寻味的典型”。1921年美国在华传教使团的卡米尔·格芮女士称南通为“一座在中国独一无二的城市”[11]264。这些国际友人的评价即是对张謇“地方自治”实践的充分肯定。

2.2 民本思想，慈善惠民

“民本”一词最早出自《尚书·五子之歌》，原句是：“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意思是民众是国家的根本，作为统治者要敬民、重民、爱民，认识到民众的力量，自我约束，修善德行。慎重处理民事、国事。西方的人文主义是指社会价值取向倾向于对人个性的关怀，注重强调维护人性尊严，提倡宽容，反对暴力，主张自由平等和自我价值体现的一种哲学思潮与世界观。自幼饱读诗书又深受西学影响的张謇将中国传统的民本思想与西方人文主义思想结合在一起，用来规划、建设并管理他的“理想国”，即南通州。张謇很早就开始关注慈善事业。1874年仲春月初六，张謇在日记中记下：“勉勉前程，以为出头之路，可以救贫；否则作几句散体诗，习几句应酬话，终不足以报亲师之恩，副戚友之望也。”[9]34721岁的张謇就立志以救贫为己任，在他后来的实业救国实践中也十分重视慈善事业。1884年黄河决堤，灾民遍野，他曾先后捐助棉衣千余件，后又多次参加各种义赈活动。

张謇关注民生，以民为本，虽然他借鉴西方的企业管理和社会管理模式来经营慈善事业，但其慈善思想的源头仍是传统的儒家民本思想。张謇一生“尊圣崇经”，一生追求着古代圣王的“厚德”境界。他一生的实践都是要使自己成为“救民”、“惠民”、“福民”的“尧舜”，成为民的“救世主”。“真理面前人人平等”的现代观念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没有立足的空间[4]101-107。然而，张謇的慈善观又比同时代人高明。虞和平曾在专著中专述张謇的新慈善公益观[17]，本文赞同虞教授的主要观点。张謇的超前慈善公益观概括起来主要有4方面：①他将实业、教育、慈善三大项作为地方自治的主要具体内容，将慈善事业纳入整个改良社会的系统工程中之重要一环，视之为具有深远政治意义的一项活动。②他创办的近代意义上的慈善机构，包括养老院、贫民工场、济良所、残废院、聋哑学校等，均采用西方的经营和管理模式，福利惠及几乎全部的贫困阶层和弱势群体。③他注意慈善机构改革，重视慈善教育，尤其是残疾人教育。他注重教养结合，让弱势群体自力更生、丰衣足食。④他重视对各种自然灾害，尤其是水灾的标本兼治，并提出了导淮治灾的一系列主张。因此，张謇对慈善公益事业的理解与同时代人相比更深更广，他的慈善思想至今仍有借鉴意义。

2.3 国民外交，睦邻友好

国民外交，又称人民外交、民间外交等，一般是指近代民族国家兴起以来，相对政府外交而言的民间人士或团体的外交参与行为。中国的国民外交形成于20世纪初，是近代民族主义和民主主义相结合的产物，曾为中华民族的独立与自由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18]。1919年2月16日，由北京各界各团体联合组成的国民外交协会成立，推举包括张謇在内的十人为理事。协会宣称“以征集国民外交意见，同意国民外交舆论，发挥国民外交精神为宗旨”。国民外交协会是中国近代第一个全国性的国民外交团体，其成立之初曾作为政府后援，积极配合中国代表团在巴黎和会的外交努力，后又对“五四”运动的发生及中国政府拒签《对德和约》产生了重要影响，并且为最终在华盛顿会议期间收回山东主权做出贡献。作为国民外交协会理事的张謇身体力行参与了“五四”前后的国民外交运动，还积极参与各类民间外交活动，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举办20世纪初的几场大型世界博览会。马敏通过论述张謇与20世纪初博览会的关系，从一个侧面探讨当时中、日、美之间的经济、文化与民间外交的互动[19]。根据1903年考察日本大阪博览会所得经验，张謇在研究了历次渔业赛会的情况后，对1906年意大利米兰渔业赛会中国参赛提出了两点至关重要的建议，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清政府参会政策的转变。1910年在南京召开的“南洋劝业会”是清末首次全国性博览会，以张謇为首的东南绅商是这次博览会的实际组织者。“南洋劝业会”的举办进一步促进了中外实业家和商人之间的交流，英、美、日、德各国都有展品展出。日本和美国都先后派出实业代表团前来参观考察，与中国商会进行了会谈和交流，并签订了一批中外合作项目。张謇的国民外交还初显西方资本主义的“全球化”思想，因为他不仅关注“引进来”，而且重视“走出去”。张謇对中国在外国博览会上展出落后陈旧的东西十分不满，认为有悖于文明发展的世界大势。在其参与筹办的几次世界博览会中，都精选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好东西展示出去，起到弘扬民族文化的效果。在1906年米兰赛会中，由于张謇等人的策划周到，择物精当，不少中国物品获得国际人士的好评。中国一下子拿了奖牌、奖状一百余件。在东西文化发展不平衡的近代，中国文化中的精华仍然在展览会上大放异彩。1920年，张謇在女工传习所之外，设绣织局从事绣品生产和出口业务。同年在上海、纽约等地设立分局，以推介和销售中国的刺绣艺术品。此后，该局还在瑞士、意大利等地设立了经销处，把中国的绣品艺术带向了世界[11]265。

3 余论：反思现代性，复兴中国梦

季羡林认为，文化是“天下为公”的，不管肤色，不择远近，传播扩散。在文化的冲突与融合中，一种文化如果能以宽大的胸怀接纳更为先进的文化，那么，这种文化不仅不会黯然失色，而且会因吸取外来文化的营养而呈现出勃勃生机。中国文化向来具有包容性。当代中国，人们的衣食住行、文学艺术、风俗习惯甚至思想意识，无不打上了西方的印记。但我们在向西方学习的同时，必须具备一定的文化自觉意识。赵毅衡认为，文化交流的基础不是对异国文化的知识，而是对自身文化的卓见——真正起作用的，必须是误读，而有意义的误读，只有关注自身文化的思想者才能做出[7]。张謇之时的中国，距离他实业救国之梦还很遥远。因此，胡适先生称张謇“在近代中国史上是一个很伟大的失败的英雄”。但是从文化上讲，张謇是一个比较成功的文化转型者。他从一位专攻圣学名教、惟东方独尊的封建士大夫转型为一个祁通中西、博采众长的现代化事业开拓者，为后人的文化转型树立了榜样。张謇学习西方，有开放的心态和务实的态度。他以家乡为基地，举实业、兴教育、办文化，实践他贯通中西、融会文理的新文化观。王敦琴在《张謇成败辩证观》一文中引用钱穆先生关于历史人物的成败辩证关系论，对张謇的成败做了客观辩证的解读。她认为，张謇对后来的历史而言是成功的，这种成功是在失败时代中的成功，是大成功[20]。

张謇的实业救国梦想虽然破灭了，但他的世界眼光以及他在实业和教育方面的现代化实践对当今的中国仍有借鉴意义。现代的南通人正延续着张謇的强国梦想，铸就新时代的中国梦。在全国上下都在开展“我的中国梦”的热潮下，张謇坎坷追梦的苦难历程将使年轻人对“中国梦”的历史底蕴和时代内涵有更为深刻的理解。中国的现代化进程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沧海桑田，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然而现代工业和都市社会的弊端也日益显现——环境污染、食品安全危机、心灵无处安顿……这些问题是张謇那个时代无法想象的。中国梦的复兴决不能仅满足于经济的发展和生活的富足，更应该为人类心灵找到宁静的归宿，而归宿的源头在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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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胡梅）

A Study on Zhang Jia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ultural Exchanges

ZHANG Li-li
（Nantong University，Nantong 226019，Chin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ultural exchanges,this paper observes the form of Zhang Jian’s“World View”under the tide of“Western Learning Spreading to the East”.The paper analyzes the elements that influence Zhang’s world view and his cultural exchange practices guided by this world view.This paper concludes that Zhang’s eagerness to learn,the translation wave and the interaction with Westerners help him form his view on the West civilization.To practice his understanding of West civilization and to realize his glorious dream，Zhang did a lot of contributions to his hometown Nantong in three major areas：regional autonomy，charity and citizen diplomacy.

Zhang Jian；“Western Learning Spreading to the East”；regional autonomy；charity；citizen diplomacy

K827

A

1671-6191（2014）04-0022-06

2014-04-26

张丽丽(1980-)，女，江苏海安人，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澳大利亚文学和翻译。

南通市社科基金项目“张謇与西方的跨文化研究”（编号2013CNT0023）。